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博浪一擊-《一碗茶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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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眸但見光線昏暗,門廊下有人展扇微搖,香氣溢散,扇面題詩:“律回歲晚冰霜少,春到人間草木知。”
隨即攏扇而入,里面的人紛皆躬身退到墻邊,恭然讓出一條過道。有人欲避不及,其畔數(shù)只手忙伸,將其拉開。那人兀自不解而望,旁邊有識者悄言告知:“京營的人。別擋道兒!”
“律先生。”過道盡頭一人趨迎上前,難掩滿臉神色不安。低著頭聞聽有問,香風(fēng)隨影漾然而近。“卓吾怎么樣了?”
神色不安之人在過道盡頭搖首微嘆,眼見來者已入側(cè)邊之門,便即尾隨其后,低聲稟陳道:“李贄在獄中,要侍者為他剃頭,等侍者離開的間隙,李贄用剃刀割開了喉嚨,但并沒有咽氣,留下了一段對話。侍者問:‘和尚痛否?’答:‘不痛。’問:‘和尚何自割?’答:‘七十老翁何所求!’眼下他還未死,卻也難救活,畢竟傷勢很重。不料驚動了律先生……”
隨著香風(fēng)拂然而入,握扇之人先已進(jìn)內(nèi)探視。從者抬臂,攔下別人。另一隨從立在門邊壓著話音說道:“逼死李卓吾,你們闖下大禍了。南北一片哄動,他曾任職的國子監(jiān)、朝廷禮部、南京刑部舊時僚屬聞訊紛紛不滿。其最后曾任云南姚安知府,那里的百姓得知后慟聲遍地。雖然禮部給事中張問達(dá)秉承首輔沈一貫的授意上奏,攻訐李贄。可是禮部和首輔大人也扛不起逼死李卓吾這個罵名,李贄主張富國強兵,他抨擊儒者不懂武事,只會高談闊論,把天下百姓痛癢置之不聞,反而以理財為濁。因而他提倡耕戰(zhàn),認(rèn)為‘務(wù)農(nóng)講武,不可偏廢’,深得兵部和京營的有識之士贊賞。你們應(yīng)該明白,歷來千古賢者即便蒙冤一時,昭雪是遲早的。凡事不要做絕了,誰也不好收場,而你們當(dāng)中的有些人將遺臭萬年。”
聞?wù)呓詾橄囝欁糟吩谕猓丈戎嗽诶镞厙@息,負(fù)手仰看壁掛畫作,隨即轉(zhuǎn)問墻角蓋著血褥而臥的老人,稽首道:“畫里是誰?”
蓋著血褥臥在墻角的老人語聲低弱地回答:“千古一帝。”
握扇之人微微點頭,欣賞道:“先生筆下摹繪的秦始皇果然形象與眾不同。”老人蜷臥墻角說道:“我畫的不好。但他也是凡人……”
雖然贊揚秦始皇是“千古一帝”,李贄認(rèn)為,按照萬物一體的道理,世間原本不該存在高下貴賤的區(qū)別。老百姓并不卑下,自有其值得尊貴的地方;侯王貴族并不高貴,也有其卑賤的地方。
趁有隨從奉藥為老者施用,握扇之人又觀看另一幅描筆粗繪之作,端詳?shù)溃骸巴磔厖s覺并非不好。線條粗,棱角分明,也似先生的為人。旁邊畫像里的這一老一少在放鶴,不知又是何樣人物?”
