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甲州征伐-《一碗茶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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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清洲下起大雨。許多披著黑皮斗篷的人冒雨飛騎趕回。
人們從各院落的檐下駐足翹望,廊間有人奔走相告:“信忠大人回來了!”
那個還俗的和尚玄以跌跌撞撞地跑出來,穿庭過院,抱著幾把傘到門口迎候。恒興卻不慌不忙,揣起他翻閱的悲情故事書,到里屋去梳理頭發(fā),出來時發(fā)型又已恢復(fù)一絲不茍的樣子,仿佛擦了油。不過我留意到,他只是唾了口水到手掌心,然后用手弄頭。
他弄完頭走出之時,信雄坐在榻上伸出腿來想絆他一跤,卻只絆了個趨趄。
恒興頭發(fā)微亂,踉蹌撞出屋外。雨簾里影影綽綽,許多面?zhèn)慵娂姀堥_,宛如繁花綻放。只見披黑皮斗篷的人影幢幢晃閃,絡(luò)繹涌近眼前。
一個身罩薄甲的人飛身下馬,將坐騎韁繩交給身后之人,其畔已有人撐傘來為他遮雨。他問:“貞勝大人在嗎,是不是還沒走?”左右未及作答,有幾個人撐著傘,沿著院墻往這邊趕來,其中一個清癯面容的老者在傘下問道:“秀隆,怎么你也跟著大人回來了?”
身穿薄甲之人忙迎上前,壓低聲音說:“貞勝大人,還好你仍在這兒。勞煩大駕,趕快去稟告主公,就說信忠公子有緊急軍情須要即刻覲見。”那清癯老者蹙眉道:“不能等天亮嗎?何事這么著急?”
恒興匆忙擠了過來,不顧身上淋濕,湊近前去,伸著耳朵要聽那身穿薄甲之人說什么急事,那人轉(zhuǎn)面瞧見,忙給他施禮,問道:“恒興大人,這會兒主公在忙么?”恒興搖搖頭,打了個噴嚏,擦著鼻子看見又有數(shù)人下馬走近。他認(rèn)出其中一人,便搶過別人手里的雨傘,迎上前去給那人撐著遮雨。那人走得很快,未稍停步,只朝他微微點了點頭,便從他面前走了過去,逕到門前,拍落檐頭淋滴肩臂的雨水。玄以瞪恒興一眼,湊過來把傘舉到那人的頭頂上方,為其遮擋。
門檐下的燈籠照耀出此人的面容,由于他戴著尖笠帽子,幾乎遮去了鼻梁以上的半張面孔。我在廊下肩靠著柱子本想看看這個“奇妙兒”如今長成什么模樣,卻瞧不清楚,只覺臉并不白,微有胡須,身形沒有他父親和叔父們那樣高,卻也清瘦而挺拔。
這個家伙年小的時候據(jù)說由于長相別致,被他父親稱為“奇妙兒”。不過如今我看也沒奇妙到哪兒去,反而最奇妙的是我能在他家看見他。
有樂忙要拉我進(jìn)屋去,拽著我的衣袖,貓著身在那兒小聲說:“別給他看見你!”我不以為然的道:“看見又怎么樣?他又不認(rèn)得我的樣子。”
秀吉挨過來蹲到我旁邊,下巴擱在欄桿上,說道:“他認(rèn)得又怎么樣?先前一屋人的表決,反映出來的不完全是大家的意思。說穿了,其實我們表達(dá)的是主公的意思,他決定讓你留下來了。大家當(dāng)然要跟著主公的意思走個樣子。混了這么久,沒看出主公的意向,我們還能混嗎?”
有樂聽了也把下巴挨了過來,擱到欄桿上,笑道:“我就料到了幾分。要不是我哥的意思,你們怎么可能都這么爽快地支持我把她留下……為此,這幾天我游說了好多個人,送出了大量茶具,還肯陪你們玩打仗,到最后總算沒白忙!”
