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冰面中東京城那些潮水褪去之后的公路上重新亮起綿延的燈光,那是在洪水中幸存的車流重新匯聚,像是蛛網又像是河水的支流,最終匯聚成粗大的長河。 這樣的車流量早就超過了道路設計的承載量,潮水中也有很多重要的交通樞紐遭到了破壞,所以所有人都在緩慢地前進,災難中就連如齒輪般精密地日本人也陷入了混亂,長長地車流中響起叫人耳中嗡嗡作響地鳴笛,最開始是只有一輛車在按響喇叭,最后是每一輛車都開始發出刺耳的聲音,仿佛這樣駕駛它們的人就能把自己的恐懼都宣泄出去一樣。 真是末日啊,每個人都在發了瘋的跑,可如果最終神還是復活了,夜之食原也被喚醒,那他們又能跑去哪里呢? 源稚生想起白王預言書中描述的“戰勝之日“。 那一天將會是白王血裔統治世界之日,白色的皇帝端坐在幾百人扛起的大攆上,她的足跡越過海洋和歐洲,去往大地盡頭紅色的高原,披掛著銅和金的侍從們為她揚起遮蔽了天空的長幡,敵人的鮮血濺落到那些高聳入云的長幡上,要經過足足三日才流淌到土地里,她所到之處以敵人的枯骨為地基立起城池,所有的城連成堅不可摧的巨墻,從此巨墻以南都是她的皇都,被征服的一切族類都被流放到巨墻的的北方,唯有在冰天雪地中哀號,祈求著太陽早一點升起賜予他們一點點溫暖。 但那時候的白王血裔應該是更高貴的東西吧,應該是純血的……龍吧,他們這樣身體里混入了人血的雜種會被歸來的白王毀滅吧,那是她的恥辱,這個恥辱持續了幾個紀元那么長。 天下之大,再無容身之處。 忽然源稚生愣住了,因為他注意到銀宿區的車流忽然發生了變化,他看過去,發現是道路中央所有的車輛都在往兩側擠,哪怕是勞斯萊斯這種皇室級別的座駕也在將努力將自己從離開這座城市的大路上擠出去,哪怕車身都變形了,哪怕甚至無法修復。 接著是一整個車隊從那條被清出來的通道中開過,井然有序,但速度異常的快。 “是些孩子吧,在種族面臨毀滅的時候,把基因延續下去從來都是生物的最優解。”橘政宗輕聲說,“用人類的話來說的話……以愛之名。” “以愛之名嗎……”源稚生低聲喃喃。 他忽然笑出了聲。 如果是半年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除了身為皇的職責之外應該為什么而拼命,他的所謂以愛之名大概只能是“為了人類的偉大”這一類空無而搞怪的口號吧。 可時至今日一切都有了變化,在這末日的大風雨里始終有個若隱若現的輕沉呼吸在耳邊回響,如果源稚生想要給某個人說“愛”這種事情,那他的可以對耳塞對面的那個女孩說一萬遍。 況且那女孩的肚子里還有他的孩子,這個世界是很值得拯救的。 “所以我們究竟要去哪里?”橘政宗說,“如果這里沒有死侍想要沖破束縛,那它們必然已經找到了另一個出口,現在我們最應該做的事情是去找到那個出口把影響降到最低吧?” “不,我們要徹底關閉夜之食原,讓它永遠也無法再被開啟,埋葬我們的祖先。”源稚生說。 這時候車隊已經轟鳴著看來到了橋梁的最高處,翻過一個陡峭的長坡之后巨大的陰影鋪天蓋地地砸下來。 那居然是一座高塔! 分明就是愷撒和楚子航曾經在極淵中見過的那座高塔,源稚生有自己的渠道去弄到被校董會列入S級絕密檔案庫的資料,里面有那座塔的影視資料。 此刻矗立在黑鐵鍛造的古代城市中它顯得比在海水中的時候更加宏偉,高度接近東京塔的兩倍,純粹用金屬澆筑,表面滿雕古老的文字和圖騰,這些花紋組成龍的形狀環繞塔身去往高處。 而那座深黑色泛著金屬光澤的城市里,洪流正呼嘯著崩騰,白色的浪花拍打著黑色的鐵墻,每座建筑都像那座塔一樣宏偉,像是密集的群山,屋頂裝飾的鐵刺指向天空,鋒利得像把天空都切開。 “如果繼續向前,我們就會去到夜之食原的出口,按照古代高天原的地理來接進行推論,神國的中心應該是在今天的東京大學附近。