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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惟儉算不得朝官,卻因著爵位也要入宮哭臨。
寅時末,外間依舊漆黑一片。李惟儉和衣而臥,黛玉心下不安,悄然起得身形來,借著外間燈火披了衣裳,又尋了出來。
紫鵑、雪雁兩個丫鬟便守在外間,聽得動靜趕忙醒過神來。
“奶奶。”紫鵑迎了上來,又緊忙瞥了一眼自鳴鐘說道:“還有一會子光景,奶奶放心就是,一準誤不了老爺?shù)臅r辰。”
黛玉不放心道:“四哥要入宮隨祭,總不好空著肚子,你去廚房瞧瞧,總要做一些可口的吃食才是。”
不待紫鵑應下,雪雁便起身道:“奶奶,我去就是了。”
黛玉頷首,又與紫鵑吩咐道:“喪服可預備得了?”
紫鵑便道:“這鐘聲這會子還沒停,晴雯早得了信兒,這會子定然趕制出來了。”
黛玉略略松了口氣,說道:“我與四哥年歲小,虧得大伯母打發(fā)人來提醒,不然四哥怕是要君前失儀了。”
紫鵑笑道:“奶奶也是頭次經(jīng)歷,往后經(jīng)歷過就好了。奶奶再去睡一會,我過會來叫。”
黛玉應下,返身回了臥房,便見不知何時李惟儉已然醒了過來。
黛玉走近低聲道:“吵醒你了?”
李惟儉笑著扯了黛玉的手,讓其在自己懷中落座,低聲道:“想著隨祭的事兒,方才就沒怎么睡著。”
頓了頓,觀量黛玉神色又道:“你莫要管我,我倒是隨大流就是了,再說還有恩師看顧著呢。”
此時外間傳來響動,卻是雪雁提了食盒入內(nèi),紫鵑便進來道:“老爺,早飯預備得了,老爺快些用吧。”
李惟儉應下,黛玉便陪著其到得外間。李惟儉也的確餓了,夾了個小包子便吃將起來。
一旁的雪雁沏了茶水來,蹙眉說道:“虧得奶奶還不曾得誥命,不然還不知要折騰多久呢。”
紫鵑伸手點算道:“隨祭二十一日,入陵來回總要十幾日,算算這就是月余光景。”舒出一口氣來,紫鵑感嘆道:“這般折騰,尋常人都受不了,奶奶身子又弱,只怕更受不得了。”
李惟儉便笑道:“是以,你道為何前一日不曾又誥命恩旨降下?”
紫鵑眨眨眼,訝然道:“四……老爺一早兒就想好了?”
李惟儉喝了些小米粥笑道:“不請封誥命恩旨,防著的不就是這一手?”
一旁端坐的黛玉頓時心下熨帖,抄起公筷來為李惟儉夾了一些醬肉。卻聽李惟儉又道:“自己個兒的媳婦,我還不舍得折騰的,哪兒能平白讓外頭給折騰病了?”
什么話!
黛玉頓時羞惱,調(diào)轉(zhuǎn)筷子敲了下李惟儉的手背。
這一下不痛不癢,李惟儉只憨笑以對。黛玉禁不住道:“在家也就罷了,入了宮里可不好口無遮攔的。”
李惟儉笑道:“妹妹還不知我?”頓了頓又道:“也就是在家宅里放肆了些,出得家門還不是得裝起孫子來?”
紫鵑、雪雁兩個丫頭都掩口偷笑,黛玉又嗔怪了幾句,隨即自己個兒也樂了。
枕邊人先前還以為是個一身正氣的君子,誰知后來愈發(fā)覺著私下里詼諧有趣的緊,就是總會說一些沒遮攔的話,讓人哭笑不得。
待李惟儉用過了早飯,黛玉要穿了大衣裳送出來,卻被李惟儉死死攔住,還囑咐其再睡個回籠覺,隨即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了。
黛玉回得臥房里,褪去外衣上得床榻,心下又釋然起來。暗忖著,這般好似也不錯,二人若是一直相敬如賓,倒也沒什么意趣。反倒這般打打鬧鬧的,每日家都過得暢快。
就是這夜里……
黛玉忽而蹙起眉頭來看向床尾雜亂的褻褲……這人實在太能鬧騰了,且不知從何處尋來的折騰人法子。
昨個兒手酸了半日,今兒卻是兩條腿都酸澀不已。
此時就見紫鵑入得內(nèi)中,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期期艾艾地看向黛玉。
黛玉白了其一眼道:“想說什么說就是了。”
紫鵑囁嚅半晌道:“奶奶……身子骨到底沒長成,有些事不可操之過急。”
“還要你說?”黛玉羞惱道:“這兩日折騰的我渾身酸疼的,今兒晚上可不能這樣了。”頓了頓,忽而戲謔一笑,瞧著紫鵑說道:“不然我讓他來尋你?”
