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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月黑風高-《一碗茶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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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信雄他們猝然嚇得一下子擠去角落里,那團猙獰之影似乎忍不住好笑,抬手一拍,說道:“膽小鬼!膽小鬼……”

    信雄不知讓誰給推出來,急著又要擠回去。我在最里面被推去撞在硬板上,頭磕得暈沉。

    宗麟撐著手杖坐在那里,正自冷笑,突然嘴腮被捏,有只白生生小手飛快拔須,又捏又拔之后,迅速縮回那團猙獰之影里。

    “豈有此理,誰敢拔我胡子?”宗麟惱將起來,抬手杖便要打去,四旬開外雞窩頭男子忙提手擋住,搶身攔在跟前,躬拜道,“陛下,這些老朋友皆是尊貴的客人,不要拿他們玩得太過!”

    隨即轉面低言:“大人且慢動怒,此是女王伊莎貝拉陛下。”

    “逗你的朋友們玩都不行么?”猙獰之影微掀,里面露出一張充滿精靈古怪之氣的嬌俏小臉,朝宗麟吐著嫩舌兒道,“還是索菲婭姐姐好,肯陪我玩,并且借給我這張怪物皮裘,披來嚇你們這些膽小鬼縮作一團。”

    四旬開外雞窩頭男子見信雄他們仍顯驚魂未定,乃安慰之:“這不是怪物,只不過是某種貌相兇惡的大猩猩或者丑陋猙獰的狒狒之皮。最近拜占廷公主身邊到了不少舊人,從敘利亞到摩洛哥都有故臣一路趕來投奔,送各種東西,其中不乏珍奇異物。這張皮裘是比埃及還遙遠的地方前來投靠的‘黑侍團’贈送之物,他們首領是個來自乞力馬扎羅的勇士,專門手刃猩猩,以及各種嚇人的狒狒……”

    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問道:“他們也一起擠在這條船上嗎?”

    “哪能呢?”四旬開外雞窩頭男子指著舷外海面,說道,“留意看后面那五艘不一樣的大船,那些跟隨拜占廷公主出嫁的人馬乘坐上面。聽說另外還有十一艘船,正從意大利那邊繞過威尼斯水域,遠道趕來。”

    “還帶上了這許多陪嫁的?”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瞠望道,“簡直是大規模搬家的架勢。難怪俄羅斯要被拜占庭人‘鳩占鵲巢’……”

    宗麟冷哼一聲:“沒想到亡國公主,居然嫁妝不少。”猙獰皮裘下的嬌小家伙咕噥道:“比我嫁妝多。我家沒錢,三歲那年被趕出宮后就在農村撿柴做飯,后來我媽媽瘋掉了,每天拿大便煮湯給我和弟弟吃,他只有八個月大……”

    宗麟見信雄在角落里皺起臉發出一聲:“噫……”就伸杖去戳他,嘖然道:“你們幾個別在角落里疊羅漢了,世上哪有怪物,這是可愛的公主或者等待加冕的女王,哪個‘小年輕’趕快過來泡她走,今后吃香喝辣,不在話下。否則就便宜了你們的叔叔織田有樂齋這廝,你看他有多幸福,在里面吃這吃那,過得多么恣肆?”

    長利憨笑道:“他啥時候起就用上這名號了?”宗麟伸著手杖去敲他腦袋,說道:“你這小子也是活得胡涂。身為東漢末年跟隨張敞開發扶桑的瓜農曹蠻后人織田長益的同胞哥哥或者弟弟,居然不知他早就四處寫信告訴茶藝同道,言及他給自己取了個很雅趣但我們覺得很俗氣的名號叫‘有樂齋’,此后被熟人常以‘有樂’喚之。”

    小珠子在信雄耳后小聲說道:“雖說早就用上了這般自號,不過要等到小田原之陣后,長益出家入道,才正式號稱‘有樂齋如庵’,誓言開始跟隨千利休學習茶道。其實你們那里的扶桑列島在東漢末年到曹魏帝國時期,屬于遼東太守公孫氏轄下的帶方郡。遼東方面分批多次派遣人馬前往開發,招募了不少各類農工匠人,跟隨而去,并沒再返回。反而還有許多鄉人宗親為逃避戰亂又陸續尋去投奔他們,這是你們家族的早期淵源。義弘他們家的惟宗氏本姓秦,其祖輩遷徙可能比關氏還早些,或許比周氏遲些時候。至于宗麟,他們來得稍晚,后來大友家族和大內家族也跟范氏差不多一起在關門海峽登陸,輝元家族的先人應該也在那個時候到了,不過又有人說范氏先人遷去得更晚,其分散的遺裔亦即今川和后北條……”

