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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古墳飛鳥-《一碗茶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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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安地問道:“為什么你不扔掉它呢?”眼神瘋狂之人搖扇說道:“隨便扔掉東西就是暴殄天物。這種事情我從來不干,世上善男信女多得很,就讓他們拿去膜拜。寺廟有錢收,也會樂意贊助一些矢錢給我拿來打仗用。我沒有你家勝賴撈錢的本事,春日山城發生‘御館之亂’,景勝為爭當繼承人,請他出兵幫忙,你家勝賴收了多少錢?聽說景勝遣使賄賂勝賴的側近跡部勝資和長坂光堅,請二人代為說項,向勝賴贈送黃金一萬兩、兩家聯姻、割讓東上州給你們家。別以為我不知道勝賴拿了五十枚黃金,就背棄氏政之約,轉而支持景勝入主春日山城。”

    勝賴之妹菊姬嫁與了上杉家族“新掌門”景勝自不必說,長坂光堅和跡部勝忠連署給此前陪菊姬前往越后的勝賴家臣長井昌秀的書狀中,希望催促景勝盡快繳清之前承諾的黃金五十枚。因為景勝承諾過贈與黃金,所以才有此時勝賴家臣催促兌現黃金之事。而且勝賴家對抗清洲、三河的日子也不好過,獲取黃金一事也無可厚非。至于景勝承諾的割讓東上州一事,其實也只是個順水人情而已。當時因御館之亂的爆發,越后領地內的情勢一片混亂,景勝根本沒有精力管控上野州,而且上野一帶的家臣們主要都站在了爭奪繼承人的另一方,比如北條景廣、河田重親等。再加上本身就有一些原屬上杉家的當地豪族轉投到了勝賴家,所以景勝只能默許此事而沒別的辦法。但這事卻帶來了一個巨大后患,就是氏政家一直覬覦上野的上杉家族領地。天正六年六月二十九日勝賴給昌幸的書信中也有說昌幸對于原上杉家的沼田領內豪族的調略招致了氏政的憤怒和不信任之感倍增。這或許也成為后來勝賴、氏政兩家反目的原因之一。

    “勝賴把那些錢花光了沒有啊?”眼神瘋狂家伙一臉壞笑的問道,“聽說他和信龍又招攬了不少流浪的武人投入麾下,舍得花錢找雇傭兵了。景勝送他的幾十枚黃金能撐多久呀?臭棋!他怎么不跟本來就是姻親的氏政趁亂瓜分越后之地,既可以將謙信遺留的舊領地弄一半到手,又不用得罪北條家的那頭‘小獅子’氏政。勝賴若與氏政繼續聯手,不是更難對付嗎?他老爸信玄白送個女兒遠嫁去給氏康家了,當初為了謀取東海、篡奪親外甥氏真的領地,信玄這廝不但失去了嫡子義信,就連嫁到氏康家的女兒也被趕回來了。信玄將女兒迎春院嫁給了氏康之子氏政,氏康把女兒早河殿嫁給了義元之子氏真,所謂善德寺三家結親同盟究竟敵不過信玄的一己之欲,為了個人野心,從來將背信棄義當成家常便飯。后來他那個女兒去哪了?”

    “黃梅院嗎?”我回想道,“我出生的前一年,信玄將他與正室所生的長女梅姬,也就是我們那邊所稱的‘黃梅院’嫁給氏康的嫡子氏政為妻,氏康將女兒早川殿嫁給了義元之子氏真,我們三家形成同盟。梅姬十一歲那年出嫁的時候,隨從多達一萬人,豪華隆重。信玄相當疼愛這個女兒,三年后,信玄得知女兒有孕,曾經向供奉安產之神的寺祠親自寫下祈求黃梅院安產的文字,不過后來黃梅院生的頭兩個孩子都接連夭折。信玄也曾經祈求黃梅院身體健康,可見他對女兒的親情深厚。黃梅院與氏政之間除了早先夭折的兩個孩子以外,后來接連生下氏直、氏房、直重、氏定等四個兒子,婚姻應該可謂美滿。然而十四年后,其父信玄進攻駿河,使三家同盟破裂。氏真因為其妻早川殿是氏康之女,就逃往氏康家。氏康因此相當憤怒,強迫氏政與黃梅院離婚,并將黃梅院送回信玄家。由于被迫與四個年幼的孩子分離,回到娘家以后的黃梅院終日憂傷不已,似還出家為尼。不過半年后,黃梅院抑郁而終,才二十六歲,后來,氏政家再次與我們家和睦結盟,氏政便迎回妻子部份骨灰,在他家的早云寺也建立了黃梅院供奉亡妻。”

