第(1/3)頁
谷芽不放心,領著宮人內侍在跟前守著。
青竹望過去,笑嘆道:“皇子公主們啊,也就在咱們這兒,才能這般肆意隨性?!?
春光明媚,梁婠與蕭倩儀坐在院中閑話。
聽到青竹所言,梁婠朝玩鬧的孩童們望過去,笑道:“人啊,若不趁著年少無知,瘋上一瘋、鬧上一鬧,豈不無趣?倘若像咱們這般年紀了,再瘋、再鬧,那便是為老不尊了?!?
蕭倩儀也看過去:“是啊,這算什么,想當年我像他們這般大的時候,比他們還淘氣呢,那上房揭瓦的事情可沒少干。”
梁婠忍不住打趣:“若少時沒有上房揭瓦的膽量,哪能成為不讓須眉的大周第一女將?”
蕭倩儀鼻子哼了一聲:“再是第一女將又如何,說到底還不是給你這個帝太后跑腿辦事的?”
梁婠揚眉瞧她:“是誰當初主動找上我,說什么相攜而成?不能單想索取,不愿付出吧,再說了,我什么時候虧待過你?若當真有,你盡管說出來叫大家聽聽!”
“我——”蕭倩儀語塞,擺手道:“罷了罷了,反正只要咱倆斗嘴,我就沒贏過你。年輕的時候不爭,老了還在這里爭個什么勁兒?”
說著她不知想起什么,搖頭笑個不停。
笑得笑得,又有些感傷,輕輕一嘆:“我還清楚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總覺得仿佛就發生在昨日,誰想竟已過去這么多年了,唉,日子過得真啊……”
憶起過往,梁婠神思微恍:“那時,我也沒想到,到老了,咱倆還能一起做個伴兒,這些年看著他們相繼離世,幸好還有你在。”
“你知道就好,”蕭倩儀哼道:“還不趕緊將身子養好,不然若真有個三長兩短,豈不就剩我一個人了?屆時,我又能找誰飲酒敘舊去?”
聞言,青竹幾人面色微變,蕭倩儀后知后覺,待反應過來,不無懊惱:“你瞧,我真是糊涂了!”
梁婠倒是完全不介意,淺笑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態。就像老師,我怎么也沒想到洛安一別,竟成了他與我的永別,只后悔當日同意他去游歷,直到看完他臨終前寫給我的信,我才釋懷……”
想到記憶中那個背著大藥箱、微微有些佝僂的白胡子老頭,蕭倩儀微嘆:“老大人飽經世變,有高世之智?!?
梁婠點頭,若非有陳德春在,很多事未必是如今的模樣。
蕭倩儀又道:“梁婠,說真的,這世上除了老大人,我最敬重的人就是你。先帝駕崩后,洛安城內危機四伏,那蠢蠢欲動的人不在少數,可是你——
唉,當日你悲慟欲絕的模樣,所有人都瞧在眼里,我們幾乎都以為你要一病不起了,誰想你硬是站起來主持大局,治亂、滅梁、改舊制……是哪一樣都沒落下。
若說朝臣們最開始還遲徊觀望,可到后來誰心底不是服氣的?就連對你有成見的公孫大人到最后不也甘愿聽你差遣?”
梁婠抿唇瞧她,不以為然:“倘若沒有你們,僅憑我一人之力,也不足以成事?!?
蕭倩儀連連點頭,笑了起來:“那是自然!”
就在這時,原本笑鬧的孩童忽然發生了爭執,梁婠示意青竹過去看看。
原也不過是拌了幾句嘴。
梁婠便叫谷芽領著他們去殿中休息,用些瓜果、點心。
待送走安郡夫人,青竹再折回院中,就見梁婠已鋪開紙,握著筆伏在案幾上作畫。
她心下一詫,上前勸道。
“太后精神剛好些,方才又同安郡夫人說了這么許久的話,現下不去歇一歇,如何做得了這般費神的事兒?”
作畫的人頭也不抬。
“這算什么費神的事兒?連著躺了這么些天,好不容易感覺好些了,不起來活動活動,再躺下去,只怕身子都要躺硬了?!?
青竹拗不過,只好依了她。
有宮人近前,呈上湯藥。
瞧見帝太后作畫,宮人不敢出聲打斷。
青竹瞧一眼,從宮人手中接過藥碗,將人屏退后,才開口。
“太后,該服藥了。”
梁婠手中的筆一頓,抬頭望向黑乎乎的湯藥,搖頭自嘲:“從前不知給旁人開了多少藥,如今,倒輪到我自己了?!?
青竹捧藥上前寬慰:“是人總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
她低低一嘆,沒再往下說,只將藥碗端得更近了些:“還是趁熱服下吧,待涼了就不好了?!?
梁婠淡淡笑了下:“好?!?
青竹垂垂眼,默默嘆氣。
等她再瞧過去,梁婠已經用完藥,將空碗擱在一邊,繼續作畫。
也不知這么過了多久,作畫的人終于停了筆。
梁婠靜靜瞧著眼前的畫像,溫聲問:“青竹,你覺得像嗎?”
青竹細細一看。
有寬袍廣袖的美男子靜坐雅室,低頭瞧著身側案幾上的蘭花,隨手挑起一片蘭葉,如瀑烏發模糊了他冷厲的棱角……
青竹垂下眼,輕輕頷首:“很像?!?
墨跡已干,梁婠手指輕輕觸上畫中人:“我也覺得像,這么多年過去,他一點兒沒變,還是當年的模樣,可我……唉,早變了樣兒,倘若再見,他定是認不出我的?!?
“怎么會,您還是同從前一樣。”
梁婠一笑,“兩鬢都白透了,哪里還能一樣?先人有言,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他都不在了,即便不一樣,也不妨事。其實想想,倘若他在,說不定我還得效仿古人,不敢拿病容見他。保不齊我也成了宣穆皇后那般,年老色衰,遭人厭棄?”
青竹可不敢茍同:“您啊,說到哪里去了,先帝可不是晉宣帝那樣的人。”
梁婠笑:“那可不好說,不過啊,也說不準是我先嫌棄他?!?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