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詩曰: 祝莊打破心羞疚,兗鎮城得氣不休。 怨恨復翻多少事,干戈大動只因仇。 話說馬陵泊分出兩隊軍馬,一隊由陳明遠領兵,占據徐州城,分御官軍。一隊由姚雨汐領兵,往青石山援助,抵敵云天彪。眾位看官,因這兩方戰事是一同行進,卻難這邊說一句,那邊說一回,故先言陳明遠這里的話。 自打張叔夜三路兵馬出京師,陳明遠與婁小雨便叫日夜嚴守徐州城門,以待陳希真大軍到來。后收到賀太平上山一事的消息,陳明遠道:“這老狗自討苦吃,吃莊賢弟這一番批駁,倒該老實了。”又接探子來報,陳希真軍馬已到城外十五里處太和嶺上扎營。這太和嶺后便是蕭縣,若要從徐州城通往蕭縣,乃是必經之路,不然只有繞路而行,頗費些許周折。婁小雨便傳令教伏路小校仔細探聽官軍動靜,專待來攻。 卻說二十八日寅牌初至,陳明遠忽從夢中驚醒,渾身肉顫,再不能入睡。明遠坐臥難安,忙教人去請婁小雨來解夢。婁小雨入內,陳明遠訴說自身情況,雨菲沉思片刻,即道:“不瞞兄長說,夜來小妹于城樓上夜觀星象,見一將星往我山寨方向落去,故而心驚,料我山寨必損一員上將。方才兄長使人來請,正猶豫是否相說。”陳明遠驚道:“我山寨頭領一百單八人,上應罡煞星曜,情同手足,大小數十陣不曾折損一個,今是誰去了?”婁小雨道:“兄長勿急,雖是如此說,尚還不一定。且待莊兄那里動靜,數日之內必有消息。”陳明遠不語,寢食難安。 直到第三日清早,只見圣凌風路新宇來道:“昨夜夢徒孫仲若冰,渾身是血,至我身前謂曰:‘徒孫自蒙師公哥哥于太平州相救我二人,上山聚義許久。今為眾兄姊往下邳城中盜取陶震霆火槍,誤中西山賊人奸計,死于張叔夜箭下。今特來辭別。’醒來不知所以,欲請軍師圓夢。”陳明遠道:“怪哉,昨夜我亦夢見,莫非……”忽報沈濤來到,婁小雨掩面道:“必是來報兇信。”陳明遠急叫喚沈濤入堂。沈濤進來,報說朱成失了下邳,力殺四門,被陶震霆火槍打死。莊浩領軍去復仇,又吃陶震霆火槍震退。李沫瑤、仲若冰二人請令去盜槍,為那年豨、海騄所誆,仲若冰身中箭矢,重傷失血而亡,那桿鳥槍卻被吳天鶚所毀。 陳明遠聽罷,大叫一聲,默然倒地,不省人事。眾頭領慌忙來救,忙了半晌,方才醒來。陳明遠失聲痛哭道:“想我山寨一百八人,往日歡樂,如今竟先去了朱成、仲若冰二人。此仇不報,枉為山寨之主!”沈濤道:“得李沫瑤報知,張叔夜領其二子,并鄧辛張陶四將,奉道君皇帝之命去助金國攻遼,今日已起程而往。其兵權已交與賀太平,這一路軍馬暫無動靜。”陳明遠道:“前番雖斬雷將楊騰蛟一員,今卻損了我兩位頭領。陳希真那廝已扎營在太和嶺上,我當親自領兵前去叫陣,再取幾員雷將性命,為朱成、仲若冰報仇!”遂點起將佐,提兵殺至太和嶺下。 陳希真那里得報,在山上眺望旗幟,只看殺氣橫空,悲風滿路,皺眉道:“我大軍到此已有數日,不曾去叫陣,反吃他納不得性子,先來攪擾我們。”旁邊祝永清道:“前日里得新城男報,定遠侯火槍擊斃賊人上將一名,料想是陳明遠這刀臉賊得知了,要來報仇。”陳麗卿道:“來得好了,待我前去再斬幾員賊將,把陳賊捉拿過來。”希真道:“也好,我軍新到,未見賊人真實,且先與他交戰一回,再做定奪。”