    “她到底叫‘黃梅院’還是‘迎春院’呀?”眼神瘋狂家伙納悶道,“我還以為氏康那個女兒叫‘早河殿’,沒想到你們稱她‘早川殿’……”

    “似乎也有那么叫的,”我微笑道,“至于氏康女兒,河與川還不就是同一個意思?不過我聽說氏康這個女兒還有個別名叫做‘藏春院殿’。我家攻占東海一帶之后,氏真攜家小逃到妻子娘家那邊,他投靠岳父氏康之后,和妻子居住在伊豆的戶倉城。”

    “他到底耐不住寂寞,很快又跑來京都居住了。”眼神瘋狂家伙冷哼道,“雖然被人稱作‘阿斗’,不過他球踢得真好。聽聞今川家歷代先人不乏球玩得好的,諸如范國、范正、范忠這些祖輩皆玩得。世人皆說氏真集先祖會玩的本事之大成,卻連他父親義元半點兒打仗和治世的本領也沒學到手。但我看其實不然,義元安排氏真與氏康之女成婚后,也把一些領內庶政交予氏真接管。雖然氏真終日出入于侍女名閨群落之間,其中包括家康的正室筑山殿,當年叫鶴姬,傳聞家康的長女龜姬即為氏真的骨肉。但氏真的內政才干也是受到群臣的贊賞,包括積極振興當地的經濟及農產,對義元上洛的軍費帶來不少貢獻。當家之后,氏真常被指責沉迷于女色、蹴鞠及歌舞之中,但實際上他屢次派兵阻攔家康對東三河及遠江的攻擊,只是所用非人,成效不彰。最值得稱道的是,氏真減免商稅,對寺廟僧侶也加強管束,吸引無數商人來到遠駿,加快領內繁榮,尤其是氏真首先頒發樂市朱印狀,成為第一個倡行樂市的大諸侯,此做法后來也為我所采用。”

    我聞言難免感到詫異:“沒想到一向被人看成‘廢物’的氏真竟然在有樂這位瘋狂哥哥眼里并非那樣的全然無用。獲得評價還很高……”

    “氏真把領地經營得這么好,可惜那樣繁榮的一大塊肥肉自然要吸引不懷好意之人的侵占,”眼神瘋狂家伙搖了搖扇,不無感慨道,“女婿義元剛死,你家翁信虎就煽動東海家臣叛亂。永祿十年,由于氏真不滿信玄暗中協助叛亂,于是停止運送海鹽給甲州,致使信玄不得不出兵以保護其命脈。信玄以此為借口,征伐駿河,氏真在兵力不足下由駿府逃到家臣泰朝的掛川城,當時逃亡人數由二千人減至最后一百人。但信玄未肯罷休,同年十二月,出兵攻打駿府城,并與氏真大戰,氏真迅速潰敗,請娘家老岳丈氏康派兵援助,但最后駿府失守,氏真帶余部逃到遠江。家康進攻掛川城,乘火打劫,與掛川城的老將泰朝形成拉鋸戰,正當戰事方酣,信玄乘機入侵遠江以坐收漁利,家康認為不利,立即向氏真提出和議,但氏真已逃往伊豆戶倉城,隨著掛川開城投降,今川家到此滅亡。”

    他嘆了口氣,搖扇說道:“有人說,堅城未破,氏真先逃往妻子娘家,連抵抗到最后的勇氣也沒有了。世人說話不腰疼,其實氏真早就看清楚了局勢,他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本錢再爭斗下去了。自從家康脫離今川氏獨立,氏真失去三河領地,又遭信玄侵攻,疆土不斷縮減,然而其家業迅速滅亡的主因是義元在桶狹間失敗后,他遺留下的領國失去了國力,令家臣渙散。父輩一把輸光,你叫子孫背一身債還能怎么興家?”