“向雄、司馬孚。”錦衣醫(yī)師在旁調(diào)藥,轉(zhuǎn)看畫像下方題字,凝目辨覷道,“西山放鶴,最后一次同唱歸去來兮。時為曹魏滅亡之年。”
握扇之人恍然道:“想起卓吾先生讀史感言:‘如向雄、司馬孚者,皆松柏也。可敬,可敬。’似此高風(fēng)亮節(jié),我原該認(rèn)出他們……”
信包說他的老朋友律先生透露,李贄在自刎后兩天,才始得死去。
萬歷三十八年,李贄的學(xué)生汪可受,以及梅掌科、蘇侍御捐銀錢為其樹碑。據(jù)袁中郎等人記載:“卓吾血流二日以歿,慘聞晉江,士庶甚憫,于晉江西侖作溫陵先師廟,頗奉香火。”
李贄一生著述頗豐,著作先后數(shù)次被禁毀,民間盜印、假托者不絕,門人汪本鈳說:“卓吾一死而書益?zhèn)鳎嬷亍瓭u至今日,坊間一切戲劇及謔言刻本批點,動曰卓吾先生。”
其實他本來姓林,信包旁邊常有儒者認(rèn)為李贄出身于海商世家,雖然直系長輩主要是農(nóng)民、塾師、小商販之類,但他六世祖林駑是泉州巨商,從事遠(yuǎn)洋貿(mào)易,乘船往來于泉州與忽魯模斯之間,并娶波斯當(dāng)?shù)厣颗訛槠蕖H雷嬉蚍磳ΧY教,得罪林姓御史,被扣上“謀反”罪名,為避禍改姓李。
李贄住在龍湖芝佛寺著述、講學(xué),雖說他是有大學(xué)問的人,卻也開荒、種糧、種菜、勤快得很。李贄講學(xué)跟別的先生不一樣。別的先生只收男孩,他偏偏要男女收在一起教;別人都要求孩子走路要輕,說話莫大聲。而李贄偏要他們蹦蹦跳跳翻跟斗,大聲讀書震天吼;別人教書要白天,李贄卻讓孩子白天幫大人種田、種地,夜晚聽他講學(xué);別人教書專講“四書五經(jīng)”,李贄更教些實用的東西,還經(jīng)常出謎語逗孩子玩。
信照跟我說,有人最后一次看到律先生出現(xiàn)在李贄曾經(jīng)講學(xué)論道的天臺書院,就此不知下落,卻把先前帶來的色目女子留給了信包。
律先生離開的大約四年后,信包上洛。不幸吐血死于途中,先讓那個胡婢留在我身邊。
“上洛,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后來有樂說什么也不肯去看我,他對信照一逕搖頭不已,“很多人都死在路上,帶再多兵也兇多吉少……”
“王經(jīng)剛上洛也沒多久,”聞聽阮渾泣訴,向秀和阮咸、劉伶他們在堂前納悶互覷,“怎么就出事了呢?”
“傳聞好多人要被誅三族,”阮渾在廊間哀嘆道,“其中也有我從小一起玩的好朋友他們家。剛才我一聽到消息就跑來了,進(jìn)院子后卻給袁孝尼一伙打岔,被他們逗了半天,搞到現(xiàn)下很難哭出來了……”
長利憨問:“所謂‘誅三族’是怎么回事呀?”
信孝顫著茄子說道:“誅三族是古代酷刑‘族誅’的一種,最早出現(xiàn)在商代,而后出現(xiàn)了五族、七族、九族,明成祖時代曾有過慘絕人寰的誅十族,例如方孝孺案。所謂三族,有幾種說法,一為父族、母族、子族;二為父、兄、子三族。也有一說概指,父母、兄弟、妻子。《史記·秦本紀(jì)》曰:‘法初有三族之罪。’裴骃《史記集解》引張晏曰:‘父母、兄弟、妻子也。’若按父族、母族、妻族而言,則夷三族最為殘酷。秦代的誅三族主要步驟有:先在每人額頭上刺字;再剜掉鼻子;接著割掉手指腳趾;然后亂棍打死;再將死尸的頭割掉;最后剁成肉醬。”
