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9

    隨著化工廠產生銷售的順利進行，流動資金緊張的局面開始全面緩解。庶盶身兼數職，尤其銷售方面的收入，使得個人收益大幅上升，資金的嚴格制約基本上可以告一段落。在流動資金緊張時期，甚至時常為發放工資犯愁。對于許多責任到人頭的事，覺得可以適當緩后進行，以免引起過大反彈。

    為了防范安全隱患，庶盶采取不定時巡查庫房等重要區域，有時候刻意在深夜獨自巡查。此外，庶盶的自行車容易暴露行蹤，普遍被庶盶推進辦公室，有時干脆扔在數百米開外的地方，有時與別人換騎自行車?？傊搅送砩希ó敃r當地幾乎沒有任何工廠實行兩班或三班倒），盡量不讓別有用心的人發現自己的行蹤?，F在，狠抓安全等責任制的時機完全成熟。防火、防盜會議是每月甚至每周末都要例行組織，會議記錄也堂堂正正，只不過流于形式，實質上并未將任務落實到人頭。新的系列規章制度，大幅取締了許多性質或后果無足輕重的處罰規定，只是保留了對一些存在重大隱患及影響惡劣行為進行處罰。數月以來不知是否有違犯者。但感覺一些規章制度形同虛設，監督落實十分松懈。

    庶盶拿著一份進度統計表，一邊翻閱一邊走向生產廠區，遠遠看見保安在禁煙去內走動。庶盶特意點燃一支香煙迅速走入禁煙區，迎頭碰上保安，趕緊滅掉香煙：“哎呀，咋就到了禁煙區了呢？今天倒霉，開罰單吧！”“廠長您是無意之中來到禁煙區，而且已經自己把煙滅了，又沒有其他人看見，這罰單就不用開了吧！”“不僅要開，而且必須加一倍，誰叫我是廠長呢！”“這…”“趕快開罰單！”庶盶交出二十元罰金，換回罰單。然后轉身走進辦公室，寫出書面檢討，分別張貼到廠區各要道口。檢討中強調了之所以禁煙，是為保障全廠及周邊人身安全和財產安全的根本需要，身為一廠之長卻無視生命財產安全的實際需要，盡管加倍處罰尚不足以彌補過失，特以公開檢討以儆效尤。在深刻自省的同時，決心認真履行第一責任人職責，狠抓安全責任等的監督落實。隨即推出連帶獎罰制，實行分段、分片包干，明確第一、二、三、四責任人以及巡查監督、相互監督等表彰獎勵，以及對包庇縱容等處罰的連帶機制。

    星期六下午，庶盶例行主持全廠防火防盜等安全責任人會議。原計劃是徹底將安全責任落實到人頭，但有不少人對連帶獎罰制理解不到位。庶盶這才意識到，連帶獎罰制是自己受細胞組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和商鞅連坐法啟示而推出的。如果連各分段、分片責任人都未能全面理解，執行力必然大打折扣。所以，首要的問題是要讓大家深刻理解，統一思想，才能統一步驟，全面落實。已經超過下班時間，連帶獎罰制在認識上還沒有形成高度統一，這第一、二、三、四等級安全責任連帶制，唯有留待稍后才能落實到具體的人頭了。

