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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用早飯時,一眾姬妾俱在,唯獨少了寶琴。
李惟儉禁不住過問,香菱便道“琴姑娘好似染了風寒,說是怕過了病氣就不過來了,紅玉方才叫人送了飯食過去。”
李惟儉頓時關切不已,說道“回頭吩咐了鍋爐房,不用吝惜煤炭,總要讓各處暖和了。回頭兒去叫了太醫來給寶琴仔細瞧瞧。”
紅玉應下,自不必提。
雖心下掛念,奈何今日卻有要務在身,匆匆用了早飯李惟儉便乘車往武備院衙門而去。那車馬方才過了宣武門,便隱隱聽得街面上忽而大嘩起來。
李惟儉掀了簾子略略觀量,緊忙打發丁如松去掃聽。那丁如松策馬打探一番,須臾歸來喜形于色道“回老爺,方才露布飛捷,說官軍科舍圖大捷,大將軍岳鐘琪設伏,一戰殺、俘準賊上萬,噶爾丹策零敗走伊犁!”
李惟儉微笑道“這倒是好事兒。”
邊軍并京營總計六鎮兵馬兩路合擊,尤其那三鎮京營又裝配了新式火銃,只要統兵之將不是蠢到了極致,一路平推過去就斷沒有輸的道理!
當下李惟儉也不曾在意戰果,只思量著此戰對朝局影響。挾大勝之威,政和帝聲勢更盛,連帶新黨也是如此,只怕陳宏謀得意之下便要強行推行各項法令。嘖,老師嚴希堯的日子近來要不好過了啊。
思量間馬車到得武備院衙門,到得二堂,一眾官吏緊忙來迎。李惟儉進得內中,那薛蝌便來報“郎中,鑄幣機昨兒連夜試了,用了大人的方子,所得銀幣果然精美之余,也不會輕易走樣。”
說話間朝著一旁端著托盤的小吏使了個眼色,后者趕忙奉上。李惟儉抄起一枚銀幣來觀量,因著摻了兩成有余的銅,這銀幣色澤暗黃,入手頗有分量,因著只是試制,是以正面寫著‘壹元’,背后則是一株海棠花。邊緣還有防切削鋸齒。
李惟儉兩指捏了邊緣,豎起來猛地吹了口氣,放在耳邊果然有嗡嗡聲。當即心下愉悅,笑道“不錯,文斗辦的好差事,可計算過火耗?”
薛蝌回道“回郎中,此銀幣用銀七成九,銅兩成一,若以成色計算火耗,刨去煤炭、人工,足能剩下一成有余。若大批量制造,便是一成半也有的賺。”
“好!”李惟儉拍案叫好,當即吩咐道“文斗且打發人往王爺跟前兒報喜。”
薛蝌拱手應下,又思量著道“郎中,寶泉局那邊廂可要送去銀幣樣式?”
“寶泉局?”
這寶泉局隸屬戶部,由侍郎直接統御,算是大順的鑄幣局,其下統屬南北鑄幣廠二十有余。
這鑄幣機雖是內府造的,可想要造幣總繞不過戶部衙門去。李惟儉略略思量便道“也罷,打發人往寶泉局也送去一份。”
薛蝌這才應承了退下。
李惟儉端坐案后暗自思量,只怕此番忠勇王未必如何在意,畢竟這銀幣再如何精美,落在王爺眼里也比不得那新式火銃。說不得還會埋怨自己這個武備院郎中不務正業。
倒是那戶部……吏部、戶部可是新黨的自留地。李惟儉這幾年連番折騰為朝廷廣開財路,這才有了連番西征。可等此番平準之戰完結,只怕戶部庫房又要跑老鼠。新黨變法初衷就是改善朝廷稅賦收入,手里沒了銀子如何不急切?
這鑄幣一事有百利而無一害,既可收那一成有余的鑄幣稅,又可免了火耗歸公之法,尤其是后者,也不知會免了多少麻煩。
果然如李惟儉所料,那鍛壓出來的銀幣送去內府衙門,忠勇王只回話說‘知道了’。寶泉局那邊廂尚無動靜,結果臨近散衙時,有小吏急切而來,拱手道“郎中,大司徒親自來了!”
“哦?”
戶部尚書王仕云乃是首輔陳宏謀同年,二人交情篤厚,偏這王仕云頂著新黨的名頭,卻屢屢因著法令與陳宏謀爭執不休。
李惟儉當下不敢怠慢,緊忙往外頭迎去。到得二門左近,遙遙便見大司徒衣袖翩翩,領著一干官佐匆匆而來。
李惟儉當即躬身施禮“下官李惟——”
“李復生!”那王仕云卻全然不聽李惟儉招呼,只上前一把扯住其道“我且問你,那銀幣火耗果然能止余半成?”