    “唉,小真子也真可憐。”我不禁眼圈微濕,垂眸說道,“他總想無憂無慮地玩耍,只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然而命運卻安排他生長于他不想在的位置上。”

    作為信玄和家康爭斗的犧牲品,我家另一場悲劇的主角小真子的命運卻在“國破家亡”之后反而好轉了很多,大概是心懷愧疚,抑或另有想法,家康對此后的氏真一直多方資助,使之不至于窮困潦倒。更有意思的是,后來在京都,氏真還和殺父仇人信長見了一面,氏真將家傳寶貝“千鳥”送給信長,后者大悅,賞給金錢禮物若干,并允許他居住在京都。家康成為大將軍之后,任命氏真為“旗本”,使之擁有穩定的生活收入和體面的身份。

    起初氏真投靠岳父氏康并居于伊豆,后因家康釋出善意,又投靠家康并擔任牧野城主。過幾年后,氏真出家,法號宗闇。氏真到京都與公卿貴族鉆研歌藝,在此期間,氏真于天正三年三月十六日于相國寺會見了信長,并把今川家的香爐“千鳥”送予信長。三月二十日,于信長面前表現了厲害的足球技藝,令信長大為贊譽,面見之后,信長對氏真再不顧忌,讓他生活于京都。

    家康接掌天下后把氏真送到品川城居住,并尊稱其“品川殿”,列為旗本;慶長十九年氏真于品川城逝世,終年七十七歲。氏真有四子,除末子澄存出家及長子范以之外,其余二子則因幕府的命令而改姓為品川,以高久為家主;以及另一子安信為家督的西尾家族。幕府將駿河今川家一分為二并改名之后,今川氏由另一系“支流”遠江今川氏存續。

    在家康去世前兩年,氏真先行離開人世,而當年欺負過他的信玄,在死后國破家亡;信長則被部將背叛,同樣失去了家業。相比較之下,氏真雖然前半生不幸,但后半生卻可以悠閑地享受人生,平安老死于病榻之上。

    氏真雖然在許多人看來昏庸類似中原之李后主,所作和歌一千七百首,其和歌與藝術造詣頗為時人與史家所肯定。氏真也是好讀書之人,其蹴鞠的球技更是一流。值得一提的是氏真以《五條定書》首創樂市鼓勵貿易,加速經濟繁榮,促進領內的富裕;而這一方式后來也被信長等豪雄諸侯采用。很少有人知道,氏真武藝不俗,曾向名家學劍術,此后自己開創了今川流劍法。昔年甲相駿三家同盟中的另兩家,在亂世中後來都滅亡了,今川氏卻因氏真而得以幸存下來,諷刺的是在這三家同盟的聯姻中,氏真與其正室早川夫人的婚姻卻是最幸福的,跟勝賴、氏政相比也是活最久的一位。懂得明察時勢,正是他在亂世能活得久的原因。

    氏真自感其人生如夢幻,常在檐下歌詠五月之雨,淚流滿面。

    “別想你那塊地了,”眼神瘋狂家伙冷哼道,“家康為了不便宜你,將那一大塊地方劃給了氏真。我聽說氏真欣然接受,日前已遣使投靠了家康。你又一無所有了,不要再想著四處亂跑,安心留在我家,隨我去安土城居住。也別跟信雄廝混,我應允了木造家,很快就送給他個女人去他那邊幫著生兒育女。順便讓信雄跟她家學點兒木工活兒,有一藝傍身,總強過不學無術。”

    我能說什么呢,唯自悄嘆。不過聽說氏真又能回東海了,我還是為他感到欣幸。

    眼神瘋狂家伙搖了搖折扇,覷視我的神情,覺似無變化,蹙眉道:“別這樣!來到我家是你的歸宿,也是你擺脫不掉的命運。來,我們交流一下茶藝!”

    我向他施禮畢,轉身走去準備,燒了水之后,置齊茶具,讓侍童幫著端出來。剛在擺陳器物,一張笑瞇瞇的粉臉伸近而覷,問道:“這是在搗騰啥呢?”侍童連忙跪伏行禮,恭拜道:“原來是犬山殿下回來了,沒搗騰啥。”我轉頭愕望,只見幾個花枝招展的婦人走進來,湊到粉臉婦人之畔,好奇地向我打量。

    “這就是那誰,”粉臉婦人笑瞇瞇的瞅著我,伸著團扇,給旁邊那幫婦女引見道,“你們有沒見過她?”