“簡直了,”長利咋舌兒道,“幸虧我們祖宗搶先跑掉了。不然決計難以僥免‘團滅’的下場,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有樂搖扇說道:“我們祖先畢竟機靈,老早就溜,跑得算快了。你看公孫淵他們家逃慢一點,差點死光。幸好我們有些祖先跑來拽公孫家剩下的族人一起劃船逃走,不過夏侯氏就沒那么走運,死得七七八八,僅余少許走脫。”抬扇指了指墻頭高處蹲望的酒糟鼻小孩兒,在其下面仰覷道:“這小子也險些完蛋。他哥哥阮瞻的內(nèi)兄潘岳后來出事,亦即‘貌若潘安’的絕世美男潘安。他所體現(xiàn)的那種唇紅齒白的清秀、偏于柔美多愁的文才風(fēng)流。然而潘岳這樣一位美男居然被坑,潘岳曾經(jīng)因為看不慣孫秀為人狡黠經(jīng)常鞭撻他,后來孫秀得勢遂羅織罪名說他和石崇要和某王爺一起造反,于是潘岳和石崇等人被誅滅三族。潘岳被收押之時,石崇和他都不知道對方也在其中,石崇已經(jīng)送往刑場,潘岳后至,石崇對他說:‘安仁,怎么你也來了!’潘岳回答道:‘可謂白首同所歸。’潘岳曾作《金谷詩》云:‘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歸。’本意是說兩人關(guān)系很鐵,老了還在一起玩,誰知竟然成了他們死亡的預(yù)言。潘岳的母親及兄潘釋、弟潘豹、潘據(jù)、潘詵,兄弟之子,已經(jīng)出門的閨女,無論長幼一齊被害,唯潘釋的兒子潘伯武逃難得脫。而潘豹的閨女與其母相抱號呼不可解,于是被赦免。”
“阮遙集雖沒給株連到,”信孝仰望墻頭高處撓胯的酒糟鼻小孩兒,在底下嘆道,“后來他也死心了,一有機會就抱著著名美女宋袆上車趕路,帶領(lǐng)全家離開是非之地。阮孚哥哥阮瞻的內(nèi)兄潘岳侄子潘伯武,誅三族時逃跑幸免,率領(lǐng)殘余親戚隨阮氏一族南下。”
“孫秀垂涎石崇的寵妾綠珠,”有樂在酒糟鼻小孩兒下面搖扇興嘆,“由于索取不得,孫秀大怒,勸趙王司馬倫誅殺石崇全家。石崇對綠珠嘆息說:‘我做官之前家勢并非顯貴,只不過流徙交州、廣州的富商出身,別人圖我家財已久,不料現(xiàn)今我竟因為你而獲罪。’綠珠流淚說:‘愿效死于君前。’拜畢突然墜樓而死,石崇想拉卻來不及拉住。這位出生于白州,亦即廣西博白的歷史著名美女雖曾是歌妓,其實堅貞。包括白居易《洛中春感》在內(nèi),后世憑吊綠珠的詩篇多不勝數(shù),人們還以桂花的散落譬喻綠珠一躍而下的凄美留芳,并尊她為花神。奉謂八月桂花之神。石崇昔為交趾采訪使,以數(shù)斛珍珠買到了她。亦有一種說法,概因石崇用珍珠買下她,便以珠為名。石崇和當(dāng)時的名士左思、潘岳等二十四人曾結(jié)成詩社,稱‘金谷二十四友’。石崇被亂兵殺于東市,絕色美女綠珠先已墜樓自盡,而絕世美男潘安亦被押赴刑場宰殺。幸好我上面這個名叫阮遙集的小孩兒機靈地抱著綠珠的弟子宋祎,率領(lǐng)全族及時逃離是非之地。不過其實沒人想殺他,尤為不敢起心當(dāng)真觸動其世代豪強勢力。只是他太精了,最終全身而退,幸福地死于酒色過度……”
“宋袆的人品比不上她師傅綠珠,”信孝在酒糟鼻小孩兒下面聞著茄子說道,“我上面這個名叫阮孚的小孩兒后來死于再度南下廣州的途中,時年四十九歲。結(jié)果丈夫剛過世,宋袆就跑去改嫁給一代妖艷美男謝尚。由于鎮(zhèn)西將軍謝尚太妖冶,號稱美女克星,終于使她先死在前面,避免了又嫁死一個老公,畢竟前前后后總共已有好幾個丈夫被她折騰死在先頭。尤其是晉明帝司馬紹,每天沒事就鍛練身體,卻在納她入宮不久竟病逝,年僅二十七歲。然后由我上面這個名叫阮孚的小孩兒接盤,群臣為之唏噓……”