不出意外的話風魔家主和龍馬家主應該已經出現在出口了,正與那里的守衛者并肩作戰。這里就是這個尼伯龍根的最核心了,往下看你能看到富士山的山頂,很多年來我們的祖先就是在這里向死人之國進行獻祭。”源稚生擺了擺手,暴雨中廂式貨車去到巨大高架橋的最高點,十幾個男人將那件原本被用來交換源稚女和弗里德里希血液的設備重新安裝起來, “躺進去。”他冷冷地對著橘政宗下令。 看這男人手指的方向,居然是那個原本應該被弗里德里希使用的醫療艙。 “什……什么?”橘政宗臉上露出一絲愕然。 “我的身體即將要崩潰了,但是王權無法關閉夜之食原更無法摧毀它。”源稚生從身邊神官模樣的關系支部老人手中提過被液氮封印的圣骸,跨入了源稚女本該死在其中的醫療艙,他把裝著圣骸的石英艙按進那個凹槽,雨水落在堅硬的面頰上,雙眼中的金色像是爆燃的烈焰, “這個世界上除了那些能夠毀滅空間屬性的滅世級言靈,唯有戒律能夠讓構筑尼伯龍根的元素徹底區域穩定,進而摧毀它的根基,原本這項工作應該由守夜人來完成的,不過我觀察了你很長時間,你有原本的老爹的品格,所以或許你才是更適合的那個人。” 橘政宗眼中流露出一絲茫然,還有一絲藏在至深處的、無法被察覺的……近乎于瘋狂的雀躍。 “稚生,你知道我不會這么做!”他憤怒地地說,“你沒有權力去做這種犧牲,整個家族都可以為你去死,你卻告訴我們你要死在最前面!” “如我所說這里是尼伯龍根的核心,只要有一位君王在死人國度的核心使用接近太古權現的戒律,就能從根基上摧毀尼伯龍根。況且圣骸只會寄生皇,對其他人的寄生都是利用,因為唯有皇的基因足夠容納神的改造。”源稚生用煌煌的黃金瞳去端詳自己晶瑩剔透的雙手,蒼白色的鱗片緩緩張開又扣合, “我還使用過古龍的血清,相比稚女那種用進化藥推進到那種程度的混血種,我才是最適合的宿主……但是我被寄生之后這具身體里的東西還會是我嗎?我很懷疑這一點,所以很早之前我就已經決定沿用王將的那一套理論了,那就是塑造一個新的、值得信任的神,讓這個神來摧毀夜之食原。” 他擺了擺手,面無表情的男人們就按住奮力掙扎的橘政宗躺入了醫療艙,然后蓋緊了玻璃罩子。 罩子里傳出手掌拍擊的聲音,源稚生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神情,他在另一個醫療艙中躺下,石英玻璃由上而下將他緩緩蓋住。 “這個過程中不要讓尼伯龍根中的東西來打擾我們。”他輕聲說。 老人們深鞠躬,一言不發。 死寂的雨聲籠罩了源稚生的世界,無人知曉的角落一把折刀悄無聲息地滑入掌心。 那是把造型古雅的武器,黃銅包角被摩挲得閃閃發亮,大馬士革鋼特有的花紋遍布刀身,狂亂美麗。 同時熾熱的血從源稚生的手腕開始向下流淌,他居然撕掉了自己的鱗片,用刀割斷自己的血管。 下一秒,紫黑色的血脈忽然從那條被割傷的右臂上膨脹凸出于體表,里面仿佛流動著有生命的東西,群蛇般向著胸膛的方向攀爬。 同一時間,源稚生感覺到什么東西割開了自己的脊背,有尖刺狠狠扎入了脊椎。 “我已經知道了,變成比皇更強大的鬼依舊不能殺死你。”男人輕聲說,他的面骨下是刻骨銘心的猙獰憤怒,“卑鄙、陰險、狡詐,比世界上最骯臟的東西都要骯臟一百倍,可為了殺死你我們卻要付出那么多東西,既然如此那就讓你追求了這么多年的東西來殺死你吧,我尊敬的……” “赫爾佐格博士。” 暴雨聲徹底淹沒源稚生一切的感官,他忽然覺得自己正徜徉在一片溫暖的海中,那是母親的子宮吧,真是美好又安全啊,只是可惜他和稚女都是試管嬰兒,從未有過母親這種東西啊…… 整個世界忽而變得死寂,只剩下黑衣的男人們在狂風中獵獵作響的風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