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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歷史的構造(中)-《地球上的一百億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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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在二十二世紀,人類也沒有找到外星人的痕跡。

    盡管如此,外星人的存在似乎越來越變成一種必然。縱然不考慮像是硅基生命這等沒有前例的假想物,單純以地球已知的物種為本,人類已經能確定太陽系內的諸行星就有復現該種生命之可能——

    土星或者木星的衛星,過去的火星或者金星,乃至已經碎裂成一塊塊變成小行星或星環中的一些碎礫上都有簡易有機環境的存在。

    每一位最初的探險者帶來的消息都曾振奮一年中的若干個日子。接著在下一系列若干的日子里,任何驚人的發現說到底不曾帶來改變與接觸,就很快變得平平無奇。

    不過相比起外星人和他們的生命形式或者他們的社會,地球上的生物或者地球歷史上已經存在過的生物和社會形態都足夠復雜了,迄今,人類仍在為歷史的學問、社會的學問還有地球生物的學問爭論不休。

    大概是代理人戰爭以后,國際化的敘事在虞國的歷史告一段落。陽歷的新年再也不稱為新年,只有春節才被眾人所承認。舊基地遠離網絡化,在這么一個后匱乏的時代里,人們的娛樂活動并不復雜。春節是他們近一個月來朝思暮想的唯一旋律。

    但在二月份剛剛開始時,基地的冬眠人們注意到了一些不祥的征兆。秋陰不曉得,不過像唐正這樣的工作者光是看一眼天邊,就能從光帆的動靜中察覺到異常。

    二月三號那天,光帆偏離了原本與地球的夾角,光度也有幾次迅速轉化。換而言之,光帆已調整了位置,主要反射的地方從地表某處轉移到了地外空間。地上的人來看,空中的月亮便有一定收縮,不是一輪光斑,而像一道背對地球的娥眉月。

    等到除夕夜前的黃昏,秋陰還沒抵達樓蘭市的時候,征兆則更為可怕。當時,包括唐正在內的十數位工作者穿著厚厚的衣服一起站在基地02瞭望塔旁邊,長久地眺望遠山而不歸。他們嘗試聯系西部軍區,但訪問遭到了拒絕。

    唐正的妻子注意唐正像走了神似的站在一顆累滿雪的樹下,便從布置地表煙花的隊伍里走出,一路小跑過來問他:

    “你都在看些什么?等人?沒事做的話,回去看一下孩子吧。”

    他搖了搖頭,說:

    “我沒等人,‘懷往’說過他不回來了。我在看上面。”

    妻子迷惑地抬頭,見到了與往常一樣沿著某種路徑飛躍天空的機蜂們、機蜂們的身后,連綿的群山正背負著青天與白雪。

    基地的位置是接近邊境的荒山野嶺、寥無人煙之地。但也正因此,自有駐軍防止難民非法越境涌入。邊防軍是全機械化部隊,他們在天空巡回的路線是確定的。也是今天,這個路線發生了變動。

    按照規定,日常巡回路線的變動應當對領內居民下發正式通知,以及新的安全方案。可是基地沒有收到通知,也就是說,現在發生的要么是一場“突發的緊急的”軍事行動,要么是一場“不對領內居民負責的”特殊行動。

    不論哪一種,恐怕都非是這個去武裝化的落后聚集地所能承擔。

    工作者們有一套記錄外出者的名單。除夕夜十點,張麗水帶著謝秋陰從樓蘭回來。到這個時間為止,名單上能回來的關系者已經都回來了。沒回來的,今天就是不會回來了。

    未回歸者的數量不少,其中包含了所有從基地走出擁抱新社會的代人們,以及若干保持肉身進入太空站工作者的普通人,其中也包含了唐正的大兒子唐懷往。

    這時,唐正離開了隊伍,前去接應了張麗水。其他的志愿者陸續來到地上檢查先前布置的煙花。

    接著是凌晨零點十一分,當時,秋陰在地下專注地翻閱謝母的筆記。而唐正等人重新走上地面。

    平均氣溫比起過去已高了,但戈壁仍然寒冷。人們穿著厚厚的衣服歡聚一堂,煙花在空中絢爛四散變為滿天星點,大炮、小炮、二踢腳,甩炮、麻雷、二地紅噼里啪啦地響個不停。

    帳篷里吹出熱風,依偎在一起的人們靜靜凝視著滿天的繁星上升到穹空的天頂。而在璀璨的冬季大三角的下方,閃爍著一些不可辨識的紅色綠色的燈火。

    燈火一晃,便變得極大。

    大人一個接一個地站起來,認出那是高空夜航的指示燈。它們正在飛過來。

    燈火的后頭,乍看上去是一串幾不可辨識的黑點,等稍近了,便能見到月光在它們的身上折射出寒芒。再接近時,空中散落的煙花便照亮了機蜂們的翅膀。

    倏然光明,煙花息時,便轉入黑暗,悄然不可見聞,只剩下航行燈在空中猶如越來越近的流星群。

    鞭炮已經燃放大半,夜里清寒,不少人已休息了,能見到如今景象的人寥寥無幾。唐正牽著他小女兒的手起身,剛剛抬頭,便看到這紅綠光點在急遽放大,照耀了大漠上的哨塔。看守人匆匆從哨塔下樓,架車往公務工作者們的辦公室開去。再接下來,已經休息的工作者們匆匆出門,執行應急疏散的任務。