    我望向那個藏在猙獰皮裘里往外好奇打量的小家伙,問道:“有樂呢?你把他怎么樣了?”皮裘里的小家伙眨著妙眼反問:“誰呀?”

    “對了,你把有樂藏去哪里了?”長利憨笑道,“沒他真不適應,還有我侄兒信孝卻在何處呢?”

    皮裘里的小家伙正自懵然眨眼,忽然傳來一聲大叫,接著又一聲。長利訝然轉望道:“好像是信孝發出連串怪叫。”信雄愣問:“他為什么這樣叫?”皮裘里的小家伙捏著鼻子,發出奇怪的聲音說道:“怪叫我也會。”隨即伸嘴去信雄耳邊大叫。

    信雄嚇一跳,哽咽道:“我要回家!”我連忙過來撫慰之余,聞聽又一聲難以名狀的怪叫傳來,聽得我一激靈,不禁納悶道:“他為何叫得這么詭異?”

    “想是挨戳了。”蚊樣家伙跑去看過,回來說,“黑衣阿婆與信孝在另一間艙室內。”

    隨著又一聲透著更蹊蹺的怪叫,我和信雄不禁一齊激靈。信雄暫停抽泣道:“這種聲音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宗麟撐著手杖亂望道,“那個黑衣阿婆據說是史上有名的‘指匠’,就算不是鼻祖,或許亦然屬于祖師一輩。竟能使人發出這種叫聲……”

    “不管那么多了,”我趕忙往信孝先前鉆入之處掀板爬進,說道,“指望不上宗麟幫忙。我先去把有樂弄出來,然后拉上信孝,再一起趕回去救援信照和我家翁……”

    皮裘里的小家伙伸頭說道:“咦,你也發現我前次偷偷弄出來的秘道了?”

    信雄不顧大腦袋一路被夾,硬擠而過,跟著爬進來,卻到拐彎處搶在我前邊鉆得飛快。而在不知哪兒傳來的陣陣曖昧叫聲中,我手臂越來越痛,有個小紅點在昏暗處隱約閃亮。

    “不要亂踩過來,”這時我聽到有樂的話聲說道,“地上有不干凈東西……唉呀,信雄你怎么急著蹦上來了?”

    我在里面聞言,連忙問道:“那個光頭男呢?”信雄甜嫩的話聲傳來,說道:“我看見他被窩里有個光頭露出來。叔叔,你們在干嘛啊?”

    “不要誤會,”有樂忙道,“你叔叔我和這位光頭的伯伯只不過是在床上躲避你后面那坨可疑的大便。廢話少說,趁它沒發現你,趕快上來就好……唉呀,你又踩著床邊雖不可疑但是難聞的大便亂踏我身上,還好我身上也有。信雄,順便跟被窩里這位光頭伯伯問個好,做人要有禮貌,他叫蘇里曼,是我們當年的老相識,不知為什么跑到這條船上拉客……”

    “我在幾年后爆發的‘高橋之戰’被追殺,羅馬尼亞人和突厥人兩邊都不肯放過我,終在無路可走之時,遇到那蚊樣家伙和一個臉形奇怪的小個兒之人,不知怎么就拉我撞到這里了。看來命運已經注定,從此我隱姓埋名,甘心留在這兒不再折騰……”光頭男在被窩里唏噓道,“不過那蚊樣家伙說,我須耐心在這條船上等待索菲婭公主到來,然后化名跟隨她嫁去莫斯科,到宮里助她一臂之力。唉,說來話長。總之趕快挪開你的腳,好好趴去一邊,別踩在我手上……”

