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一旁的尤氏鼻觀口、口觀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心謀算著來日將二姐兒進得榮國府;邢夫人本就不是個聰慧的,早前便與王夫人有積怨,這會子自然不會放過落井下石之機。
因是邢夫人便蹙眉道:“這寶玉越來越不像話了,閨閣姊妹的詩詞怎能隨意流傳出去?”
賈母聞言心下嘆息,明知大兒媳心存不軌,這會子也不好點破,到底是寶玉犯了錯兒。因是便道:“姨太太莫急,這傳揚出去的詩詞,究竟是抄本還是付梓印刷了?”
薛姨媽便道:“如今還只是抄本,只是若不攔著,只怕來日便要付梓了。”
寶釵接嘴道:“老太太不知,那抄本也就罷了,聽聞如今手稿便押在文墨書坊,媽媽去交涉一番才知,那書坊偏是忠順王世子的營生。”
薛家雖沒落了,可極擅扯虎皮做大旗,若尋常沒根腳的書坊,不拘是王家還是賈家,掌柜的總要賣幾分薄面。偏偏趕上那文墨書坊乃是忠順王府的營生,因著早年恩怨,莫說是賈家,只怕王子騰親自登門,那忠順王府都不會給其留什么顏面。
惜春聽得半懂不懂的,訝然道:“我們姊妹游戲之作,并無多少好詩詞,這付梓印刷了只怕也無人肯買吧?那文墨書坊圖什么?”
話音落下,探春咬牙道:“還能如何?忠順王可不是大度的,又跟咱們家有仇怨,此舉只怕純純是為了惡心人!”
探春能想得到,賈母自然也想得到。事到如今,只怕榮國府出面也無濟于事,可還是得出面!
不拘是給薛家一個交代,還是挽回那些閨閣詩詞,總要打發人去那文墨書坊施壓才是。
賈母思量過,便說道:“探丫頭,你去前頭瞧瞧璉兒在不在,若得空便讓你二哥往文墨書坊下個帖子!”
探春領命,緊忙快步而去。
賈母嘆息一聲,這才蹙眉與薛姨媽道:“姨太太莫急,待下了帖子,此事總有轉圜之機。”
薛姨媽欲言又止……那忠順王府與賈家什么恩仇她又不是不知道,先前為了個小戲子都與賈家鬧了一遭,如今還能給賈家留顏面?
賈母又道:“寶玉這會子還在書院,待他回來,我定要好生訓斥一番,給姨太太與寶丫頭出出氣。”
薛姨媽不情不愿道:“寶玉許是一時喝多了酒沒留意也是有的。”除此之外她還能說什么?心下卻琢磨著,只怕又要往王家走一遭了。好歹哥哥王子騰還身居要職,照理來說比賈家情面還大一些。
因是母女二人耐著性子喝了一盞茶,旋即便起身告辭,絲毫沒提看望王夫人之事。
如今王夫人拘束房中,見了面只怕里外里都尷尬。與其如此,莫不如不見呢。
探春將薛家母女送出儀門,薛姨媽與寶釵上了馬車,入得內中母女二人紛紛愁眉不展。
這‘才女’的名聲若是傳揚出去,只怕背后會被市井之徒嚼舌。薛家如今極不順遂,內有個兒媳作妖不說,外頭還惹上了這等無妄之災。
待馬車轔轔出得榮國府,薛姨媽吩咐了往王家而去,轉頭便與寶釵道:“先前瞧在你姨母情面上,還道寶玉是個好的……誰知竟做下這等沒起子的事兒來?”
寶釵嘆息一聲,心下雖對寶玉沒什么男女之情,卻到底念著往日的親戚情分,說道:“寶兄弟沒什么壞心思,此番定是被人給哄了。”
“再如何哄,也不能做事沒分寸。這閨閣詩詞流傳出去,讓外頭人如何看你?”
寶釵略略沮喪道:“事到如今,媽媽還指望女兒嫁入高門?”
