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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惟儉與順天府尹顏承章本就是忘年交，二人交涉一陣，李惟儉點(diǎn)出其中利弊，顏承章一聽非但不會虧本，反倒還能大賺一筆，自然是連連頷首。轉(zhuǎn)頭兒便尋了言官上書彈劾京師雜亂……
府尹年事已高，這會子早就無欲無求了，只等做滿了這一任便告老還鄉(xiāng)，因是毫不忌諱這等自污手段。
接連幾日有言官彈劾順天府雜亂不堪，顏承章每回都乖乖請罪，并不說旁的。此為造勢，只待大勢一成，便可順勢提出京師改造事宜。
這順天府一邊廂自然無礙，難的卻是工部與內(nèi)府。李惟儉奔走兩日，可算當(dāng)面與忠勇王當(dāng)面陳了利弊。忠勇王并無私心，卻也納罕那鋼筋混凝土也能造好大殿？因是會同了工部與內(nèi)府官員商議此事，而后惹得工部、內(nèi)府兩方合在一處反對。
李惟儉惹了一肚子氣，當(dāng)面罵了那工部員外郎食古不化……轉(zhuǎn)頭兒自己個兒琢磨過來了，這哪兒是食古不化啊，分明就是善財(cái)難舍！
重造大殿，須得大木支撐。如今中原再無大木，想要采伐須得往關(guān)外、云貴深山老林里尋去。單這一項(xiàng)，起碼就占據(jù)了大殿造價(jià)的三成。
余下木、石、磚、瓦、灰、繩、麻刀、魚膠、桐油、江米、白面、色土、蠟、炭、布、草、玻璃，哪一樣不是銀錢？八年前翻新東六宮，只更換了幾處大梁就生生拋費(fèi)了五萬兩銀子，這重造奉先殿沒個十幾萬銀子下不來！
若換了李惟儉的法子，盡數(shù)用鋼筋、水泥，那后頭的麻刀、魚膠、桐油、江米、白面、色土、蠟、炭、布等物從哪兒找補(bǔ)？
想明此節(jié)，李惟儉自己個兒沮喪了半日。心下不由得暗自佩服歷代改革者，以心性計(jì)，只怕如今那瞧著不靠譜的陳宏謀都比他強(qiáng)百倍。
這變法革新果然不是人干的活計(jì)！
這日又敷衍著往內(nèi)府衙門來，忠勇王端坐堂上，與營造司好一通扯皮，依舊定下奉先殿修造事宜由營造司負(fù)責(zé)。李惟儉本道此番沒戲了，不成想臨散去之時，忠勇王忽而道：“這鋼筋、水泥造法太過新奇，不好修造奉先殿。圣人口諭，瓊?cè)A島上廣寒殿荒廢已久，著近日拆除，以新法改建廣寒樓。”
柳暗花明啊！
這差事落在了奉宸苑頭上，轉(zhuǎn)頭奉宸苑王郎中便尋了李惟儉：“李伯爺，這鋼筋水泥是個什么章程，下官如今兩眼一抹黑，往后還須得李伯爺提點(diǎn)啊。”
“好說好說！”
李惟儉頓時興致大好！
本道待散去時尋了忠勇王套套近乎，怎奈這幾日王爺好似極不待見他，李惟儉只得訕訕而去。
因著這日還早，李惟儉便回了武備院。結(jié)果方才自馬車中下來，薛蝌便一溜小跑尋了過來。
“伯爺。”
“嗯？”
薛蝌壓低聲音道：“晉王來了。”
李惟儉身形一頓，看向薛蝌問道：“何時來的？”
“回伯爺，不到辰時就來了，這會子正跑馬放銃呢。”頓了頓，薛蝌遲疑道：“要不，伯爺先行躲一躲？”
李惟儉嘆息一聲，笑道：“都尋上門兒了，我能躲得了一時，還能躲得了一世不成？你且忙去吧，我過去瞧瞧。”
李惟儉快步而行，自后頭進(jìn)得靶場里，遠(yuǎn)處銃聲陣陣，轉(zhuǎn)過萱堂遙遙便見那柵欄圍起來的靶場里一匹駿馬疾馳而過，馬上騎士頭戴帷帽，一身大紅短衣配著撒花馬面裙。
靶場里四下樹了靶子，那女子兜轉(zhuǎn)之際一手勒韁，一手持短銃，離著靶子六七步開外交錯之際扣動扳機(jī)，但聽得‘嘭’的一聲，那鐵皮靶子鐺的一聲旋轉(zhuǎn)不已。
李惟儉腳步略頓，神情恍惚，依稀回想起來金陵那些打馬招搖過街的潑辣女子來。