“絕世美男潘安之死,更令人唏噓不已。”有樂在酒糟鼻小孩兒下邊搖扇興嗟,“潘岳又名潘安,字安仁。三十二歲仕途不順使他那密云般烏黑的秀發(fā)添了幾縷銀絲,當(dāng)時正值秋天他借古人宋玉、賈誼悲秋的典故寫下了《秋興賦》,后世因以‘潘鬢’謂中年鬢發(fā)初白。亦即‘沈腰潘鬢’之語的由來。潘安做河陽縣令時,結(jié)合當(dāng)?shù)丨h(huán)境讓滿縣栽桃花,澆花息訟甚得百姓遺愛。世人遂用‘河陽一縣花’、‘花縣’等辭藻代稱潘安,或喻地方之美或頌地方官善于治理。而這也是‘花樣美男’最早的出處。李白作詩贊曰:‘河陽花作縣,秋浦玉為人。’史籍記載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左太沖絕丑,亦復(fù)效仿潘岳游遨,于是群嫗一齊亂唾之,委頓而返。潘安、夏侯湛并有美容,喜同行,時人謂之‘連璧’。由于太出眾,其‘粉絲’眾多。廣大的老婦女們尤其愛之,《語林》標(biāo)有注引稱:‘安仁至美,每行,老嫗以果擲之滿車。’潘安的小名為‘檀郎’或‘檀奴’,才如江海,貌美而不風(fēng)流。潘安雖是美男子,又對結(jié)發(fā)妻子一往情深,忠貞不渝,即便其妻子很早就去世了,他也沒再娶。是婦女們心目中完美的情人、絕佳夫君形象,‘檀郎’、‘檀奴’遂成為夫君或心上人、情郎的代名詞。這一稱謂寄托著婦女對情人、夫君用情專一的熱切希望。趙王司馬倫囚禁晉惠帝自立為帝,他的親信孫秀當(dāng)上了宰相。當(dāng)初孫秀不過是個下人小吏,潘岳的父親曾經(jīng)做過他的上司,潘岳對他不好而被記恨。最終慘遭夷三族,潘安的母親以七十余歲的高齡也未能幸免被殺。”
信孝在酒糟鼻小孩兒下面聞著茄子感嘆道:“史稱潘岳亦即潘安有美好的容貌和優(yōu)雅的神態(tài)風(fēng)度。年輕時駕車走在街上,連老婦人都為之著迷,愛用水果往潘安的車?yán)飦G,都將車丟滿了。可見當(dāng)時廣大婦女尤其是老年婦女對美男子的愛慕與追捧。左太沖即左思長得非常難看,他也來學(xué)潘岳到處游逛,這時婦女們就都向他亂吐唾沫,弄得他垂頭喪氣地回家。雖然留有‘?dāng)S果盈車’的典故,美男潘安其實感情專一,對妻子楊氏一往深情。他和妻子楊氏少年訂婚,相愛終身。楊氏逝世后,他為她寫的悼亡詞情誼真摯,纏綿無盡,并未再娶。更成為千古佳話,此即‘潘楊之好’詞語的由來。”
有樂攏合折扇,若有所思的說道:“先前我們溜去司馬昭宴請向雄那里沒找到茶筅兒,似乎也順便悄悄去過李卓吾和律先生那邊,亦未找到信雄下落,要不要再從廁所穿越到賈謐開閣延賓那個時候,看看美男子潘安出主意幫賈謐為‘晉書斷限’,或許還能適逢其會,趕上晉惠帝元康六年,征西大將軍祭酒王詡要前往長安,石崇與眾人在洛陽之河陽縣金谷別墅設(shè)宴相送,這是中原歷史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文人聚會,后人稱之為‘金谷宴集’,這場盛會和石崇所作的《金谷詩序》堪稱佳話,后人王羲之效仿于是有了‘蘭亭雅集’和《蘭亭集序》。‘金谷宴集’中‘遂各賦詩,以敘中懷,或不能者,罰酒三斗。’成為酒宴上罰酒的鼻祖,信雄會不會也在那里跟‘金谷二十四友’喝酒?”
宗麟皺眉道:“不要四處亂去,快幫我找琴……不知西晉美女綠珠那里有沒有我要的琴?除非趕在石崇妾綠珠跳樓之前,穿越到她樓下,那還差不多。”有樂在酒糟鼻小孩兒下邊嘖然道:“我上面這個名叫阮遙集的小孩兒長大后抱走的晉代著名美女宋袆她師傅綠珠擅長吹笛和舞蹈,人家不彈你那種琴。還是不要亂去泡妞了,先找信雄,然后去拉鐘會一起離開為好。”
宗麟琢磨道:“不如我們瞅隙穿越去看一下,能不能趕在歷史著名美女梁綠珠跳樓之際,搶快一步從樓下把她接住,然后抱走。畢竟她在歷史舞臺上戲份已完,與石崇的緣份已盡,這樣做似乎不會改變什么歷史脈絡(luò)……”長利憨問:“你怎么知道她姓梁呀?”