    部分原材料必須立即補充采購，為了確保星期天能夠趕回，庶盶在星期六乘晚班車外出采購生產材料。

    10.10

    星期天下午，庶盶載著原材料趕回，還未進入廠區突然聞訊“化工廠庫房被盜”，“刑警大隊正在調查”。庶盶強壓驚魂不定的情緒，迅速對被盜結果及其過程進行深入了解。原來輪值保安突然身體不適，于當晚二十三時左右離開廠區，直到翌日早八時左右發現庫房被盜。被盜物資僅限于所有待銷成品，旁邊的國家控制材料庫房絲毫未動。被盜產品的數量必須動用運輸車輛，而且至少需要三、四個人才能將這些產品搬運上車。如果盜竊預設三小時內完成的話（只會縮短不會延長），則實際參與搬運的人將會更多。國家控制物資絲毫未動，表明實施盜竊的人深知其中厲害，如果盜竊國家嚴控物資，因其對社會產生的危害性無法估量，必然會一查到底。由于所生產的產品，雖然也在嚴格管控之列，但相對危害性要低得多，在盜竊性質上就具有天壤之別，也即被重視的級別將截然不同。因此，策劃并實施本次盜竊者，具有熟悉化工廠內幕并具備組織、運輸、銷售等綜合能力。否則，產品在短期內絕不可能脫手變現，很容易人贓俱獲。

    被盜時間大約過去一周左右，庶盶和企業所有權人等參加了案情通報會議。當負責偵破的相關人員介紹了案情進展情況以后，會場一時鴉雀無聲。庶盶覺得，集體財產被盜，自己作為第一責任人和受害人，有必要對案情談談自己的看法。雖然自己不能公開談論內外勾結作案等敏感話題，但必須旁敲側擊重點闡明：“關于對實施盜竊的嫌疑對象，本人有如下看法：

    “第一，盜竊發生的時間段把握十分精準。本人在案發前，時常有不定時的深夜零時以后的巡查，這方面輪值保安都知道。案發當晚本人不可能深夜巡查的原因，是因為本人外出采購。也就是說，案發時間恰好在本人不可能巡查的時間段中發生，這未必是一種巧合。如果這是一種精心預謀的行為，則顯然是充分利用了本人外出的這個時間段。更需要注意的是，本廠的產品庫存是極不穩定的，許多時候是毫無庫存的。也就是說，實施盜竊的人，準確選擇了庫存量最大和本人外出的時機下手。此外，對于輪值保安身體不適的異常情況，同樣把握準確。本人認為，一系列的巧合不約而同的發生在小混混身上，可能與盜竊的事實經過缺乏必然聯系。

    “第二，被盜產品屬于國家嚴格管控范疇，盜竊動機必然建立在變現的基礎之上。作為一些小混混而言，通常情況下是很難獲得父母以及四鄰的認同和支持。也就是說，他們除人力條件以外，要迅速動用車輛、轉運、卸載、隱藏、銷售等，很難說具有這種能力。因此，小混混盜竊的動機和作案條件值得懷疑。

    “第三，如果就盜竊的價值和風險而論，盜竊國家更為嚴格控制的原料，價值更大、搬運、隱藏、銷售更為容易。如果是小混混作案，他們為什么不盜竊價值更大、體積更小并且更搶手的原料呢？本人認為，他們之所以選擇產品而非原料的根本原因在于：實施盜竊的人更加清楚國家的相關法律法規。對于有條件銷售、運輸、裝卸、隱藏的人來說，相對盜竊產品的風險遠比盜竊原料風險要小得多。如果小混混能夠如此精通法律法規，更具備這種作案能力和條件，他或許根本就不再是小混混了。

    “第四，如果是一些人地生疏的小混混獨立作案，他們必然會進行事先踩點，但整個化工廠的成員，不僅最近沒有發現陌生面孔進入廠區，而且能夠肯定在最近數月內都沒有見到過陌生面孔，這也不符合通常作案條件。綜上所述，本人認為針對有能力銷售、裝卸、隱藏的人展開排查，應該也是一條不能忽視的路徑。以上是本人的一些膚淺看法，對與不對懇請各位領導鑒諒和酌情考慮！”

    其實，在庶盶看來，更有一大離奇的巧合，就是在即將全面落實安全連帶責任制之際，只有懂管理者，方可體會到“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的唯一真空時段。但若此話一出，自己重點懷疑的對象就不言自明了。庶盶思慮在三，自己對小混混作案提出質疑，重點懷疑對象已經昭然若揭了。若再繼續進一步挑明懷疑對象，等同于指名道姓該查誰了。在毫無證據的前提下，恐怕不僅于事無補，反而極易惹火燒身。

