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次日,路新宇請表兄辛佳倫為伴,騎馬赴會。行了十里地,來到林子里,欒廷玉果在林中候著。路新宇只教辛佳倫在林外,獨自一個來見廷玉。方欲再上前問罪時,忽看廷玉棄了軍器,滾鞍下馬道:“師侄,今日約你到此,實非要與你廝殺。且看你師公面上,聽我一言。”新宇生疑,以槍指道:“你且速說,我自聽著。”廷玉就道:“我?guī)熜值芩膫€,同在一處學藝,汝師公常教我們互諒互愛,我豈能不遵師父的言語,與那禽獸為伍?破兗州后,實是陳希真那廝們逼得緊,要我親斬孫立,以表心意。陣前不好講明,故乘機邀你來此,消解你我?guī)熤抖讼酉丁D闳舨恍艜r,可取我首級去。” 路新宇怒道:“那如何便碎剮了他!”欒廷玉又道:“此法非出自我手,乃一劊子獻策。”就著馬項下一指,新宇望去,上擐一包袱。廷玉將過,打開來,里面卻是一顆人頭。廷玉道:“那日里眾人面前騎虎難下,不容我不答應(yīng)那法子,遂深恨此賊入骨。只是他原是陳希真的親信,不好下手。昨日你我?guī)熤断鄷罡型T情義,便暗地里除了這賊,割了首級在此。”新宇問道:“陳老道遣使來軍中究竟何為?”廷玉道:“是要分化你等,教你們火并。我恐你寨中頭目年少蒙昧,少諳世事,倘輕信人言,必會害了你性命。又恐軍中有耳目監(jiān)視,故悄悄地令他捎信,名曰斗武,實為遷延——那陳明遠若要當時害你,必綁了交與我,我如此說,是為全你性命。”路新宇沉默不語。 欒廷玉看路新宇面色,又道:“實不瞞你,自聞你在徐州,每在陳道子面前替你美言,奈何你們打破猿臂寨,殺了那魏輔梁、祝鳳鳴等人,反將我斥責了一頓。便是昨日陣上交手,又疑我未盡全力,不肯捉拿你。似此,我在那里早晚不保矣!”你看他說的十分心酸,路新宇便道:“師伯今后有何打算?”欒廷玉見改了口,心下暗喜,就道:“我愿舍去爵位官職,到馬陵泊入伙,只是不愿做個頭領(lǐng),于山上終生悔罪,了卻殘生,以償孫立罷。”路新宇道:“我須回城中向哥哥、軍師稟報,由他們定奪。”欒廷玉點首道:“最好,若得接納,亦勸胞弟欒廷芳來歸順。”新宇先應(yīng)了,廷玉上馬,辭過回營。正是: 兩番網(wǎng)開屬難得,焉將光玉作孟德? 邪雷到此心不改,七擒七縱奈如何。 辛佳倫見走了欒廷玉,趕上前問道:“表弟,就這樣放他走么?”路新宇笑道:“他使苦肉計,安能瞞我?只是他那里亦未必肯信我言,若就此占了便宜除之,將來惹人恥笑。且回城去報知軍師。”辛佳倫點頭稱是。待到城中,眾頭領(lǐng)相問今日情形,新宇搖首說了,婁小雨道:“兄長擔憂你安危,又去嶺下叫陣,陳希真只是不出,與往昔同梁山為對時大相徑庭。兼著使欒廷玉來詐,似有拖延時日的計較。想來陳希真曾以九陽鐘大敗梁山,尋思起來,恐欲再施這伎倆。”新宇道:“今夜我領(lǐng)一隊兵馬,復(fù)去探他究竟。”雨菲分付道:“陳希真決不可等閑視之,切記休要貪功戀戰(zhàn)。如若有變,可擇機行事。” 且言欒廷玉回到營中,亦把與路新宇的話說與眾人。陳希真道:“依我之見,賊人的話不能全信,他畢竟是賊軍上將,當真那般好哄的?只可慢來,細細地試他。今番設(shè)計,一來離間,惟仗偶然之幸,便是賊人不信時,亦無大礙。二來才是最要緊的,待我新祭煉九陽神鐘成,饒他有百萬軍兵,到此翻作畫餅。”眾將稱善。 也是這欒廷玉時運將盡,自與路新宇撞面后,夜里只覺孫立冤魂纏的他緊了,思量必是受了話語迷亂,一力要先除了路新宇。便思一計,與陳希真說了,要再試新宇。