“我還知道她講地佬話呢,”宗麟冷哼道,“許多史料皆有記載,少看書是你的損失。綠珠者,姓梁,白州博白縣人也。州屬古越地。梁綠珠為廣西博白縣綠羅村人,生而端嚴(yán)。著名富豪石崇任官于交趾之時,用幾斛珍珠把她換來,入府為歌妓,實乃寵妾。《晉書石崇傳》明確記述:崇有歌妓曰綠珠,美而艷,善吹笛。孫秀使人求之。崇勃然曰:‘綠珠吾所愛,不可得也。’使者曰:‘君侯博古通今,察遠(yuǎn)照邇,愿加三思。’崇曰:‘不然。’使者出而又返,崇竟不許。孫秀怒,乃勸司馬倫誅石崇及其外甥歐陽建。其實起因是當(dāng)時趙王司馬倫專權(quán),石崇的外甥歐陽建與司馬倫有仇。依附于趙王倫的孫秀暗慕綠珠,過去因石崇有權(quán)有勢,他對綠珠是可望可戀而不可及。石崇在朝廷里投靠的是賈謐,后來賈謐遭誅,石崇因為與賈謐同黨而免官。石崇一被免職,孫秀明目張膽地便派人向石崇索取綠珠。暗示石崇今非昔比,應(yīng)審時度勢。石崇堅持不給,遭到報應(yīng)。畢竟他以前也殺人不眨眼,作惡非少,不能怨紅顏禍水。見過勸酒很沒品的,但你見過勸酒不成就要砍人的嗎?”
“有的炫富、有的清談,兩晉朝代為什么這樣好玩?”信包歪靠在藤椅上吞煙吐霧的說道,“石崇富裕之后,生活奢侈,所居的房屋都裝修得宏偉華麗。他的數(shù)百個姬妾,每一個皆穿金戴銀,選用的樂器均屬當(dāng)時最好的,廚子都煮盡各種珍貴食材。家中的廁所設(shè)有絳紗大床,常有十多個侍婢列侍,全都打扮亮麗,弄得那些來他家的客人因內(nèi)急也不好意思進(jìn)去如廁的地步。客人上個廁所,居然被眾多美女列隊兩旁,熱烈歡迎上床排泄……”
有樂忍不住從門外轉(zhuǎn)返說道:“是嗎?我也想去看看他家到底有多窮奢極侈,如果真的那么令人發(fā)指,就把他寵愛的梁綠珠抱走先,雖然我聽不懂她說的方言‘地佬話’……”宗麟眉飛色舞的慫恿道:“他家必有許多上佳的樂器,其中包括我要找的琴,可能信雄也在那邊吃雞腿,然后上廁所受到眾多美女排隊熱烈歡迎。這種待遇真是令人發(fā)指……”
長利憨瞅瓜籬那邊,搖頭說道:“真要穿越去泡妞嗎?可是蚊樣家伙不知去哪里了,先前我似乎看見他鬼鬼祟祟爬進(jìn)瓜籬后面,悄悄拉那個誰走了。懷里還抱著一個似未斷奶的小嬰兒,不記得是誰來著?”信孝聞著茄子走來張望道:“陶侃,東晉開國元勛。”
宗麟轉(zhuǎn)面惑覷道:“東晉開國元勛抱著一個還沒斷奶的小嬰兒,剛才在這里嗎?”
“沒有,他本人就是小嬰兒。”信孝在瓜蔓下聞著茄子說道,“陶母湛氏,鄱陽郡破落戶陶丹聘為妾,生陶侃。他父親陶丹貧賤,家境衰敗,生活不能自理,要靠小妾湛氏常年紡織資助供給,才得以讓陶丹結(jié)交家世超過自己的人。在這位勤勞能干的小妾掙錢支援之下,陶丹出仕孫吳,先為牙門將,并啟用朱伺為給使。此后升為揚武將軍,擔(dān)任邊境之守備,當(dāng)時被質(zhì)任在武昌的陶操,曾經(jīng)私自來到其父親陶丹的駐地,想要與其相見,被陶丹以不可違悖法度之理由拒絕。根據(jù)《晉書》等史籍記載,陶丹歷次倒霉后皆靠湛氏出力出資度過難關(guān),其子陶侃飲酒犯過,同湛氏一起與其立約節(jié)制之事。可見這位小妾在陶家的地位和作用非比一般,畢竟她早就是一家的支柱,能撐起這個家業(yè)全靠她的勤勞。吳國被西晉平定后,陶家再度流落無依。陶侃年幼而孤貧,湛氏對教育陶侃起到重要作用。