李惟儉當即道“此事下官交與薛知事處置,一切疑問大司徒盡管招其來問。”
王仕云緊忙抬頭觀量“哪個是薛知事?”
后頭人群里的薛蝌緊忙越眾而出,心下雖狂喜不已,面上卻古井不波,緊忙施禮道“下官便是薛蝌。”
“好,我且問你,那火耗果然止于半成?得利能有一成半?”
薛蝌肅容回道“回大司徒,此銀幣為機器鍛壓而成,這機器開動起來,自然是造得越多得利越多。下官曾粗略算過,若每年造三千萬枚,得利不少于一成半。”
大司徒王仕云心下飛快計算,去歲刨去各地官府所收火耗,收入戶部的稅賦,連同各項雜入總計四千八百萬兩有奇,成色大抵是九成三。
這新銀幣成色七成九,算算大抵能造……五千六百多萬?嘖,憑空就多了八百萬兩啊!
刨去人工、火耗,那也是六百萬兩銀子呢!
且此銀幣樣式精美,又自帶防偽,散將出去只怕不待流通就會被士紳藏匿起來。如此,往后十幾、二十年大抵都能多個幾百萬兩花用,如此大事何愁不成!
王仕云雀躍之下頓時連聲贊道“好好好,薛知事辦得好差!若李郎中割愛,可否讓這位薛知事來戶部寶泉局啊?”
李惟儉便笑道“大司徒說笑了,都是為朝廷效力,何談割愛?若文斗樂意,去了寶泉局也好施展拳腳。”
聽得此言,薛蝌心下動心不已,卻猛然冷靜下來。他這般商戶子弟,錯非李伯爺抬愛焉有如今為官之日?
再有前后兩樁露臉的差事,若不是李伯爺指定了他薛蝌,換了旁人也定然能辦好。想明此節薛蝌霎時間冷靜下來,趕忙拱手道“下官感念大司徒抬愛,只是下官年紀尚小,能為不足,還想多在伯爺身邊兒學些手段。”
那王仕云也是雀躍之下無心之語,說了便有些后悔,因是哈哈一笑道“復生果然有一套,走走走,咱們好生說道說道這鑄幣一事。是了,那機器如今在何處?”
李惟儉笑著抬手往里頭引“大司徒想看隨時都能看,大司徒先請,這鍋爐升起來還要一些時辰,咱們不妨先在內中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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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直到日暮時分,李惟儉方才施施然回返自家。
紅玉與晴雯等迎了,晴雯便關切道“四爺可用過飯了?怎地這會子才回來?”
李惟儉便笑道“臨散衙時大司徒來了一遭,后來干脆尋了個酒樓吃了些飯食。”
待到得東院正房里,李惟儉這才想起寶琴來,趕忙尋了晴雯過問。
晴雯一邊廂將打濕了的帕子送上,一邊廂道“一早兒便請了太醫了,只說是尋常風寒,開了方子服了兩劑藥,下晌發過汗說是好了許多。”
李惟儉略略放心,又問過傅秋芳情形,入夜時才起身往西路院而去。
進得小院兒里,小螺隔著窗子早早觀量到,緊忙開門打了簾櫳,又喜滋滋往內中報“姑娘,老爺來了!”
李惟儉邁步入得內中,頓時嗅到一股子湯藥味兒。臥房里窸窸窣窣,李惟儉趕忙道“琴妹妹正病著呢,莫要勞動了。”
說話間李惟儉入得內中,抬眼便見寶琴一身素凈中衣,裸著一雙菱腳正要下床。
瞥見李惟儉,寶琴頓時委屈著癟了嘴“四哥哥。”
李惟儉到得近前道“都說不讓你勞動了,快好生躺著吧。”
寶琴乖乖應下,復又躺下,李惟儉干脆為其覆了被子。許是正發著燒,寶琴一張素凈的小臉兒通紅一片,掩在被子里可憐巴巴的瞧著李惟儉。
李惟儉便叫過小蛤,仔細問過了寶琴作息、吃食,其后便道“這風寒中即便沒了胃口也要多吃些,不然這病灶只怕要多綿延幾日。琴妹妹有什么想吃的,盡管去后頭廚房吩咐了就是。”
寶琴頷首應下。
李惟儉又問“好生生的怎地著了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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