    會場中充滿一片點頭和小聲議論。偵破負責人表態道：“這樣的看法很中肯，我們會認真考慮。請大家放心，我們一定綜合各方面意見，加大偵破力度，力爭早日破案！”

    10.11

    產品被盜，也可以說是內在責任不到位的疏漏，一是采購即不可能深夜巡察，二是保安突然身體不適缺崗，如果盡早推行集體連帶獎罰制，當第一、二責任人不在時，則由第二、三責任人自動替補履行并承擔第一、二責任人職責。那么，盜竊產品將成為插翅難飛的事。

    細想之下，實屬自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是自己擺出一副不給對手任何機會的架子，卻沒一步到位——無形中給對手傳遞出尚有一線可乘之機的信號。亡羊補牢，管它有沒有內鬼，庶盶毅然決然在安保職能崗位層面，無條件強制推行集體連帶獎罰責任制。

    突如其來的盜竊行為，使得原本已經全面緩解的流動資金，傾刻之間壓力山大，陷入舉步維艱境地。種種跡象表明：謀劃作案的幕后人，絕非僅僅為一批產品而甘冒風險，更主要的應該是要對本人形成經濟與心理的雙重打擊。如果這就是事實的真相，其幕后人則一目了然，只是缺乏證據鏈而已。自己承擔起化工廠法人責任，看起來化工廠不僅沒有出現風雨飄搖、搖搖欲墜的跡象，反而是穩扎穩打、有序推進，這自然威脅到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如果化工廠經營一旦無法撼動時，原既得利益者必然悔之晚矣。因此，稍有縫隙寧肯甘冒風險，只要能夠給對手稍許打擊，都會在所不惜。但是，通過一己之力進行調查不太現實，一則時間和精力不允許，二則以個人名義調查的難度將異常艱難，如果僅僅是為了被盜的貨物計，很可能獨自私下調查的終極價值將是得不償失。

    解決流動資金緊張，一是強化銷售和避免賒欠，以縮短資金流動周期。二是少量多次補充所需原材料，避免停產待料。按化工廠原來的銷售習慣，客戶結帳周期較長，普遍要幾個月、半年甚至一年才為一個結算周期。為此，一概不予賒欠，初期阻力很大，首先是銷售人員思想上的阻力。庶盶會同相關銷售人員，逐一深入各銷售人員負責的片區，對客戶解釋化工廠新的銷售和優惠措施，廣大客戶們普遍表示理解和支持，持反對意見的客戶很少。

    有一天，庶盶同片區銷售人員一起遇到一個客戶，當庶盶一行向客戶解釋后，客戶未置可否，只是表明貨已快售完需要補貨。待所需貨物運到后，客戶卻拒不支付貨款。庶盶提出已經售完的原貨款必須馬上支付，至于本次貨款可以賒欠，但價格只能取消優惠部分?？蛻糇詈筮x擇將所有貨款一并付清，但需要過一段時間才有錢。庶盶一行要求具備手續并注明具體付款日期，但客戶只出具欠條卻不寫明付款日期，這顯然缺乏誠意。庶盶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對同路的銷售人員大聲說道：“你回廠去忙你的事！我就在這里啥時候把貨款收齊了，就啥時候再回廠里。”還沒有等到同路的銷售人員離開，客戶就穩不住了：“哎喲，就多欠幾天都不行，我真是服了。你們等一下，我這就出去借錢付清你們的貨款！”沒用多長時間，客戶付訖全部貨款。

    離開客戶后，同路的銷售員說：“這個客戶刁得很，每次收錢都是這樣。今天，我看到他出去的時候，錢在褲兜里都沒有遮嚴實。他這么大的生意，哪能缺這點錢，就是不想給。廠長這一招真靈，如果真的是等在他那里收錢，萬一再爭吵起來，對他的生意那可就影響大了！”