長沙太守萬嗣來到廬江,見到陶侃,誠心敬悅,對他說:‘你最終一定會有大名。’讓自己的兒子與陶侃結(jié)為好友才離去。陶侃受廬江太守張夔舉薦到洛陽后,舉世聞名的重臣張華起初認(rèn)為他是來自偏遠(yuǎn)之地的人,不大理睬他。但陶侃每次去,都神色安然。張華后來與他交談,大為驚異。當(dāng)時的伏波將軍孫秀出身孫吳宗室,名望不高,北方士族都恥于委身擔(dān)任他的掾?qū)伲瑢O秀因為陶侃出身寒族,于是召他到身邊為親信。晉惠帝在位時爆發(fā)的‘八王之亂’引起江南動蕩不安的局勢,為陶侃施展才干提供了機遇。陶侃平定荊州,進(jìn)封平南將軍,隨后又都督交州軍事。在兩晉風(fēng)云變幻之際,他被溫嶠等各路諸侯推為西方盟主,都督七州軍事,封公爵于長沙郡。陶侃晚年位極人臣,卻不干預(yù)朝權(quán),全身而退,告老還鄉(xiāng),享年七十六歲。其去世時,晉成帝下詔追贈陶侃為大司馬,加禮祭祀。后來劉裕代晉稱帝,前朝東晉的封爵中只有王導(dǎo)、謝安、溫嶠、謝玄與陶侃的子孫爵位未被廢除,讓陶侃后裔世襲侯爵,安享食邑。唐宋朝廷為歷代名將設(shè)廟享奠,當(dāng)中就有‘太尉長沙公陶侃’。”
“陶母責(zé)子的軼事聽過沒有?”信包躺在藤椅上吞煙吐霧的說道,“陶侃是孝子,常念及母親養(yǎng)大他不容易。陶侃年輕時曾任管理漁業(yè)的小官‘魚梁吏’。有一次,他把一壇腌魚贈送給母親湛氏。湛氏問:‘這是哪里來的?’陶侃派來的人說:‘是官府的。’湛氏將腌魚封好并且回信,責(zé)備陶侃說:‘你身為官吏,把官府的物品贈送給我,這樣做不僅沒有好處,反而增添了我的憂愁啊!’陶侃在武昌時,曾與自己的僚屬從容宴飲,但喝酒常有節(jié)制。有人勸他還可以再喝一些,陶侃一時凄然淚下,許久才說道:‘我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在喝酒后犯有過錯,與雙親有約,所以不敢超過適量的限制。’”
有樂搖了搖扇,琢磨道:“要不要順便穿越去陶侃那里拿一壇腌魚,回頭送給咱們那位當(dāng)家的哥哥,畢竟按儒家的教誨,長兄為父……”信包從藤椅上轉(zhuǎn)頭悄問:“我們是不是在作夢呀?先前被一個三髻小女童追纏不休,我感覺不對勁……”信孝聞著茄子告知:“那個不是小女童。看看你一臉的草莓印,脖子也有許多。就該知道作夢不是這樣的……”
信澄著地一滾,不安地湊過來悄言道:“他們堵在外邊,我看邵家那些人還不甘離去,咱們走不掉怎么辦?”
有樂忙道:“不如我們一起擠進(jìn)后院角落那間廁所,悄悄撞墻穿越走……”長利憨望道:“可是先前我們試過了,撞去的那些地方?jīng)]有信雄。反而看到已然顯似模樣衰老的司馬昭好像在哭,形廓隱約有點像幸侃那樣大個兒。陪著他悲秋的那些人當(dāng)中有個華袍美女似乎已看見我們,眼神好厲害的樣子,再去怕會被逮住……”信孝聞著茄子說道:“那個濃艷之人并非美女,似是裴秀。”
“而且我不想再亂去,”長利憨然道,“其中一個地方是在不知哪兒的牢獄里,看到有個很可憐的老和尚躺在血泊中,樣子瘦弱而摧頹。旁邊的人似乎瞅見我們探頭探腦,不知為何卻未吭聲?恐怕下次再去那里,搞不好直接被他們關(guān)在牢房里了……”
信孝聞著茄子說道:“律先生來來回回好多趟,其常年出使,往返走訪,原本認(rèn)識我們,況且他一向跟信包交好,就算故意不動聲色,有何奇怪?”
