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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個，陳年慶！”

    街道上，稅吏拿著戶冊按個點(diǎn)名，旁邊還有牌長、保長盯著，確認(rèn)每個人的家庭情況。

    時不時，交稅的隊伍里，便有凄厲哭聲傳來。

    陳澈站在刀莊門前，定眼遠(yuǎn)望。

    漫長的交稅隊伍里，一名老漢拖著發(fā)燒的孫女，跪在稅吏面前，大聲哭嚎：

    “大人，俺帶了整整一石二斗米，您這一腳，踢得恁厲害了，一下子踢掉了四斗米。”

    “俺孫女還生著病，家里的錢，也都用得差不多了，哪里補(bǔ)得上啊？”

    就在剛剛，稅吏施展出了家傳絕學(xué)——

    “淋尖踢斛！”

    陳澈聽說過這玩意。

    指官吏收稅時，為多征米谷，故意用腳踢斛，使斛面堆尖灑落，灑出來的糧食不允許老百姓收回，算是損耗，百姓必須把缺額補(bǔ)上，才算交完了稅，無形中多交糧食。

    這一踹也很有講究。

    因?yàn)槟悴荒馨选磅碧叩?，倒了，老百姓便有理由把地上的米糧撿起來，但又要盡可能地多踢下一些米糧。

    于是乎。

    小吏們?yōu)榱诉@一踹苦練多年，往往是先在自己家附近找棵樹，從踹樹開始，以樹干不動，落葉紛紛為最高境界。

    不能練死勁兒。

    “淋尖踢斛”的功夫，講究的就是一個化勁兒，一個左正蹬，或是一個右鞭腿。

    甚至有吏員世家，無師自通，領(lǐng)悟出了一套“霍閃五連鞭”的功夫，厲害得緊。

    稅吏冷笑一聲，翻開早就準(zhǔn)備好了的軍書，抬起下巴。

    倨傲道：

    “既然沒錢，今年兵役缺員得厲害，你便去縣兵營，幫忙喂喂馬，切些草料，放心，不累的?！?

    乍一聽，這是一份輕松的活計。

    然而，老漢陳年慶聽到這句話后，渾身一顫，自知老命難保。

    老百姓不懂軍事，眼睛卻不瞎。

    哪怕一年到頭都不打仗，光光是縣里練兵，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兵書有言：

    “古之善為將者，必能十卒而殺其三，次者十殺其一。三者，威震于敵國；一者，令行于三軍！”

    事實(shí)上。

    河間縣前年起，便從京城空降了一位新縣尉，喚作秦天狼，頗有背景。

    此人隨身攜帶《兵書》，日夜苦讀研究。

    每逢軍役，他就會想方設(shè)法，練死三十條新丁性命。

    如此，他才覺得自己訓(xùn)練有方，麾下皆被練成精兵，一旦戰(zhàn)事爆發(fā)，必定能騰云而起，成為堪比兵仙的一代名將。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下面的官吏，每年也會安排一些沒背景的老弱病殘，讓他們成為被秦天狼練死的倒霉蛋。

    像陳年慶這般的老漢，一旦入伍，必被活活練殺！

    陳年慶抱著家中唯一幸存的孫女，老淚縱橫，跪在地上磕著頭，向在場姓陳的遠(yuǎn)親懇求，能不能借幾斗米，周轉(zhuǎn)一番？

    這一刻。

    在場的陳姓遠(yuǎn)親，猶如當(dāng)年無視陳澈挨餓，眼睜睜看著陳澈賣身為奴一般……眼觀鼻，鼻觀心，皆漠視不理。

    卻在此時。

    異變突生！

    陳澈鼻尖微微一動，感到一縷極為淡薄，卻又十分熟悉的氣息，從發(fā)燒的小孫女身上傳來。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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