    還有一個客戶，所出具手續的付款日期已到，庶盶同該片區銷售員一同前去收款，但該客戶卻要求延期付款，一聽說真的要計算誤工等損失，二話不說立即照單付款。

    10.12

    建立一個堅強有力的領導班子，是自接手化工廠以來令庶盶最為頭痛的問題。如果這個問題能夠盡早得到圓滿解決，凡事預案、預備、預控將滴水不漏推進，諸如產品被盜就斷然不會發生。建設堅強領導班子最關鍵一環，是缺乏一位能夠統籌兼顧的專職管理者。也即，設置一個經理或副廠長職能崗位，協助廠內生產等日常事務的行政管理。關于該崗位的職能素質要求：品行端正，表達能力強。擅長廠內行政管理，主要體現在善于溝通、動員、協調即可。在化工廠尚未復工之前，庶盶曾經羅列出一大堆人選（包括易大海也在其中之一），然后或屢次邀約前來或逐一登門拜訪，但很不湊巧的是，要么不適合這個職位，要么離不開身前來履職。總之，當初極力設置一個經理或副廠長職位的計劃徹底落空。

    化工廠現行的產品銷售，庶盶一人就獨立完成總銷售額的近六成，需要耗費很多精力和時間，加上其他一些必要的管理事務，精力和時間已經處于極度透支狀態，無暇他顧。如果化工廠的產品銷售方面能夠擁有一位得力干將擔任銷售部經理，庶盶就完全能夠脫身銷售事務，就能夠將主要精力和時間集中到統籌全局的管理上，經理或副廠長一職，在一定周期內將可有可無。但是，化工廠原銷售人員始終沒有掌握大客戶資源，銷量甚微。庶盶在急切之間同樣缺乏大客戶資源，相對以中小客戶為主，需要消耗大量時間和精力——只能被迫埋頭于銷售的事務堆中無法脫身。如果庶盶一旦全面脫離銷售，勢必大幅增加銷售成本。否則，銷售稍有松懈將無法迅速完成銷售任務，流動資金將斷流從而立即陷入停產待料困境，繼而將會產生人心不安并喪失凝聚力。經過數月觀察，在化工廠內部成員中尚沒有發現具有巨大銷售潛力的、適合擔任銷售經理的人選，更沒有發現能夠勝任縱覽全局的經理或副廠長人選。

    庶盶早已制定了思想建設與連帶責任制同步進行的具體方案，但鑒于一直深陷銷售等事務堆中，不得不緩慢推行，以免出現較大波動?；S當前的最大問題，在于決策與全員化共識缺乏橋梁紐帶。在庶盶看來，缺乏全員化共識的危害性是致命威脅。例如，防盜問題，在決策層面早已事先形成預案、預備、預控，但因缺乏時間和精力，遠未及時形成全員化的高度共識，導致出現防控真空段，這是產生盜竊行為的關鍵之所在。如果化工廠所有成員，都能夠全面意識到，盜竊將導致所有成員都會受到利益損失的客觀實際，從主觀上形成全員防火防盜，盜竊分子在全員化的銅墻鐵壁中將無處下手。

    自化工廠重啟之后，所采用的管理機制已經大致奠定了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客觀基礎。從廠長到所有成員，所有報酬由基本目標工資和績效工資組成。凡管理性（非生產性）職能崗位的報酬，按利潤的百分比計酬。這就意味著，利潤越高管理職位的報酬越高，沒有利潤也將沒有管理崗位的報酬。生產性職能崗位報酬，普遍按計件工資標準折合為工序百分比計酬。這與純計件工資幾乎沒有絲毫誤差，工序百分比僅僅是為了保持各工序之間的基本平衡，目的是更加全面有效地體現全廠內部成員同勞同酬，以及進一步同職能價值掛鉤的基本原則。工序百分比，為有機自動循環創造必要數據鏈支持——體現哪里更關鍵、更重要，資源將靈活傾斜，也即資源優化配置。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利益連帶關系的深化，凡企業蒙受較大損失，每一個成員斷無不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