    我忍著手痛正要往前爬出,昏黑中忽有一下劇撞,船體震蕩,隨即傾斜。我撞頭發暈,隱約聽聞雷霆般的炮聲隆隆漸近。

    “醒一醒,”有人推我肩膀,壓著話音急促地叫喚道,“快醒過來!”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可還是什么都看不清。恍覺有人把我從一潭濕漉漉的坑洼里拉出,混亂中周遭似有巨大撞擊的震蕩,耳鳴一陣之后,隱約聽到有個聲音在后面說道:“到地兒了。”

    有幾道亮光交相往我臉上照耀而來,越發使我難以看清東西。更不知身處何地,只覺四周一片昏黑混亂,到處透著青粼粼的水紋漾閃。而且我從那個坑洼里給拽出來,仍然置身于一大片水中,浸泡及腰,涼沁心頭。

    我不禁驚慌,問道:“這是哪兒?”旁邊沉默了片刻,周圍有人笑了出來,一個恣肆的聲音說道:“她問這是哪兒。”我后面有個家伙打哈哈,說道:“小妞竟然問這是哪兒?還沒問你呢,你哪來的?”

    一人拿東西照到我背后,驚叫道:“她身上爬沾了好多惡心蠕蟲!”

    “早告訴你們了,那些不是蠕蟲。”我面前有個大胡子說道,“你見過這么大的蠕蟲嗎?這是某種看上去像鼻涕蟲的東西,其實又跟水蛭一樣會吸附……”

    有個斯文之人連忙拉我去到一道門邊,按了幾下閃亮之鈕,說道:“趕快進去里面把那些惡心東西沖掉,更換上衣服就出來,不要久留,里面的射線可能對身體有害。”不由分說,把我推進去之后,扔了衣服和靴子到我腳下。

    那個筒狀的小房間里光線很奇怪,而且水也跟光一樣,或者說光也像水那樣,總之分不清。水光所及之處,身上的怪異蟲子紛紛萎靡墜落,我正自迷惑,外邊又一陣震蕩聲傳來,有人急驟敲門,催促道:“完事沒有?趕快出來!”

    我匆忙將更換下的衣履包在一個透明袋子里,這時聽到外邊炮聲隆隆,夾雜著不時轟震耳鼓的劇爆動靜。旁邊光滑透亮的青壁忽暗忽明,光影交曳。我感到害怕,就敲打著門,叫喚著要出去。

    外邊的人開門放我出來,急拽一旁,跟他們一起蹲下。幾道亮光又朝我亂照過來,有人疑惑的問道:“她從哪里冒出來的?怎么剛才突然在我們之間出現,有誰問過沒有?”

    一只手伸來拍打我腦袋,問道:“光頭妞兒,你是哪個小隊的,跑錯地方了吧?這是八隊,你呢?”我抬手摸了摸腦袋,想起頭套先已收在袋子里,搖了搖頭,依然心感茫然。后邊有個家伙打量著我,說道:“你光頭,我是鍋蓋頭。”

    “鍋蓋頭是當兵的,不知這光頭小妞是不是?”我旁邊有個絡腮胡子家伙說道,“這里有人來自‘三角洲’,也有從‘海豹’那里混出來的,不過都是昔時榮耀,如今就只剩下我們了。”

    “還好有我們,”一人匆匆跑來,貓腰而近,涉水悄至一道幽光漾閃的柱子之畔,喘著氣說道,“六隊、七隊他們全完了。五隊半路就團滅,先前空中最亮那道光就是他們瞬爆的燦爛時刻;一隊和四隊在前方搜索遇襲,苦戰之下所剩無幾,領隊的葡萄牙那個誰死掉了。二隊出發時就失蹤,最靠譜的三隊應該就在我們附近,進行側翼掩護,可是目前還聯絡不上。頭兒說,現下我們最靠近目標,不過他未必明白我們的處境,咱們給困在這里了……”

    我忽感手臂猝痛,低頭瞧見臂彎那兒有個小點在他們說話時微微閃亮。他們不說話的時候,或是交談間歇之際,那個小點就不閃亮。我暗感奇怪,抬手正要細瞅,有個沉渾有力的話聲傳過來:“誰說我未必明白當下的困境?”