    他便知道新年的第一天已經不再會簡單度過了。而這一年的新年必將在每一個人的記憶里留下它濃墨重彩的一筆。

    “發生了什么?”

    他抓住一個同事問道。

    “是部隊,部隊來了。他們說要我們盡快把人集中起來。他們馬上要徹查基地下層。”

    然而,人員集中的工作剛剛進行到一半,空中機蜂便已直停荒漠的廣場。風靜悄悄地吹拂著這片邊荒的土地,沙塵在人們的頭頂飛揚,寒冷在帳面上結起了冰霜。其他人在等待機蜂的話語,唐正注意力不集中,不自覺地看向了地面。

    也就是這樣,他才第一個看到沙土上出現了一連串無人的腳印,后面的印子剛剛消失在冷冽的風中,前面的腳印已無聲無息靠近到他們的身旁。

    “幽靈梭……”

    唐正的腦袋猛地涼了下:

    “變換光學隱形裝甲士兵。”

    話音未落之際,眼前的光線便像漩渦般一陣彎曲,前方與后方的光影被折射在一處,晃花人眼。這支幽靈梭部隊的班長從漩渦中現身,出現在了公務工作者們的面前。顯形瞬間的震動,搖動了他們身邊的枯樹。樹上掛著的白雪便簌然而落。

    全覆蓋式的外骨骼裝甲閃動著天上越來越明亮的月光。頭部連橫的鏡片出現了一連串數字似的紅點。機械裝甲的表面輕輕噴出熱氣,雪片便化為了一陣白煙。

    完全看不到任何人體痕跡的裝甲士兵沉著地說道:

    “你們好,各位公務工作者。”

    “同志……你好。”

    乍看上去,這機械人立在那兒兩手空空,人畜無害,但在場所有人都清楚,武器藏在他們的身體里。

    裝甲的下面沒有任何人肉的痕跡,極致纖細化的仿人體機械結構中被埋設了一百余種能適用于各類情況的道具。

    所謂的幽靈梭,是目前第一世界各國在服役的最為臭名昭著的陸軍技術。

    因為隱身,在大規模大武器的對抗戰中是沒有用處的,但它在巷道、城市、潛入等復雜地形戰中乃是一等一的殺手。

    那士兵繼續說道:

    “同志們不用緊張,事情和你們城鎮沒有任何關系,我們只是帶命來搜查基地下層。命令來自西部戰區,也有國際聯合背書。沒有什么交流的時間,你們也不要多詢問,我問什么,你們回答什么就可以了,好嗎?”

    “可以。”

    “那就再好不過了。”

    得到回答后,隊長點了點頭。紅點像流水一樣在頭盔的鏡片上變幻自己的位置,輕輕地掃過了這四人的虹膜。

    隊長舉起自己纖細的機械手臂,往前擺了擺。幽靈梭部隊成片地在風沙中顯出自己的人影,直接包圍了整個基地的地上活動區域。天上的光斑靜靜地照耀著他們黑漆漆的裝甲,鋼鐵閃爍著冷冽的鋒芒。

    幽靈梭部隊已是眾多,至于機蜂和大型機蜂所載士兵則更不計,大型運輸機上落下的士兵背后,熄滅的煙火正向上直線地飛起一道道裊裊的煙霧。

    隊長站在枯樹的前頭,對他們說:

    “他們會幫助其他人把人員集中起來。你們四人,唐正,連秀山,康鼎,翁倩,是吧?你們戴上防護用具,跟我們一起行動。我們要前往基地的下層。”

    唐正等人與這隊長并不相識,不過數據庫中自有人的一切信息。

    隊長及他的隊員,一共二十四人,兩個班的數量,全部重新隱入光折射的黑暗中。

    沙子還能留下些瞬時間的腳印,等到他們進入鋼筋水泥的建筑內部,就連腳印也不能留下。

    待到凌晨兩點二十三分,幽靈梭小隊已帶著這四個工作者穿過回廊,乘坐電梯進入廢棄區。那時,廢棄區內,燈光反復閃爍,電力供應似乎存在障礙。在室內,在通道,在還有供水管的廁所間,在雜物的堆放間,還有龐然的吊著管線的底下工廠,每一個角落都明滅不定。

    秋陰一面之遇后被遣往上層,他們則往廢棄區的更下層走去。

    在冬夜,寒氣深沉。樓上的聲音已一點也聽不見,白堊色的墻壁上霉斑嶙峋。一行二十八人停在一座電梯處。這時,幽靈隊長的聲音像鬼魅一樣從他們的個端里輕輕出了聲:

    “按照資料,這座無名基地的電梯一般只負責三層內的移動,是嗎?我們可以乘坐這一電梯前往更深層,是嗎?”

