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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王舅母生兒宴歸來,薛家幾人自是又憋了一肚子的氣悶。
轉過年來寶釵已然及笄,薛蟠業已十七、八,卻始終不曾婚配。表妹王云屏不過十三歲年紀,卻依然與保寧侯之子換了龍鳳貼。
王舅母與薛姨媽本就不對付,席間王舅母揶揄之意溢于言表,故作關切,直說定要給寶釵尋個好姻緣。轉而便說起大同有一參將方才死了老婆,雖不曾明言,卻大有送寶釵去做續弦之意。
薛姨媽這會子慪得要死,惱道:“待你舅舅回來,今兒的事兒我總要說上一嘴!”
薛蟠義憤填膺,附和道:“真真兒是欺人太甚,我薛家再如何,總不能讓妹妹去給人做續弦。”
寶姐姐心下雖氣憤不已,面上卻不顯,只嫻靜道:“媽媽莫要惱了,常言道疏不間親,就算與舅舅說了又能如何?”
寶姐姐心下想的分明,錯非舅舅授意,王舅母又怎會生出吃薛家絕戶的心思來?舅舅王子騰與王舅母,正是烏鴉落在豬身上,誰也別說誰黑。
薛蟠便道:“媽媽別鬧,我來京師幾年也不是吃閑飯,總交下了一些朋友,那王孫公子的也認識幾個,回頭兒想想法子,一準兒給妹妹謀個好姻緣。”
這話不出則已,方才落下,薛姨媽就蹙眉不已:“我的兒,你那些狐朋狗友往后還是少來往吧。”
前頭剛被坑去了五萬多銀子,還有臉提那些朋友?若薛家真舍下臉面,只這五萬多銀子做嫁妝,便能送寶釵嫁給奉恩將軍之類的宗室子弟為正妻。
薛蟠含糊應下,心中卻另有念頭。
寶釵正要再勸說兩句,忽而丫鬟鶯兒快步行進來,見禮后說道:“太太、姑娘,方才聽婆子說嘴,寶二爺燙傷了臉面!”
薛姨媽一驚,連忙追問。待鶯兒絮絮叨叨說過,薛姨媽便看向寶釵:“我的兒——”
寶姐姐嘆息一聲,起身吩咐:“我房里還存著一瓶獾子油,取了來我去送給寶兄弟。”
鶯兒應下,趕忙回蘅蕪苑取了獾子油來,隨即陪著寶釵一道兒朝綺霰齋而去。
這會子已然入夜,寶玉燙傷了臉面,探春便將李惟儉送的電石燈借與寶玉,寶玉便對著電石燈觀量。
扭動閥門,眼見燈火忽明忽暗,寶玉禁不住高興道:“這物件兒好,往后夜里讀書也不怕傷了眼睛……回頭兒再去尋儉四哥討一個,送給林妹妹一準兒錯不了。”
襲人刻下不在,媚人便蹙眉規勸道:“二爺還是少想些有的沒的吧,這臉上倘若留了傷疤,往后可如何是好?”
寶玉頓時郁郁不已,暗忖,若坐下傷疤,自己個兒成了丑八怪,可不就與林妹妹不配了?
正發怔間,外間丫鬟招呼一聲,隨即引了寶釵、鶯兒入內。
媚人趕忙道:“二爺,寶姑娘來了。”
寶玉回過神來,只瞥了一眼寶釵,便繼續擺弄那電石燈。
寶釵過來關切道:“怎么燙傷的?我方才得了信兒,知你燙了臉,趕忙找了獾子油來。”說話間遞給媚人:“這獾子油治燙傷極好,每日清洗后涂抹了,月余光景連疤痕也不會坐下。”
湊身坐過來,忽而嗅了嗅,道:“什么味道?”
寶玉依然不言語,媚人趕忙道:“回寶姑娘,這是三姑娘借給二爺的電石燈,說是好歹有個玻璃罩子隔著,總不會再燙傷了。”
寶釵就道:“味道有些難聞,不如往里頭加一些冰片,想來也能中和幾分。”
寶玉道:“我卻覺著檀香更好。”
寶釵情知寶玉這會子正別扭著,因是略略坐了坐便起身離去。于寶姐姐而言,心意到了、長輩知曉了就好,至于寶玉領不領情又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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