    水聲微響,隨著幾道黑影掩近,旁邊有人肅然轉望道:“頭兒來了。”

    手臂上那個小紅點又微微閃亮,我聽見耳后有人小聲說道:“那是我們頭兒,你覺不覺得他像一個演戲的家伙?我們叫他‘卷福’,這是他外號。你有沒綽號?我小號叫‘支奴干’……”

    “什么干?”我轉頭看見一個頭形四方的家伙倚柱而坐,抱著顯然贅重的大筒管器械,抬起一只手拿小東西照我身上,來回掃覷道,“你叫什么?”

    “支奴干人,不要吵鬧。”我旁邊的大胡子說道,“咱們折損了不少人,既然她在這兒,就跟我們一起干。如今這個情勢,不干也是死,沒人可以置身事外。你生命最后的這段時刻,有個漂亮小妞陪著,老天待你不錯了。過一會兒,死要瞑目!”

    “不錯,這是我們生命最后時刻。”一個毛發微卷的男子蹙眉掃覷,語聲沉渾的說道,“剛才聞報,意大利總理親臨火線坐鎮的座駕撞毀在那座環形山后,除了指揮中斷之外,而且我們沒有了援兵,不會有人來接應。”

    “卷福,廢話少扯。”有個青禿腦袋的家伙扛著沉重器械在前邊側轉面孔說道,“騎士團想要我們干什么,直接說。”

    隨著臂彎小紅點微微閃亮,我心頭暗惑:“騎士團?”

    “我們最接近它。”毛發微卷的男子沉渾有力的聲音漸近我耳邊,他掃覷光影明滅之間的一張張模糊的面孔,說道,“雖然敵人極為強大,而且擁有可怕的力量。但它們似乎殺漏了我們這一小伙人,而且就在它要得手的那個東西附近。”

    “看,‘蒼耳號’墜在那座山后。”我旁邊有個看樣子最年輕的短發家伙示意我瞧向橢圓形舷窗外,抬起手上閃光之物照著外面,眼神精靈地瞅著我,低聲說道,“上面有一整隊人,包括那個剛當上意大利總理就撞上這碼子事的可憐家伙!他也是個老兵,不過這一趟還沒看到敵人就完了……”

    我看了看手臂,覺得那個小紅點隨著他說話的語句閃動,當那些人說話停頓的時候,便不閃爍。話聲一起,它又閃亮。我不由猜想:“這個小朱痕會不會是跟那小珠子差不多,竟亦有個神奇的通譯能力覆及周邊,使人能聽懂彼此語意?”

    “敵人是誰?”隨著水聲漾響,沉渾有力之語更近幾分,毛發微卷的男子身影悄立于畔,說道,“不須多問,你們皆知對手有多么強大,這是人類歷史最黑暗的時候,或許歷史已經終結,家園盡毀,我們的文明也不復存在。無論如何,回不了頭。既然回不去了,咱們要做最后一搏!”

    說到這里,他后面有個毛發稀拉的黑衣家伙捧著書轉出來說道:“來,先讓我們一起祈告片刻。”

    “去你的祈禱,”柱旁有個雞窩頭家伙轉過焦灰臉孔,低哂道,“你那些神從來沒罩過我們。我全家死于貧病交迫的時候,日夜祈求,可是神明在哪里?上帝在哪兒,袖手旁觀,從來不管我們死活。你回頭看看,大地枯涸,人都快死光了,不論哪里的神,沒有一個神肯幫我們。或許你該捫心自問,世上哪里有神?”

    “不要問世上有沒有神,”毛發稀拉的黑衣家伙捧著書默然片刻,說道,“不管身外有沒有,最重要是我們心中有,就夠了。越是面臨邪惡當道、黑暗橫行,越是要始終保持信念、問心無愧……”

    “剛才我得到消息,羅馬已毀滅。你的教廷也完了!”有個毛發蓬亂的叼煙之人從柱影后轉出,拍了拍黑衣家伙肩膀,以示撫慰,隨即順手推開,轉頭嘆道,“好大一朵蘑菇云,不知從這里能不能望得見?”

    “不管有沒有蘑菇云,也沒剩下多少人可殺。”黑衣家伙被推了個踉蹌,跌步趨趄到一個臉形奇特的小個兒男人跟前,又被搡去后面,幾乎撞到倚壁而立的一個橫抱粗管重械的黑臉大漢身上。黑臉大漢悶聲嗡響的說道,“半死不活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已變成了‘共同體’的一部分,剩下都是那種到處吃人的裂口怪,誰還聽你念經說教?”