皇商底子早就丟了,薛家如今不過是商戶。雖說自太宗伊始,這士農工商隨意流轉,可仕林之中到底對商賈存了鄙視,這可不是說扭轉就扭轉得了的。那江南富戶,便是商賈起家,也會挪騰著扮做耕讀傳家,怕得就是來日自家子弟仕途上遭人刁難。
若只是尋常商戶也就罷了,薛蟠那性子誰不知曉?便是有人相中了寶釵,瞧一眼薛蟠的德行也得退避三舍。
薛姨媽納罕道:“我的兒,那你是如何想的?”
寶釵道:“若依著女兒,不若尋個有能為的舉子嫁了。”
“不可!”薛姨媽頓時高聲道:“莫說是舉人,便是尋常進士也不行!”說罷又低聲求肯道:“你若是低嫁了,單你哥哥一個,我又如何放心的下?”
寶釵有心辯駁,憑什么自己個兒的姻緣要考慮薛蟠如何?可瞧著薛姨媽哀婉的目光,這到了嘴邊兒的話終究沒說出口來。
她又嘆息一聲,思量半晌,旋即苦笑道:“那女兒總不能尋了高門大戶去做續弦吧?”
本是玩笑之語,不料話音落下,面前的薛姨媽卻怔怔的瞧著她不說話。寶釵略略思量,頓時蹙眉惱道:“媽媽還真存了這般心思?”
薛姨媽訕笑一聲,低聲勸道:“我不過是私底下尋思了一番,若真撞見合適的,也未嘗不是一樁好姻緣。”
寶釵面上嫻靜,心下翻江倒海。好姻緣?哪里就好了?自己個兒大好年華,如今不過二八年華,莫非真要去給四五十歲、能當爹的糟老頭子做繼室?憑什么!
不提母女二人心下憋悶,卻說榮國府這邊廂。
薛家母女一走,尤氏眼看不好,干脆托詞身子疲乏退下了。邢夫人添油加醋一番,被賈母剜了一眼后心下也覺沒趣,隨即也離了花廳。
探春身上還有庶務在,沒一會子也領著惜春去后頭了。內中除了丫鬟,便只剩下賈母與黛玉兩個。
這沒了旁人,賈母頓時苦著臉道:“先前也是太寵著寶玉了,如今這性子只怕再難扭轉。他心思或許是好的,偏總辦錯事,辦了錯事兒又不會自己轉圜回來。”說話間拍著黛玉的手道:“這回怕是又連累玉兒了。”
黛玉心下腹誹不已,她心思不寬,容下了李惟儉,便再也容不下旁人?早兩年便待寶玉只當做是尋常表兄妹。
父母都去了,林家那些遠親又指望不上,黛玉便將榮國府當做了娘家。可娘家非但不曾成為助力,如今反倒成了拖累。錯非有老太太與幾個姊妹在,黛玉真就不想再來了。
賈母當著面道惱,她心下再惱又能如何說?因是抿了抿嘴只道:“也是舅舅、舅母不在身邊兒,寶二哥斷了管束。”
賈母苦悶著道:“你舅舅也不是個省心的,有心管束寶玉,偏生每次打過了又不好好教他道理。單只是狠命打一頓又有什么用?”
這話卻不是黛玉能接的了,她便乖巧陪在賈母身邊兒,騰出一只手來為賈母順氣。
賈母嘮嘮叨叨說過半晌,終究兜轉回來,問及黛玉這幾日情形。
黛玉面上總算又露出了笑容,頷首道:“外祖母放心,都好呢。”
賈母思量著道:“儉哥兒……那幾房姬妾沒鬧騰吧?”
黛玉搖了搖頭,笑道:“都好。”說著一個個點算過去道:“寶琴年歲還小,瞧著跟我妹妹一般;晴雯脾氣不好,卻沒壞心思;香菱閑云野鶴的性子,如今雖開朗了,卻極少參與事兒;紅玉打理上下極得體;琇瑩性子嬌憨,也是個好的。”
賈母聽罷便問:“那傅秋芳呢?”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