欒廷玉道:“我聞這一路賊軍中有我那師侄在彼,末將不才,愿取那孽障來獻與主帥。”陳希真點首道:“既是師出同門,且看欒總管立功。”當時傳令,大軍出寨,也不下到嶺口,獨留出一條路來。希真見馬陵軍于嶺前列成陣勢,便叫欒廷玉出馬。 欒廷玉挺著把五指開鋒渾鐵槍,在陣前叫道:“鐵棒欒廷玉在此,賊子早些下馬受降!”馬陵軍陣中路新宇聽了,手仗鉤鐮槍,只身出馬。二將就陣前相見,欒廷玉見是路新宇,便道:“我那師侄,師伯與你許久不見,聽聞你與莊浩投了賊寇,倒似孫立、盧俊義、林沖那廝們一般,敗壞師門!”路新宇聽了大怒,道:“欒廷玉!你為祝家莊一事,攻破兗州時,把孫師伯千刀萬剮。你不顧師兄弟之情,今番有何面目來與我答話!”欒廷玉見路新宇于兩軍陣前,將出他動用私刑虐殺孫立的事,不由得有些心慌,急道:“這孽障如何不知長幼有序,直呼師伯名諱?也罷,念你年少氣盛,我不怪罪。那孫立有官不做,有國不報,偏要去做賊,連著我也騙過,助梁山攻破祝家時,可有念同門之情?莊上大小人命,他孫立一個,萬死亦不能償還,每剮他一刀,皆是為祝家老小代行!”路新宇喝道:“欒廷玉,你休再詭辯。祝家惡貫滿盈,死不足惜,是你逆天而行,助紂為虐。而后孫師伯有言,是他入莊前曾使人向宋公明求情,知你不會入伙,故教放你一條生路。不然,只憑你的本事怎會從祝家逃脫,更有今日!”有詩為證: 鐵棒不敗非天幸,方知當日有公明。 助紂已是尋亡事,何意今時又背行? 不想這一番話使欒廷玉聽了,心下愈加驚慌,你道為何?原來自他把孫立碎剮后,夜中時常夢見孫立持鞭,鮮血滿身,怒目而視。每每驚醒,數夜不得帖席,冷汗淋漓。欒廷玉暗道:“欒廷玉,你既已做下這番事,豈可聽信豎子之言!”定了心神,不再言語,挺槍直取路新宇,新宇亦挺槍去斗廷玉。兩個各逞武藝,在嶺口戰了三十合。新宇勇猛,廷玉招架不住,撥馬回陣。路新宇知欒廷玉有飛錘的本事,不去追趕。陳希真見輸了欒廷玉,下令收兵退守嶺上。馬陵軍往嶺上來攻,吃滾石擂木擊回,陳明遠只得引兵回城去了。 待回營中,陳麗卿不解道:“爹爹何故退軍?我許久未得廝殺,不甚爽快。”陳希真道:“我兒不知,那馬陵泊眼下復仇之心正盛,兵法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此嶺易守難攻,可先暫避鋒芒。”祝永清獻計道:“泰山可還記得那年顏務滋與霹靂火之事?那圣凌風既是欒總管的師侄,不如小施離間計,可于亂中取事。”陳希真點首道:“我亦有此意,賢婿可知賊人破綻卻在何處?”祝永清思索道:“依小婿意思,馬陵賊人與我等結怨甚多,但從頭算起,都是那路新宇伙同范天喜擅劫法場,救宋江那伙賊子。其余百七員賊目,雖死了一個,余下的莫非都與我們有仇?若以此為由,迷惑群賊,令其手足離心,無須費一兵一卒,不是好事?”希真撫須道:“不失為條妙計,只是聽聞賊人軍師婁小雨神機妙算,單此一策,恐瞞不得她,須細心防備,我別有計較。”麗卿輕蔑道:“爹爹恁地抬舉那賤人,你看吳用如何?也比不得秀妹妹,她尚敢同號女諸葛,不過是止增笑耳。”言罷,希真自分付下去,只叫這般這般。 卻說陳明遠回到城中,與眾將商議道:“陳老道法術精妙,更兼詭計多端,當小心他仗妖法興霧取城。”