    婦女們好奇道:“誰呀?”粉臉婦人抬起團扇拍我肩頭一下,隨即掩嘴而笑,說道:“就是那誰!”婦女們先是一陣亂愕,隨即紛作恍然之狀,團扇四起,一齊掩嘴而樂:“哦……就是她呀?這小姑娘頭發怎么啦?咦,眉毛為啥不剃掉啊?噫……想不到她在你這里!”

    越來越多婦女仿佛一群蝴蝶般翩飄而入,擠進來坐了滿屋,眼神瘋狂家伙蹤影卻無。我一時腦子轉不過來,只顧窘在那兒發愣。粉臉婦人招呼道:“都不是外人,大家快坐近些一起吃茶敘話。”隨即伸嘴對我悄言:“全是三姑六姨來著。哎呀你別害羞,盡管施展茶藝,我們早聽說你這方面很行了!”

    三姑六姨們七嘴八舌之際,有個黝黑大臉的婦女挾一筐面條和花生進門。粉臉婦人拉著我介紹道:“阿鍋,快過來瞧!對了,這位是阿鍋,亦即……”

    “嗨,高畑這個女兒向來知書達禮,平素大方,此刻怎么也會靦腆?”旁邊一個圓臉如盆的婦人拉著黝黑大臉的婦女,湊近說道,“你們還沒見過面吧?那誰誰誰誰的側室,也跟你一樣丈夫被干掉了,就跑來我們家,還給我們家生下了好幾個兒女。想不起來了么?就是阿振她媽媽!遠近有名的大美人……”

    我向那位黝黑大臉的婦女施禮,襝衽拜道:“興云院夫人。”黝黑大臉的婦女忙回禮道:“不敢當,叫一聲‘大姊’就行了。”粉臉婦人抬扇各拍一下,笑瞇瞇道:“都是好姊妹,以后好好相處。”又指著圓臉如盆的婦人,向我引見道:“這是我們清須鄉下數一數二的美女,自小迷煞了多少青年才俊。寧寧夫人,你該聽說過吧?秀吉家那口子!”

    我顧不上怔望,忙向這位后來被稱為“高臺院”的女子見禮。圓臉如盆的婦人拉著我笑覷道:“叫我禰禰就好,若能蒙你喚一聲姊姊,就更妙了。我旁邊這位看著就很慈祥的大姊姊是阿松,你倆也拉拉手。以后不是外人……”

    禰禰比我大七歲,人們也喚她作“寧寧”,在尾州鄉下一個名叫朝日村的小村莊出生。她生父是信長家的武士,生母名叫朝日,是杉原家的次女。早在幼年,寧寧和妹妹就被送到姨母“七曲殿”身邊撫養,她姨父是信長家的弓箭手,所以她相當于生活在信長家。寧寧的幼年經歷和利家夫人阿松有些相似,同樣過早離開親生父母的回憶也許正是日后二位夫人成為親密好友的前奏。

    十三歲那年,寧寧遇到了決定她命運的男子,二十六歲的步卒兼雜役藤吉郎,并與之結婚。藤吉郎出身微寒,寧寧與他的生活十分貧苦,以至于時常需要向隔壁的阿松借東西。

    比寧寧大一歲的阿松出生于尾州海東郡,生父在信長父親手下當主計,屬于信秀家臣。她父親在太原雪齋圍攻三河安祥城的戰役中陣亡。由于母親改嫁,阿松被送到母親的姐姐長齡院的夫家前田那邊,被利家的父親利昌收為養女,從此與利家以兄妹的身份生活在一起。利家十五歲就出仕信長,以知行五十貫為俸祿。利家元服后,十一歲的阿松嫁給他,世稱“芳春院”松夫人。阿松容姿美麗,開朗喜歡交際,而且愛好讀寫書畫,和歌和武藝都兼備。在危難關頭亦能挺身而出,也不失為“女中豪杰”。