紫鵑眨眨眼,頓時面上羞紅一片,支支吾吾道:“奶奶,我沒這個心思……”
黛玉笑道:“你沒這個心思,莫非還想配了小子不成?”
紫鵑頓時說不出話來。她與雪雁這般陪嫁的丫鬟,本就是為了應對此事而來的,可有些話不好說出口。
黛玉便笑道:“你也隨了我這么些年,我什么性子伱還不知?再如何,也不會如榮府太太與二嫂子那般苛待了身邊人。你且放心,今兒便許了你,早晚有你一個前程。”
紫鵑面上羞紅,緊忙跪下磕頭道:“多謝奶奶。”
此時雪雁好奇進來,卻不知內(nèi)中發(fā)生了什么。
黛玉起身將紫鵑扶起,說道:“你如此,雪雁也是如此,總不能讓你們白跟了我一場。”
雪雁這才忖度到方才黛玉說了什么,因是趕忙也學著紫鵑上前磕了頭。
得了主母允諾,往后先是做通房丫鬟,過上幾年說不得就做了姨娘。忽而想到與老爺同床共枕,紫鵑尚且還能崩住,雪雁城府不多,七想八想的將自己個兒羞成了大紅臉。
黛玉給了準話,這才將兩個丫鬟打發(fā)了出去。鉆進被窩里一時間睡不著,她初來乍到,紫鵑、雪雁便是最得力的臂膀。加之她這身子骨還不知何時能圓房呢,兩個丫鬟年歲也不小了,不拘是因著過往情誼還是來日種種,總要許了前程才是。
四哥身邊幾個姬妾,晴雯是個爆炭的性子,又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與黛玉素來親善;香菱是她弟子,是個與世無爭的性子;琇瑩最早跟著四哥,看著是個憨憨,實則萬事不沾身。
紅玉八面玲瓏,斷不會忤逆了自己這個當家主母。
余下唯一能讓黛玉略略忌憚的,不過是身懷六甲的傅秋芳與寶琴。
想到傅秋芳,便想到不日便要分娩,黛玉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她方才過門便要做了嫡母,此事怎么琢磨怎么怪異。
雖說四哥總會將家中料理,可黛玉自己個兒也得要強。總不能讓四哥在外頭忙碌了一日,回到家中還要處置家務(wù)吧?
又想起四哥此時已然入宮隨祭,黛玉便再也安睡不下,干脆命人掌燈,尋了賬冊翻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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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妃薨,圣人請過太上,隨即下旨:梓宮奉安宮中,正殿設(shè)幾筵,建丹旐于門外右旁,自親王以下騎都尉以上及公主、福晉、命婦等咸集,五品以上朝官入內(nèi)成服,設(shè)初祭、大祭、繹祭、月祭、百日祭等儀。待二十一日后遷孝慈縣先陵。
三萬響鐘聲自夜里一直綿延到晌午還不曾停歇。榮國府上下業(yè)已齊備,王夫人奪了誥命如今困居自己院兒中,尤氏因著寧府一事也被奪了誥命,是以榮府余下的唯有賈母、邢夫人與鳳姐兒三人有誥命在身。
此時鳳姐身懷六甲,已然懷胎七月(實則六月),且家中不能無人打理,因是賈母便與邢夫人定下鳳姐留家看顧,往上報了個產(chǎn)育。
老太妃薨逝,須得朝夕哭臨三日,服白布,軍民男女皆素服。榮府到底是老牌子勛貴,家中早有預備。
待入宮旨意降下,鳳姐兒便打發(fā)老成的婆子照看了賈母與邢夫人,乘車往皇城而去。
其后又得昭告:凡有爵之家,一年內(nèi)不得筵宴音樂,庶民皆三月內(nèi)不得婚嫁。
鳳姐兒叫過探春來,姑嫂二人商議待賈母與邢夫人回府,也要遣發(fā)梨香院十二個女孩子。
直至未時,賈母與邢夫人回返,姑嫂二人方才來榮慶堂與賈母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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