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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得內中,便見鳳姐兒歪在炕頭上,一旁的賈璉正小意噓寒問暖著。二人見平兒回來,緊忙止住話頭,那鳳姐兒觀量平兒一眼,卻不曾瞧出什么來,心下腹誹莫非那野牛不曾得手?
因是問道:“都辦妥了?”
平兒利落回話道:“回奶奶,都辦妥當了。四爺先是領著我去了股子交易所,遞給小吏一張紙箋,說是三日后便將股子憑證送到伯府去;其后四爺又走了幾家衙門,算算攏共為奶奶張羅了幾百臺車子訂單呢。”
王熙鳳頓時喜形于色,趕忙問道:“這話是怎么說的?”
平兒素來能說會道,當即繪聲繪色將今日一行說將出來,聽得王熙鳳心下熨帖無比。不由得暗忖,總算沒平白被那野牛占了便宜,好歹還知道體貼自己個兒。
一旁的賈璉不知王熙鳳手中存了多少銀錢,渾不在意笑道:“不過幾千兩銀子,留在家中作體己就好,何必勞動儉兄弟?”
王熙鳳乜斜一眼冷笑道:“二爺說的好聽,好容易存下幾千兩銀子,要不趕緊尋個妥帖的法子存了,只怕來日又被二爺纏磨了去?!?
賈璉頓時面上訕訕。前幾日尤氏天癸遲了,唬得賈璉心驚肉跳。盜嫂一事為世所不容,一旦傳揚出去莫說是身敗名裂了,只怕承嗣、襲爵沒了指望不說,還會引得圣人治罪。
好在只是遲了幾日,賈璉長出一口氣之余,卻再不敢與尤氏纏磨在一處。大老爺賈赦發引之后,賈璉又惦記起了尤二姐、尤三姐,因是十日里倒是有三、五日往尤家盤桓。
賈璉揣了銀錢,一門心思要去尋二姐、三姐,口中敷衍道:“快了快了,昨兒去問過了王爺,說就是這幾日了。”
賈璉方才一走,平兒就禁不住道:“二爺得了銀錢,只怕這幾日又不著家了?!?
探春蹙眉說道:“旁的倒好說,翻翻往年典冊,總能循著前例去辦。唯獨姨娘近來三天兩頭尋我來鬧?!?
鳳姐兒心下厭嫌不已,那趙姨娘是個眼皮子淺的,又與她有仇,鳳姐兒開口便要說幾句壞話。轉念一想,到底是親母女,所謂疏不間親,自己在一旁說怪話反倒成了小人。
“嗯?”探春眨眨眼,心下被鳳姐兒一語點醒,思量半晌才道:“只怕旁人會說我任人唯親?!?
鳳姐兒道:“省著點兒花用,那爵位承襲的事兒可有信兒了?”
探春大喜,趕忙上前謝過。
鳳姐兒道:“那倒是用不著。”當下吩咐平兒自箱籠里取出一錦匣,從中點出五百兩來借與賈璉。
鳳姐兒與賈母說話間,時而便留意薛家母女,眼見二人面上雖笑著,卻鼻觀口、口觀心的一言不發,頓時心下快意。扭頭再去瞧三丫頭探春,卻見其面上也透著快意。
因是笑道:“她又來尋你安排她那兄弟?”
且如今薛家心思也不在榮府家務事上,寶釵雖初出茅廬,卻勝在穩妥。連日流連股子交易所,認定了一個價碼,低了就買入,高了就觀望,如此十來日光景,算算那入手的幾支股子價碼竟不比鳳姐兒高多少。
探春苦惱道:“哪里能隨意打發了?鳳姐姐又不是不知,她素來是個得隴望蜀的。且那二人也沒什么能為,偏偏行事又乖張,極不得人心?!?
賈璉費心思量,說道:“到年底也沒多少時日了,臘月底關外莊子總能送些出息來。”
王熙鳳乜斜平兒一眼,笑道:“如今還在服,你二爺便是在家中又有何用?”
王夫人臥病不能掌家,家中內外大小事宜便都落在探春頭上。三姑娘雖是個爽利性子,卻差在年歲上,甫一接手內外家務事,不免有些忙手忙腳。
因是這日略略用了晚飯,賈母便將鳳姐兒叫到跟前兒,說道:“如今太太病著,探丫頭終究差著年歲,算算你如今也是兩個月的身子,也不求你勞動,只求你幫襯著探丫頭拿個主意就好?!?
仔細思忖一番,寶釵便生了暫避鋒芒的心思。
鳳姐兒聞言便習慣性又要拿金項圈去堵賈璉的嘴,情知璉二爺得了銀錢說不得又去外頭廝混??赡铑^一轉,璉二爺出去鬼混,自己個兒不會有樣學樣?又想起那野牛來,鳳姐兒不禁心下一蕩,這開口便轉圜道:“要銀子也不早些說,前腳兒方才買了股子,后腳兒你就來要銀子?!?