    有個油光滿面之人擦著長管器械,笑問:“臨近出發的時候,我聽聞教皇也變成‘裂口怪’了是嗎?”

    “沒有,聽說他自盡了。”旁邊有個歪頭假寐的扁鼻家伙瞇著眼說,“將自己燒成灰燼。他不想變成‘共同體’的一部分。”

    我聽得心頭暗跳,忍不住小聲問道:“所謂‘共同體’是什么呀?”我旁邊有個模樣年輕的頭裹黑巾家伙聞言掏出個物事,按了幾下,拿給我看,似是個長方框的鏡子,我瞧見里面有座霧色迷濛的大山。頭裹黑巾家伙問我:“看見了沒有?”

    “我看見一座高山的遠景。”聞聽我惑然之語,他又按著鏡屏說道,“再拉近幾分給你瞧清楚。這回看見什么了?”

    “山上樹木亂動,”我剛說出所見,他便又按著鏡屏,問道,“再拉近些給你看。這下瞅清楚了沒有?”

    鏡子里忽有血花濺染,景像頓時模糊難辨。旁邊一個斯文家伙皺眉說道:“攝像那個伙計靠得稍近幾分,被裂口怪發現,就連他也完了。”我嚇了一跳,忽感頭皮發麻,咋舌兒道:“那些不是樹,也不是草木,難道山也不是山?”

    “人山,”模樣年輕的頭裹黑巾家伙搖了搖頭,垂目嘆息道,“數不清的人堆壘如高山,很難說是死人還是活人,來自四面八方,越積越多,聚合在那兒日夜哭嚎嘶叫,粘加成一團,組成了巨大的‘共同體’。”

    旁邊那個斯文家伙皺著眉說道:“這東西哪兒都有。不知最初從何處冒出來的,后來許多地方都有這種人山,據說最大那一座山脈上抵云霄、下及地底,由無數個體粘附而成,以同個思維行事,稱為‘共同體’。其它那些大山,叫做‘集體’,屬于同個思維脈絡的分支,其體積有大有小,我們這兒要面對的就有一個不算小的‘集體’,隨著我們損失的人越來越多,增加了它的力量,使它越變越大,極難對抗。沒打過交道的尤其要小心,這東西不只會驅使散布各處的‘裂口怪’四出侵襲,最難纏的還是它能操縱人的腦中念頭……”

    “跟它們作戰之時,最好是戴上這種盔具罩頭。”我見有個窘樣面容的家伙遞來個東西,并沒接過。他先戴著一頂,催促我罩上腦袋試試看。我仍沒拿,蹙眉問道,“你要我把這種簡陋便桶一樣的東西往腦袋上罩著有什么作用呀?”

    “他想出來的,”窘樣面容的家伙指了指斯文之人,說道,“據說可以防止侵擾腦中意念。”

    “沒人試過,不知行不行?”窗旁的大胡子隨手接過一個便桶形狀之物,瞧了瞧就扔去一邊,朝我咧嘴而笑,“你別戴這個難看東西,遮擋住了你那姣好容顏。我們死之前別無所求,只圖旁邊還有一個養眼的就行。”

    便桶形狀之物從水上漂過,漾然蕩近毛發微卷的男子身影之畔。他拾起在手,卻并不看,只瞧向我,話聲沉渾的問道:“她是誰?先前沒在我們隊上,否則我一定認得。”

    “美女,”旁邊的絡腮胡子家伙叼著牙簽,輕手拍了拍我的光頭,笑著說,“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剛才掉坑了……你看她的頭型,像不像上次咱們在耶路撒冷圍城里一起并肩作戰過的那個以色列光頭妞?可惜后來整座城陷落,滿城裂口怪紛涌,不知她有沒逃脫?”

    “卷福是臨時分來帶隊,”模樣年輕的頭裹黑巾家伙朝我耳邊說道,“我們隊長‘掛’了,你身上穿著他的行頭。”

    “是潮爺死的那個坑嗎?”毛發微卷的男子愕問,“先前潮爺脫下衣服鉆進去溺死在里面,這姑娘從哪兒鉆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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