    阿松和藤吉郎的妻子寧寧不僅老早就成為鄰居,在信長的軍營中亦是近鄰,兩人經常隔著“一道木槿的綠籬”聊天,關系十分親密友好,為以后利家成為秀吉麾下“五大老”之一也奠定了人脈基礎。

    阿松十二歲生下長女阿幸,十五歲生下長男利長,利長后來繼承了前田家。利家的父親利昌在桶狹間戰死后,本來是由利家的長兄利久繼承前田家族,信長卻命令利家繼承前田家業,利久被迫離開尾州荒子城,利家遂為家主,阿松的地位也隨之提高。阿松二十五歲時又生下三女麻阿,又稱“摩阿姬”,此女以后做了秀吉的側室。利家三女摩阿姬由于成為秀吉側室,尊稱為“加賀殿”,秀吉死后改嫁公家萬里小路充房,作為正室。

    阿松二十七歲又生下四女豪姬,此女成為秀吉的養女,并在以后嫁給他的養子“五大老”之一的八郎秀家。豪姬性格堅強頭腦聰慧,在關原大戰前后始終不屈服于家康,由此亦可窺見其母的教導與典范作用。豪姬出生的同年,信長之女永姬出生,她七歲嫁給十九歲的利長為正室,亦即以后的玉泉院。永姬生母是誰,人們一直說不清。有一說法是信長與其妾生駒家族的吉乃屬于同宗的生駒氏之女所生。

    此后阿松一直忙于繼續給老公生養孩子。她三十歲又生下五女與免,但是這個女兒只活到十五歲就去世了。阿松三十一歲又產下二男利政。阿松三十三歲又生下七女千世,此前有一陣子她實在撐不住,就暫且讓側室給丈夫生了個六女阿菊。

    利家滿腦子就想著掙錢養家,打仗時也在拼命斂財,阿松總是半開玩笑的勸誡:“不如只帶金銀,把鎗扔掉好了……”人如其名的利家非但沒聽進去,甲胄柜里更是多了個算盤。

    阿松慈祥地拉著我笑覷道:“寧寧先前還說要張羅著幫你找個好住處呢。犬山殿這里住得怎么樣?”

    我早就聽聞寧寧很有才干,一直在幫多次遠征的秀吉處理家中事務,運用自己善于識人的長處推薦給秀吉很多人才,并且極力幫助他們排憂解難,從照顧家小、到收養小孩,什么都干。她撫養清正和正則這兩個小輩成長為名將就是例子,所以后來在她榮尊“北政所”的時候,身邊圍繞著一批與其說是忠于秀吉、毋寧說是忠于寧寧的將領,但是基于個人感情的原因,她所重視的武將大都為家鄉尾張出生。

    而秀吉不同,他這方面有信長那樣的用人器量,從來不拘一格。而且秀吉很會籠絡人,加上有許多信長的親族和舊部后來都紛紛來投靠他,漸成大勢。秀吉就任關白之后,按照慣例,關白的正室夫人被稱為北政所。天正十四年,秀吉被賜姓豐臣并就任太政大臣,被尊稱為“太閣”。此時寧寧也晉升為從一位,成為實際上地位最高的女性。她的名字也和其他貴族女子一樣備受尊崇。直到后來我打破了她這個“獨尊”的地位,也成為“從一位”、晉身于神階之巔,并以“元和偃武”終結了她家的“天下”。日后由奶媽阿福出面逼宮,迫前久大人之女兒所生的皇上退位,推出我們家的曾外孫女登極成為女皇。

    江戶時代的儒學家曾說過這樣的話:“北政所的才氣,導致了豐臣家的滅亡。”家康生前也表現得十分尊敬這位太閣夫人。慶長五年的關原大戰,世人皆稱北政所其實真正支持的是家康,人們認為秀秋的臨陣倒戈,也是早就受到了北政所的啟示。關原之戰家康勝利后,慶長十年寧寧出家,號高臺院,家康在京都東山的山麓專門造了高臺寺,供寧寧靜修。她在里面未必只是安心隱居,家康決意圍攻淀姬之城前,曾去拜會寧寧。淀姬是秀吉親生兒子秀賴的生母,而北政所卻沒有生育子嗣。淀姬的勢力曾經給北政所造成了她以為的威脅,然而最后城破家滅之時,就連只有八歲的秀賴之子國松也被捕殺,茶道哲人古田重然因收藏國松被懷疑是豐臣家族內應亦遭幕府下令自盡。秀吉之墓以及在京都供奉秀吉的祭祠也被幕府破壞。家業徹底滅亡,北政所寧寧由而悔恨,從此埋怨家康“無情”。