平兒臊了個紅臉兒,嗔道:“奶奶自打有了身子真個兒是愈發葷素不忌了。”
又想起如今王夫人病著,自己得了掌家的差事,那趙姨娘又素來與王夫人不對付,鳳姐兒思量須臾忽而心生一計。
王熙鳳前些時日隔著簾子看望過兩回,后來還是老太太發話,說鳳姐兒如今怕是有了身子,不好過了病氣兒,這才免了鳳姐兒探望之事。
鳳姐兒如數家珍道:“合在一處十來個莊子,那烏進孝、烏進賢兄弟又是人老成精的,不是旱了、就是澇了的,哪一回給足過孝敬?前幾年加在一處還有個一萬出頭的孝敬,到去年就只剩下七千兩,我看今年比照去年不少就算不錯了?!?
王熙鳳咯咯咯笑了半晌,觀量著平兒愈發狐疑。論顏色,平兒不比紅玉差些什么,又是個體貼周到的,那野牛怎么就不動心思?莫非是在家中吃飽了?
眼看臨近晚飯,主仆二人說了會子閑話兒便往榮慶堂而來。到得內中一直不見王夫人行跡,待薛姨媽與寶釵來了,方才得知原來王夫人病情反復。
鳳姐兒咯咯咯笑了半晌,意味深長道:“不得人心自有不得人心的用法,就看探丫頭如何用了?!?
自打那日聞聽小皇子沒了,王夫人便一直臥病在床,府中太醫診治過幾回,神神鬼鬼說了一通,說來說去不過是心病罷了。
當下撂下略略數語,猴兒也似急急忙忙而去。
賈璉卻笑道:“七千兩也夠花用了。我最近手頭緊,你那里若有富余的先拆借我個幾百兩,待關外莊子孝敬到了我再給你補上?!?
探春心下大定,又由衷謝過了鳳姐兒。
只是不拘是頭面首飾、胭脂水粉亦或者是那美酒佳肴,總要銀子支撐,今兒賈璉小意溫存本道從鳳姐兒處哄些銀子花用,不料還不曾張口便被鳳姐兒堵住了嘴。
探春頓時感動不已,過來扯著鳳姐兒道:“鳳姐姐,那怎么好?”
鳳姐兒道:“旁人問起,你就說是我的主意不就成了?!?
待各自散去,探春便與鳳姐兒一道去了其院兒中。二人落座炕頭,探春這才嘆息著說道:“虧得老祖宗發了話,不然這外頭事我實在不知,下頭人問起來一時間竟沒了主意?!?
鳳姐兒道:“你不過是不熟悉罷了,家中事務又能有多繁雜?等伱熟悉了就好了?!?
鳳姐兒心下對探春并無成見,反倒樂見其成,因是笑道:“老祖宗這話就過了,本就是動動嘴的事兒,哪里就勞動了?往后探丫頭有事兒拿不定主意,只管來問我就是?!?
賈母情知王夫人就指望著元春生下皇子來,好引為依仗,不料小皇子沒站住,灰心喪氣之余不免生了心病。
探春頷首,愁眉苦臉。
鳳姐兒就道:“有什么不好的?下頭那些丫鬟、婆子,給點兒顏色就能開染坊,趙國基家的去了園子里,說不得還能狠狠煞一煞歪風邪氣。”
薛姨媽、寶釵瞧在眼里,前者欲言又止,又與寶釵對視一眼,頓時心下好生憋悶。王夫人原本內定了寶釵在一旁協理,如今王夫人這一病,寶釵頓時沒了撐腰的?,F下老太太又開了口,雖只是暫時的,可卻成了鳳姐兒掌家、探春管家,寶釵此時再過去指指點點只怕不合適。
鳳姐兒便道:“要我說,探丫頭雖說一片公心,可未免太過謹小慎微。園子里差事那般多,隨便尋個差事打發了就是?!?
二人彼此對視眨眨眼,頓時又笑將起來。
賈璉心道有門兒,趕忙賠笑道:“此番卻是不湊巧了,要不先拿兩個金項圈抵了去?”
鳳姐兒四下觀量一眼,壓低聲音道:“我也不求你旁的,只求你仔細看顧著廚房,免得被人在飲食里做了手腳?!?
探春茫然不解,鳳姐兒捧著小腹道:“若不是我聽了信兒,只怕如今還沒有身子呢?!?
探春悚然而驚,頓時瞠目惱道:“豈有此理!鳳姐姐放心,我明兒便尋了妥帖人手去廚房看著,定不會讓人害了你?!?
鳳姐兒笑道:“那往后就得拜托三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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