柵欄邊有一矮墻，墻后棚中有一皂衣粗壯少年不住的叫好，四下圍著幾個太監(jiān)、侍衛(wèi)，忽而其中一太監(jiān)耳語幾句，那少年便朝這邊廂觀量過來。
李惟儉深吸一口氣，邁步到得近前，遙遙拱手笑道：“未知晉王殿下駕臨，下官失禮了。”
那粗壯少年樣貌尋常，憨笑著道：“李郎中這話過了，本王興之所至，倒是叨擾郎中了。”頓了頓，一指場中：“咱們過會子再聊，且先看看六妹妹英姿。”
李惟儉笑著拱拱手沒言語。
那晉王轉(zhuǎn)過身形，看向場中才道：“哦，六妹妹是王叔家中的掌上明珠，想來李郎中也曾照過面兒。”
照過面？李惟儉略略思量，便想起此前遙遙瞥見放風(fēng)箏的身形來，原是永壽郡主李夢卿啊。
他觀量過去，那李夢卿兜轉(zhuǎn)駿馬，張開手臂瞄準(zhǔn)最后一處靶子，嘭！這一槍卻是落了空。
早有小吏舉了黑旗，繼而報(bào)道：“十中其六，良！”
那晉王頓時合掌贊道：“好！六妹妹果然巾幗不讓須眉！”
此時李夢卿縱馬游走過來，到得矮墻邊笑著哼哼一聲道：“我輸了，二哥回頭兒打發(fā)人來取那赤花鷹就是了。”
晉王頓時大喜道：“誒呀，這般說來倒是有些勝之不武了。”
李夢卿任憑婢女?dāng)v扶著下馬，隨后將左輪手機(jī)交與侍衛(wèi)，隔著面紗笑道：“認(rèn)賭服輸，再者我一女兒家，料想也無上陣殺敵之時。所謂寶馬贈英雄，二哥既有意他日領(lǐng)命鏖戰(zhàn)沙場，這一匹好馬是少不了的。”
晉王思量道：“怕是王叔回頭兒……”
“父王那處自有我應(yīng)對。”說話間提著小巧馬鞭到得近前。
李惟儉趕忙拱手道：“見過郡主。”
李夢卿觀量一眼，笑著說道：“原是竟陵伯，玉兒這幾日可好？有些時日沒見，我心下掛念著她呢，若她得空，你讓她來王府尋我可好？”
李惟儉笑著應(yīng)下，說道：“郡主相請，內(nèi)子聞聽定然喜悅，待過幾日在下定送內(nèi)子登門叨擾。”
李夢卿笑著頷首，轉(zhuǎn)而說道：“聽聞竟陵伯乃是當(dāng)世陶朱公，”說話間湊到晉王身旁，說道：“不知可否讓咱們討個發(fā)財(cái)?shù)姆ㄗ印！?
李惟儉故作訝然道：“郡主也缺錢？”
李夢卿道：“我倒是不缺，不過我這二哥說不得今年就要開府，手頭多預(yù)備些銀錢也算有備無患。”
李惟儉沉吟著道：“郡主今日所說，王爺可知曉？”
李夢卿搖頭道：“父王定然不準(zhǔn)的……可誰叫我欠了二哥人情？我知李伯心下顧慮，今兒不妨就明說了。只消討了門路，往后二哥定不會來糾纏。”
這倒是與李惟儉考量的相差不大，因是便笑著頷首道：“如此，臣回去考慮一番。”
李夢卿笑著屈身一福：“那就多謝了。”
起身又看向晉王，說道：“二哥，這回連本帶利都還了。”
那晉王笑道：“非但還了，本王這回還要欠六妹妹一個人情呢。”
李夢卿咯咯咯笑了一陣，說道：“那便是這般，這武備院衙門咱們不好攪擾，不如這就走吧？”
晉王有些不太情愿，卻被李夢卿推搡了兩下，只得哭笑不得而去。
李惟儉恭恭敬敬將晉王與永壽郡主送出衙門，立在衙門口瞧著車駕遠(yuǎn)去，心下不禁思量起來。
這李夢卿倒是極有分寸，許是晉王所求推脫不得，這才不得已領(lǐng)著其來尋自己，可其間又將話說死了，往后自己與晉王再無往來，這倒是掐斷了晉王的小心思。
心下又不禁暗忖，這晉王的說客已然登了門，卻不知太子那邊廂的說客何時登門。
這日未時末，李惟儉回返自家。
進(jìn)得伯府與一眾姬妾見過，轉(zhuǎn)頭與黛玉在會芳園中散步，黛玉便說道：“下月中是永壽郡主生辰，如今雖值國喪，可郡主及笄之禮卻耽誤不得。”
李惟儉負(fù)手而行，頷首說道：“說來我今兒還與郡主見過一面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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