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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好吧，這是劉淵的幻覺。此地乃鄴城近郊草亭，迎來送往之所，并非一望無際的草原，但他確實想了很多，思緒早就回到了少年時代曾經(jīng)縱馬馳騁過的茫茫草海。

    那里有粗礪的朔風。

    那里有潔白的羊群。

    那里有奔騰的駿馬。

    那里有早年曾經(jīng)喜歡過的少女……

    一別數(shù)十年，鬢發(fā)已白。

    人生無常，發(fā)妻早已離世，兒女業(yè)已長大。

    而自己，終究無可挽回地步入了人生的暮年。

    “看不穿，看不穿！”劉淵苦笑兩聲。

    他不明白，為何這把年紀了，還要回到草原上折騰。

    呼延攸初來之時，他其實并不怎么熱心。后來皇太弟不放他走，令其繼續(xù)在幕府參軍事，他就順勢答應了，沒有任何不滿。

    但沒想到，數(shù)月之內(nèi)，野心竟然漸漸滋長，終至一發(fā)不可收拾。

    呼延攸曾經(jīng)對他說了一段話，乃轉(zhuǎn)述的右賢王劉宣（劉淵堂祖父）之語：“左賢王（劉淵）英武超世，天茍不欲興匈奴，必不虛生此人也。今司馬氏骨肉相殘，四海鼎沸，復呼韓邪之業(yè)，此其時矣！”

    這句話仿佛擊中了劉淵的內(nèi)心，讓他恍惚了很久。

    這些時日，劉淵每每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之時，就會仔細咀嚼這句話。

    從情感上來說，他無比贊同。

    從理智上來說，他覺得很無謂。

    匈奴早就七零八落了，還復什么呼韓邪大業(yè)！

    常年所受的教育告訴他，放棄吧，一把年紀了，半只腳都進了棺材，為什么還要去陪那些野心家鬧事呢？

    他們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地服從你嗎？

    你離家這么多年，部落里的親朋舊識還有幾個健在？

    那些人，言語粗鄙，素無信義，更沒有道德，你跟他們是一路人嗎？

    跟野獸待在一起，人也會變得殘暴，這不符合你大半輩子的行事準則。

    就這樣來回糾結，劉淵內(nèi)心之中反復交鋒，煎熬無比。

    直到司馬穎替他做出了決定，一切都解脫了！

    臨走之前，劉淵最后看了一眼鄴城郊外的風物。

    野田廣開辟，川渠互相經(jīng)。黍稷何郁郁，流波激悲聲。

    別了，鄴城。

    曾經(jīng)的劉元海，大抵永遠死了吧……

    翻身上馬之后，他再不回頭，在賓客仆役的簇擁下，一路西行，快馬加鞭，只花了十余日就抵達左國城。

    九月底，右賢王劉宣等拜劉淵為大單于。

    隨后開往離石收攏部眾，并以此為都。

    雖然尚未正式開國稱制，但匈奴勢力的興起，已然難以阻擋。

    草創(chuàng)之初，事情千頭萬緒，繁雜無比，把劉淵累得夠嗆。偶爾清閑下來的時候，他一度想要延聘中原士人來幫忙，無奈應者寥寥。

    士人不行，他又想著招募兵家子。

    在這個時候，他的眼前浮現(xiàn)了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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