希真見他煩惱,只得應(yīng)了,撥下兵馬,令其小心行事,正是:人心難測恨如淵,等閑平地起波瀾。 當夜月黑,路新宇點起人馬,著猛先鋒王宇琪、山夜叉錢倉政為副,人銜枚,馬摘鈴。出了城,行至半路,計較了許多,忽遇著那李東保,扶著欒廷玉一個。李東保見是路新宇,忽地放聲哭道:“欒總管今日回營后托病不出,教陳麗卿借故拿了,絲毫不念他是祝永清的師伯,吃了許多大棒。陳希真又要嚴查那劊子的死因,早晚泄露。虧殺親兄弟欒廷芳今夜巡山,肯擔這般血海也似干系,私放下山來尋路頭領(lǐng)。”新宇見欒廷玉精神渙散,顯然吃罪。王宇琪譏道:“他自遭罪,與俺們何干?”新宇輕咳一聲道:“哥哥,他縱有罪,還是我?guī)煵悴灰婍サ乜蓱z?”王宇琪道:“他是你師伯,非俺師伯。你須忘了他碎剮孫立,官軍傷你徒孫的仇了?”新宇道:“我已辨明,真兇乃是張叔夜與陳希真,卻不干師伯的事。” 不想二人竟各不相饒,爭執(zhí)起來,聽王宇琪罵道:“你在山上時,今日也要報仇,明日也要報仇。放著仇人只在目前,卻又不報了,是何道理!”路新宇惱道:“說的甚么話!常言道:‘冤有頭,債有主。’我三個師伯今已歿其二,你如何挑撥俺們同門情義!”王宇琪大怒道:“那廝言語果然不錯,為了你的私仇,卻教俺們流血,白白折了朱成兄弟!”新宇喝道:“卻又作怪!我又不曾教他去守下邳,反來怪我。”宇琪怪叫一聲:“無義小人,今日不是你便是我!”錢倉政分解不得,只得叫苦。 眾嘍啰一齊發(fā)喊,將二人圍住。王宇琪仗雙耳亮銀戟,拍馬直取路新宇。欒廷玉與李東保黑夜里看的不清,只見兩個身影,交馬只一合,內(nèi)中一個被挑落馬下。眾嘍啰又發(fā)聲喊:“王頭領(lǐng)死了!”錢倉政大驚,急分開眾嘍啰,近尸身前以手相試一二,即叫道:“失心小人,你為這廝,反來殺了自家結(jié)義弟兄!”不由分說,舞叉來戰(zhàn)。新宇冷笑一聲,復(fù)與錢倉政相斗。兩個廝殺十合,錢倉政亦不是對手,就吃新宇把槍桿敲在背上,打翻在地,被新宇喝令心腹嘍啰綁了。 那余下眾嘍啰看的呆了,正不知所措。路新宇把馬跳出圈外,喝道:“孩兒們休慌,寨中誰人不識我的手段,此皆咎由自取耳!”說罷跳下馬,親自來扶欒廷玉。李東保勸道:“頭領(lǐng)殺了他,山寨如何容你得下。”新宇與部下道:“只說中了埋伏,死于亂軍中,你等切不可走漏了風聲,敢違者先吃我一槍!”不想錢倉政在旁邊大笑道:“饒你奸,方才你兩個斗嘴時,俺已使人回城報知哥哥,待你如何!”新宇大驚失色,轉(zhuǎn)怒道:“殺一個也是殺,便連著你這吃人心肝的一并殺了,教你二人黃泉路上做伴!”拔出那口清光刀來,欒廷玉忙挽住新宇道:“好師侄,因著我害你得苦。師伯有一言,你肯聽么?”新宇便請廷玉直言。 只聽欒廷玉說道:“眼下天兵到此,陳道子自在營中運法施功。汝大軍覆滅,只在朝夕。如今你退路已無,縱使避逃山林,難免江湖上傳你戕害自家寨中頭領(lǐng),壞了名頭。依我之見,不如就此反戈擊之,權(quán)做進獻之禮,從此還個清白身子,榮宗耀祖方為正道。”路新宇沉吟良久,慮道:“師伯說的在理,是我那日不合去劫了法場,方有今日。只是寨中實有些頭領(lǐng),與我交情深厚,不忍相舍。兼陳希真一伙殺我梁山兄長無數(shù),我投在他的麾下,不是叫天下人唾罵?”廷玉見新宇言語間已有翻悔之意,遂笑道:“你到底稚氣未脫,江湖上走的少了。既舍不得交好的時,也勸他們同來投奔,共享富貴。常言道,沙場無親。宋公明自取其禍,非陳道子之責,你為著他在京師劫法場,已盡了一個義字,誰人能及你?