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夕陽西下,大家真的是又累又餓,很多人都就地一坐,鬧著不想走了,可都知道不能不走,耍一會兒賴之后只得爬起來繼續走,等到安南縣城的時候天色早已黑透,大家第一次嘗到了黑夜在街頭徘徊的無助滋味,安南縣城街上店面早早關門閉戶,好不容易找到一間還營業的店面,一看來了大生意,立馬坐地起價,趁機敲詐,即便如此,仍舊供不應求,搶購一空?!叭齽汀敝荒芰韺に?,正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突然遠遠地聽到一陣沙啞的吆喝聲,在空寂的小巷里悠悠傳來: “炒——米糖——開水,炒——米糖——開水……” 接著就見一個清瘦的男子佝僂著腰,挑著擔子慢悠悠地走過來了,雖然大家聽不懂那人吆喝的是什么,但聞到了一陣甜香,趕緊一擁而上。 攤販見來了生意,笑著放下擔子,一個擔子是炒米糖,另一個擔子是一個爐子,上面坐著一壺開水。炒米糖是一塊一塊的,形狀大小類似薩琪瑪,用糯米、花生、白芝麻、葵花籽支撐,但它并不是直接吃的,攤販給每人一個瓷碗,每個碗里放上一塊炒米糖,再倒上開水,就變成了“炒米糖開水”,經開水沖泡之后的炒米糖變得口感綿軟,熱乎乎、甜絲絲,饑寒交迫的大家吃上一碗,頓時有了飽腹的錯覺,身上也有了一絲暖意,因為人數過多,炒米糖開水的數量有限,誰都不好意思再多要一碗,只能舔著嘴唇,看著欣喜的攤販挑著空擔子走遠。 最后在團部的努力下,步行團終于找到了宿營的地方,經批準在縣政府的大堂過夜,這本沒什么,大家連更惡劣的地方都呆過,但是睡前團部通知大家,行李車和炊事車都壞在半路,所以大家只能將就一宿了,沒有行李,沒有稻草,水泥地過于寒涼,而四月的天氣里白日行軍十分炎熱,大家早就把棉大衣打進了行李包里跟車了,所以身上僅有單薄的黃軍裝御寒,只好緊緊地依靠著著彼此在大堂坐著,每個人都又冷又餓又疲憊,陳確錚找到縣政府的值班人員,想辦法買了一些木炭,又發動大家一起拾了許多柴火,點了幾個火堆,大家沉默著圍坐在一團烤火,一分一秒地捱過去,許多人的肚子嘰里咕嚕地叫,聲響此起彼伏,大家紛紛苦笑,沿路一直搜集民歌的劉兆吉跟“三劍客”圍在一處烤火。劉兆吉本來是南京大學哲學教育系的學生,因為三校合并便隨校南下,他十分熱愛文學,在長沙的時候就選修了聞一多的《詩經》、《楚辭》和朱自清的《宋詩》、《陶詩》等課,深得二位老師器重。他臉堂方正,一雙大眼炯炯有神,鼻梁很高,闊嘴上方有一顆黑痣,是典型的“山東漢子”的長相。他從腰間解下他的大茶缸,他把茶缸蓋打開,把茶缸遞給旁邊同學。 “大家每個人吃一點兒,這是我今天早上從做飯的鐵鍋里鏟下來的。” “劉兆吉,真有你的,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胡承蔭撕下一塊,塞進嘴里。 “不好吃吧?我每天早上吃完早飯之后,行軍鍋里都會殘留一層焦糊的鍋巴,雖然不好吃,但我都會拜托廚工給我一個鏟子,使勁兒把鍋巴鏟起來,塞進茶缸里,我有時候光顧著搜集民歌,經常錯過了飯點兒,就想了這么個辦法,總不至于餓死?!眲⒄准贿呎f,一邊看著大家費力地咀嚼。 “劉兆吉,你真是有毅力,之前就聽說你采集民歌,但我沒想到你竟然不是三分鐘熱血,而是一直堅持了下來,現在眼看就要到昆明了,你采集了多少民歌了?” “快兩千首了?!? “這么多!怪不得我老師聽聞先生叫你‘mr.liu’呢!就沖著你這么天長日久的努力和豐碩的成果,我也要尊敬地叫你一聲“mr.liu”了!”陳確錚豎起大拇指。 大家紛紛效仿他的樣子,一邊豎起大拇指,一邊“mr.liu”此起彼伏地喊成了一片。 “聞先生在<詩經>課上告訴我們,有價值的詩歌不一定在書本里,很多是在人民的口里,希望大家到民間找去!我這么做還是受了聞先生的教誨,而且這一路上他一直作我采集民歌的指導,沒有聞先生,也就沒有這些詩歌了?!? “mr.劉,你采集了這么多首民歌,都有什么民歌啊,說來聽聽??!” “我把一路上采集的這些民歌一共分為六類,講男女情愛的‘情歌’、控訴黑暗社會的‘怨歌’、描繪兒童天真爛漫的‘童謠’、表達老百姓抗日愿望的‘抗日歌謠’、還有百姓勞作的‘采茶歌’,還有反應當地風土人情的‘雜類’,我給你們念幾首吧,你們想聽什么?” “那還用說嘛?這大晚上的還不趕緊來幾首情歌提提神!”胡承蔭一句話逗得大家都笑了。 劉兆吉笑著念了起來: “山中無木不成林, 人間無伴不成群; 我的同伴就是你, 無你同伴不歡心?!? “太普通啦!差點兒意思,有沒有更加情意綿綿的?”胡承蔭干脆起哄了。 “好,那我就再選一首,聽好啦! 挑水扁擔吊鉤長, 雙手拉住吊鉤梁; 家頭還有半缸水, 不是挑水是望郎?!? “嗯,這首有點意思了,再多來幾首!” 同學們也都聽得饒有興味,仿佛忘記了當下挨餓受凍的境遇。 “這首你們肯定喜歡! 挑菜娘來挑菜娘, 家菜不如野菜香; 家菜吃了留半盞, 野菜吃的不留湯?!? 不光胡承蔭,大家聽了都忍不住會心一笑。 “但我自己最喜歡的是這一首: 你唱的歌是我的,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