    家康的好朋友兼智囊正信曾有感觸的說:“真正有才干、有見識,應該能幫著興家,而不是有能力毀家。”盡管他們認為寧寧雖有才干,卻缺乏見識和器量,尤其是真正的大見識,顯得其度量與身份地位不相稱。不過寧寧仍然稱得上是個頗具豪俠氣質的女子,早年她不只幫過丈夫秀吉走向成功,還熱心幫助不少人。她一直待我很好,直到許多年后,就算她對家康的“絕情”有怨言,也仍能與我推心置腹。畢竟她能看出來,在那個家里,也就只有我還對信長、秀吉他們這些人依然念舊。

    “我們家人就是念舊,”一個四方臉的婦人掰著花生殼兒,微笑說道,“多遠都跑回家鄉過節什么的,我家那口子也是從來不拉下。”

    “這位是長秀的正室桂峰院,”粉臉婦人伸著團扇指給我瞧,引見道,“亦即深光院殿。她是我家大哥信廣的女兒,我們那位當家兄長收她做養女。他還有個養女便是已故的勝龍院殿,本乃遠山家族景任的女兒,嫁給勝賴為妻,生下信勝。”

    我襝衽施禮,逐個拜見。其中還有誰,一時記不周全。婦人們都很熱情,就像家里來了個新姊妹一樣,拉著噓寒問暖。我也幫著掰花生殼兒,問要用來做什么。阿松笑道:“吃法無非那幾樣,水煮或煎炒,除非你還能變出新花樣。”

    “花樣也不是不能變,”我想了一想,問道,“剛才那些面條拿來做什么的?”

    粉臉婦人說道:“午后煮面吃。那誰還帶來些芝麻,用油煎芝麻和花生碎末澆撒在面條上攪拌著吃,怎么樣?”

    我微抿笑渦,點了點頭,說道:“這樣也好吃。”粉臉婦人瞧著我:問道:“你們那里吃法是什么?”我問她們:“有沒有糖?”婦女們都吃吃的笑:“沒糖吃,這日子還能過嗎?我們從小就愛吃糖。”

    “有糖就好弄了,”我便挽起衣袖,請她們將研碎的花生與芝麻一起放在糖水里攪拌,并且將面條拿去蒸過,弄干里面的水,再同糖拌花生和芝麻一起放進鍋里翻炒幾下,隨即勺每人一碗,請她們嘗味。不出所料,婦女們驚贊,“好吃!這就是你們甲州的新花樣吃法嗎?”

    “只是我的花樣吃法。”我捧碗試味,咂著嘴轉望庭后廊外,心下暗惑,“那廝躲哪兒去了?”

    “后面哪有誰?”粉臉婦人吃著甜面,見我往廊外張望,便笑道,“剛才我們突然涌進來,沒看見屋里還有別的人影。只是后邊的院墻外有些輕微異響傳來,大概不知哪家的頑皮小孩兒又爬我們院墻亂摘樹上東西,匆促中似乎摔了……別理他們,這里小孩兒都頑皮。我家信益從小到大也沒讓人省心,早晨我讓信益留在家里侍候你,他溜去哪里啦?是不是又跟三齋去玩了?”

    “三齋他們一早就去報恩院那邊不知玩什么,”有個紅鼻婦人說道,“好多小孩兒在那院。男孩兒們幾乎全在那里,小姐妹們也不少,除了報恩院殿在嚷嚷以外,主公幾個女兒諸如五德、阿秀、永姬、三丸兒、阿振、鶴姬她都在那邊玩耍。不知冬姬回來沒有?”

    “剛才你們路過塘邊的大院聽見沒?”一個扁嘴的婦女笑道,“含笑院殿、月靜院殿、長榮寺殿、秋悅院她們那邊一早就擺了好幾桌牌局。除了那班老夫人們,我好像還聽到慈德院殿的聲音了,她怎么也到那邊跟老太太們一起張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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