    唐正的同事康鼎答道:

    “沒錯。我們不清楚基地為什么要這么設計,但這里確實是那么運作的。”

    一位幽靈梭士兵顯形,打開腿部裝甲,取出了一小塊懸浮監視器,并將之安裝在電梯上方的死角處。這樣的動作在后面幾層還重復了數次。但他們不乘電梯,而走樓梯。電梯的旁邊就是應急通道的大門,樓梯在門后。

    “我們都沒鑰匙,鑰匙在收納處,要不要去拿下。”四個人里唯一的女性、翁倩小心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不用。”

    隊長說完,兩指一合,便作刀刃。在指刀劃過大門中央的瞬間,人們好像聽到了一種細微的嗡嗡聲。接著,一百年前的門鎖鏗鏘一響,分為兩截,它的表面留下了融毀的痕跡。

    四個公務工作者面面相覷。翁倩拿出個端,她小心翼翼地在個端里寫道:

    “要提醒一下嗎?樓下還有人。”

    唐正說:

    “我們也沒有辦法。”

    電梯只負責三層內的移動,同樣的,電總控系統也不控制每一層的供電。不過在下一層,燈仍亮著,繞過樓梯一周,幽靈梭部隊看到拐角處裹著幾個大棉被球。走近了,才知道那是人在里面睡覺。睡著的人被大門打開的聲音吵醒,三個棉被球松展開來,一起惱火地望向來客。

    “你們是……”

    “安靜。”

    這是第一聲安靜,只使更多人意識到入口處的變化,陸續起床起身,世界忽的熱鬧起來,嘈雜的聲音像是聲浪一樣,一波推著一波,在傳遞中發酵,在更多人見到幽靈梭顯形的瞬間頓止。

    “安靜。”

    第二聲安靜后,喧嘩世界頓時鴉雀無聲。

    隊長側首,問:

    “這里住著人?”

    “是的,”康鼎說,“他們和我們已經分了開來,自己有一條獨立出入口,很少往來。獨立出入口,我們也有監控,沒有你說的代人的痕跡。”

    紅點迅捷地閃過頭盔,隊長已知悉這一報備信息,略不快地問道:

    “這里的居民有多少人?”

    “一百零四個。”康鼎報出了數目,“我們一直有統計。”

    “好,五分鐘內,你們交流一下,詢問他們有沒有見到代人,五分鐘后全部向上撤離。”

    廢棄區里原還住著人。棄民們在這里收拾了許多個房間。在這一層,有數十年前設立的生態農場,里面成長的高產作物足以供給廢棄區居民的每日所需。

    幽靈梭散作兵線,控制了人員的流動。他們催促工作者們行動。唐正康鼎等四人只好一個個迎著棄民們不悅的眼神前進。廢棄區居民們固然畏懼幽靈梭,但對唐正等人并不友好:

    “哪有什么代人,不就你們這些住在上面的人。整日整夜像瘋子一樣吵個不停。”

    “這次情況不一樣,你們好好答答,算我求你們了。”

    唐正低聲下氣地說。

    翁倩在這里有個朋友,她躡手躡腳走到一扇門前,敲門進屋,小聲問答。出門時,她搖了搖頭。

    五分鐘不到,頂上已派來接應的二隊。一隊的戰士分開人群,把唐正四人帶回隊長所在的樓梯口。隊長點齊人數,幽靈梭就擁著眾人帶著他們急急往下奔去。

    這時時間還沒到三點。剛下樓層,還能聽到撤退的喧嘩聲。等再下幾層,悄愴幽邃,好像已到了一個不同的世界。數十年前火焰清退的痕跡更重,整個墻面黑漆漆一片,像是灶臺的內里。這里一無所有,唐正絞盡腦汁,也不明白部隊來到廢棄區究竟要干些什么。

    連秀山是個年輕人,半宿未眠,數度被擁擠鉗制控制已是煩躁,等到下樓磕到撞到,就更是心煩意亂,越走越慢,便屢次碰著身后看不見的幽靈梭。

    唐正看得心驚肉跳,嚴肅地問道:

    “你在干什么,是要睡著了。認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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