俐后生索奧道:“哥哥寬心,雖不敢自比靈清師父,穿云破霧不在話下。”婁小雨又分付各門把守事宜,無移時,只見嘍啰來報,官軍遣使而來。陳明遠大怒道:“壞我股肱,安敢使人來此!”就要斬那使者。婁小雨勸道:“且聽來者何意,再做定奪。”陳明遠氣自未消,忍住了,傳喚進來。 沒多時,使者來到廳上,那人生得面容陰沉,書生打扮,聽他道:“小人李東保,人稱云中鴇的,特有一言來勸陳頭領。”看路新宇在旁,面有難色。陳明遠道:“此處都是我手足兄弟,無礙。”李東保道:“魯國公有令,只教避開路頭領時,方可說了,不然回去必怪罪小人。”陳明遠無奈,見他說的可憐,不忍欺之,便叫路新宇暫避。李東保才要開口,婁小雨先道:“若為勸降招安而來,不必再說,豈不聞張鳴珂之事?”東保笑道:“諸位好漢,非也!魯國公有言,如今大家互有折損,假使再戰,不是玉石俱焚?且朝廷與大寨那得許多仇怨,各退一步,全了袍澤情義,何苦陣前刀槍相見。”陳明遠冷笑道:“那陳老道當真有這般好心?他既穿了官袍,奉命征討,豈有私下議和的道理!欺我們都是三歲小兒,休耍心計!”東保辯道:“陳頭領錯矣!想來頭領也知,如今天子欲要收復燕云,早早聯金滅遼。兩軍若不交戰,保全人馬,即可揮師北上,以遂官家心愿,不是好處?天子圣明,亦不會因此事而責怪。” 婁小雨聞言笑道:“待滅了遼國,又當何處?”李東保道:“依魯國公之意,大寨可假降朝廷,做個聽調不聽宣。天子貪圖享樂,你等莫再生事端,似此則必不來征剿。”陳明遠轉怒道:“我道是甚么,不過又是招安之計。汝為說客,當剪嘴拔舌!我山寨為天下蒼生,焉能蠅營狗茍,與朝中權奸同流合污?若怕刀兵時,也做不得好漢了!”嚇得李東保目瞪口呆,罔知所措,急忙口稱饒命,道:“殺了頭領兄弟的,乃是張郡王那一伙,與我等無干。既無舊仇,正是冤家宜解不宜結。二來,使兩軍成當下情形,禍首者,惟路新宇也!” 眾頭領俱都吃了一驚,只見擎天龍辛佳倫罵道:“放你娘鳥屁!”李東保見眾人洶洶,捏著兩把汗道:“都為他自家與宋江交好,卻來連累眾豪杰。東京劫法場的事,天底下那個不知,誰人不曉?魯國公一伙又言,往日若有得罪眾頭領處,甘愿陪禮,只是望千莫信了路新宇的話兒。兵者兇事,何苦流自家的血,去報他的私仇,可惜可惜。”陳明遠正色道:“休再說了!念你是個來使,再胡言亂語時,割了你的舌頭!”說罷,喚出路新宇來,說了前事。新宇大怒,上前只一腳,踢在李東保小腹上,罵道:“殺不盡的奸賊,只會逞口舌去壞別家的義氣,討打!”東保捱痛道:“莫打,莫打!你師伯欒總管亦有交代,只要與你再戰。”摸出懷里書信,路新宇一把扯過,看信上所寫,欒廷玉約定時日地方,專待獨斗,同門較會二番。 陳明遠不再多言,喝令左右將李東保捆翻了,推出城去。路新宇把欒廷玉約戰的話說了,眾人都道:“內中蹊蹺,恐去了有詐。”婁小雨卻道:“不然。陳希真既教這廝前來報信,又專說路兄弟的不是,定有緣故。若要知他們葫蘆內賣的甚么藥,非路兄弟親去。”路新宇道:“軍師說的是,怕甚么,縱是虎穴我也去得。不拿得此人,如何祭我師伯哥哥在天之靈?”婁小雨又與路新宇說了數句,分付定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