有樂掏東西自覷道:“我們再撞一次,換些去處碰碰運氣,看信雄在不在綠珠跳樓那里發(fā)呆愣望,或者陶母湛氏家中吃腌魚……不過要等一下,撞墻之前讓我先看看口訣。”
我暗覺不妥,正要拉住他加以婉勸,外邊有人呼叫:“找到楊夫人悄悄駕走的那輛牛車了,丟在巷子里面,奇怪的是竟空無一人,誰看見她去了哪里?”酒糟鼻的小孩兒在墻頭指點道:“先前我看見有個小胖孩在車上吃雞腿。”
“果真?”有樂忙隨長利他們跑去尋覓,往陋巷深處亂覷道,“在哪在哪?”
我跟在后邊,但見一輛空車棄于巷尾,幾個烏袍家伙圍在那里遍覓無獲,忽遭磚石投打,不待許多胡人追涌來毆,慌忙爬垣溜走。那些不知哪兒跑來的胡人紛從有樂他們旁邊推擠而過,隨著酒糟鼻的小孩兒在墻頭蹦跳指引,追往巷外。我被撞到角落,忽見一影映壁掠過,翩若雁落,矯轉(zhuǎn)于后。我回眸看到恒興奔至墻邊,其剛要拔刀,手先被捺,悶哼而踣,再欲勉力抽刃出鞘未及,便已摜跌甚遠(yuǎn)。
信照晃身躥近,揮刀空斫,雖是其快難狀,竟沒沾著片袂。反被袖風(fēng)推撞,胸似一震,踉蹌退到我跟前,橫刀惕護之際,凜問一聲:“何人?”
一只手悄伸于畔,倏然彈落其刀。叮一聲響,信照亦隨而摜軀飛摔,現(xiàn)出背后之人,悄眸一瞥,寒如針芒,沒等我轉(zhuǎn)面看清,其已移避視線,孫八郎一戟搠空,旋遭袖風(fēng)掃翻,現(xiàn)出一襲華袍之影如魅,有語洌然低縈:“河?xùn)|裴秀。”
有樂唰的展扇顫搖,在我旁邊抖著舌兒問道:“有何貴干……”余音未消,便即歪摜開去,其后現(xiàn)出信孝拿茄顫抖而覷的身影,長利在畔憨問:“先前聽有樂提過此人擅長‘縮放之術(shù)’是吧?不知會不會一下子把我們縮小跟螞蟻一樣,然后把他自己變大,好似巨無霸的樣子……”信孝納悶地轉(zhuǎn)覷道:“這樣也行?我看不是吧……”聲猶未消,便亦顫著茄子摜翻于地。
袖風(fēng)一蕩,信包叼著煙卷棒兒從我眼前飛撞而過,倒也了得,半空中雙銃齊出袖外,砰然轟擊,雖即落空,聲如雷霆驟響,亦讓那華袍之人似為一驚。信包發(fā)足旁蹬,便借腳底連踹之勢,蹬壁折返,騰身拿扇掃打,黑骨扇顯出“崆峒”字樣,劃垣而過,霎現(xiàn)勾鋒縱橫交錯。
有樂他們正要為之喝彩,信包便已仰摔。隨著煙屑兒火星亂飛,喉脖遭扼而倒。華袍之人將他一下按落于地,嘭一聲著實磕響,背梁震土激塵揚撒。隨即甩手撩送,拋軀摜開。信包跌撞巷墻,彈摔下邊,歪叼著殘余煙卷兒,悶哼道:“我又挨打……真是噩夢啊!”
長利咋舌兒道:“我也越來越覺得像是惡夢。現(xiàn)實不是這樣的,信包明明是我們家?guī)仔值芾镒顓柡Φ模趺磿教幇ぷ幔€被人弄了一臉草莓印……”華袍之人逼近跟前,洌然低哼道:“井底之蛙,不知天外有天。幾個紈绔子弟,四處亂跑,先前沒見識過多少世面,還以為自己很行?”
隨其袖風(fēng)一掃,信澄著地翻滾,欲避不及,亦摔飛甚遠(yuǎn),反手發(fā)出袖箭,跌在半道,軀猶未落,數(shù)矢嗖嗖連至。沒等墜地,又從袖下亮出短管之銃,牽扳腕間機括,砰然轟射一發(fā)。
穿條紋衫的小子抱頭跑避,百忙中點炮拋來,我掩耳跳腳閃開。煙花焰火四撒之間,那華袍男子渾若無視,逕往長利跟前,冽然逼視道:“識相就把肩后所背負(fù)包袱里揣藏之物擱下來,便放你們一馬。”我在旁懵問:“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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