我知你祖上是軍官出身,只管去報效朝廷,搏個封妻蔭子,久后青史留名,千古之下,是非自有分說。” 路新宇猶豫片刻,長嘆道:“事已至此,我便聽從師伯安排,今夜就襲取徐州,充個‘投名狀’罷!”錢倉政見說,大罵不止。路新宇教嘍啰押下去,堵了嘴,收拾了王宇琪的尸身,待取了城子,一并獻與陳希真。欒廷玉心喜。新宇又道:“師伯既受了罰,又當何處?”廷玉道:“陳道子本疑我通賊,你既來投,已是我的功勞。但得城池,必然無事。”新宇笑道:“我將擒獲錢倉政的功勞讓與師伯。”欒廷玉歡喜難抑,心道功成,忽想起陳希真的囑付,就道:“我那兄弟廷芳如今把著嶺口處,本為防追兵,我便招他一同去取徐州城。”分付了李東保,取道回去。 多時,只看欒廷芳領(lǐng)一支人馬而來,欒廷玉說了路新宇投降之事,廷芳與新宇道喜。左右不見了李東保,相問時,廷芳道:“我已差他向魯國公報信,也好提兵來接應(yīng)。”新宇點首道:“我自二更時分領(lǐng)兵出城,想來已過三更時候,當速速回去,以防城內(nèi)猜忌。”又道:“我們可由北門而入,那守北門的是我表兄,其見我來了,必然開門接應(yīng)不疑。城內(nèi)尚有兩個徒弟在彼,最聽我話,定教成功!”二欒互使眼色,各自動身,同路新宇領(lǐng)兵殺奔徐州。 只說三個領(lǐng)兵至北門,路新宇與欒廷玉道:“師伯且看,城上那人便是我表兄。”欒廷玉抬頭望去,黑夜中,城樓上果然站著一人。路新宇隨即叫道:“辛表兄,表弟在此,速開城門!”辛佳倫聽后,果真打開城門。欒廷玉大喜,就要領(lǐng)兵進城,欒廷芳攔住,低語道:“你我二人不可都隨他進去,亦不可使我的人馬先入內(nèi),免吃他食言,反受前后夾擊。”廷玉道:“不錯,我先入內(nèi)一探究竟,若并無埋伏,你只管進來,道子的接應(yīng)人馬即刻便到。待取城后,慢慢料理他。”新宇見二人遲疑不進,就道:“師伯,不動身時,恐惹人發(fā)覺。”廷玉即與新宇領(lǐng)馬陵本部人馬入城,廷芳自領(lǐng)官兵等候,看他們進去。 卻看馬陵軍盡已入內(nèi),忽聽得一聲響,城上墜下閘板,分斷兩軍。里頭里外,二欒俱驚,正是虎入陷阱,插翅難逃。欒廷玉情知中計,便要尋新宇去殺,早被路新宇一槍打落馬下,王宇琪、錢倉政趕出,活捉了。前者路新宇挑殺是假的,故意乘黑夜里,又無月光,欒廷玉看不真切,臨時起意,唱這一出戲來,教他們有八分放心。王宇琪、錢倉政兩個亦同嘍啰換了,混在隊中。 城外欒廷芳見失了欒廷玉,急令攻打城門。辛佳倫分付將擂木炮石,雨點般打?qū)⑾聛怼3巧嫌忠娺h遠地無數(shù)火把,一簇人馬飛奔而來,正是陳希真,聞得城中廝殺聲,急忙奔到城下。只看城樓上已點起火把,路新宇立于城上,與希真大笑道:“陳老道聽著,你等與我有殺兄之仇,我豈會降你!本要賺這二欒一道來,止捉得欒廷玉一個,亦不算我虧。陳老道,萬不曾想你也有失算的時候!”陳希真怒不可遏,卻因黑夜中,不敢冒然攻城,只得灰頭灰腦退回嶺上寨中。 卻待天明,陳明遠、婁小雨、路新宇等眾人都于大堂上,路新宇教把欒廷玉推上堂來。新宇喝道:“欒廷玉,今日被擒,有何話說!”欒廷玉道:“孽障!沖犯師伯,有辱師門!”新宇斥道:“住口!你剮了孫立,尚敢巧言。我今亦領(lǐng)了胡師父之命,要為師公肅清門戶。欒廷玉,我非孫立,于祝家莊能放你一條生路。然我亦非你,千刀萬剮,歹毒至極!”不待欒廷玉答復(fù),取過尖刀,就扯開欒廷玉衣服,剖腹剜心,享祭孫立、歐鵬、鄧飛、楊林。有詩為證: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