我聽了有些感動,才明白怎么回事。只聽秀吉說:“我可沒收到你的茶具啊,一向如此,每回都幫你,將來你可要記住有機(jī)會報答我噢!不過也很難為恒興這家伙了,其實我看他并沒有把他知道的許多事情完全如實向主公呈明,也沒跟大家擺出來說清楚。然而無所謂了,仗你還要去打,這不是說著玩的。主公就是想要你安心去幫信忠征戰(zhàn)四方,給你個甜頭,做個人情讓你心里先定下來。我看也是他讓人通知你妻子過來幫你的,不然娘家怎會那么爽快出兵?”
有樂聽了又垂下頭,愁眉苦臉的說道:“我就知道,沒這么好的事情……”
秀吉提手捶他臂膀一拳,隨即湊臉過來,攬肩笑道:“愁什么愁?這是好事兒!看大家這么關(guān)心你,還不高興?”有樂推開他湊過來的笑臉,說道:“我看你們這么多人湊到這里擠滿一屋,不全是為了討論我?guī)ф夯丶业氖虑榘桑空l帶妞兒回家要你們這么多人坐到一起來討論,連光秀也來湊什么勁兒?甚至就連夕庵都冒出來了。咦,還有信盛呢?怎么不把林秀貞也一起找來討論我房里的事兒?”
秀吉小聲說道:“別那么大聲!你怎么不知道林秀貞和信盛他們被放逐了?我們今兒聚到這里,當(dāng)然不只是討論你的妞兒。咱們主公讓大家坐到一起談?wù)勀銕дl家妞兒回來,以及怎么辦,這種事情以前還沒有過,也算破天荒頭一回,為什么這樣煞有介事呢?我看有大事要發(fā)生。以我觀察呢,凡是跟甲州那邊有干系的場合,你就會看到夕庵。或許即將發(fā)生的大事也跟你領(lǐng)回家的這妞兒多少有點關(guān)系,因而要討論一下留還是不留她。不過大家都還挺喜歡你帶回來的妞兒,這你別擔(dān)心,她既會玩球又茶藝出色,好多人都在夸她呢!就連你另一個姐阿犬也聽她小孩稱贊過你那妞兒球踢得漂亮啊,然后阿犬跟她老公說,她老公跟我老婆寧寧說,寧寧跟我說你姐跟她哥說她小孩很喜歡看你那妞兒踢球不過你那妞兒總是不把球給他玩一會兒,主公笑著說別急別急,等你的妞兒生過小孩后球技就會不行了,那時大家又都有球玩了。可見主公心目中早已當(dāng)她是自家人了。而且家族女眷方面的事情你別小看阿市的態(tài)度,她母女的看法在主公心里是有份量的。這自然是由于阿市乃主公一直喜愛的妹妹,或許主公也因為當(dāng)年小谷城之事內(nèi)疚。唉,其實我更無奈,阿市卻一直不肯原諒我,扔掉我多少個茶壺,奇怪的是我出來找還找不著了……”
有樂不安的道:“然而即將要發(fā)生什么大事會跟我?guī)Щ卣l家妞兒有關(guān)呢?我只知道要打仗了,難道要我去打誰,也跟她有關(guān)?”
利家給他倒酒,捧盞遞給他,含笑勸說:“喝酒喝酒,別擔(dān)心打仗那些事。我看沒什么大仗。是吧,老爺子?”說著又盛了一盞酒,轉(zhuǎn)身端到門里,恭敬地擱下。權(quán)六托腮躺在那里瞇著眼半睡半醒,搖著折扇點了點頭,低哼道:“應(yīng)該是吧,除非……”
“要打大仗?”那清癯老者覷看身穿薄甲之人的神情,似是猜到了幾分,不由眉頭微揚(yáng),望向眾多黑斗篷之影簇?fù)淼哪侨恕?
“是時候了,”信忠迎著他投來的目光,在傘下解著手套,微微點頭,眼露精光的說道,“徹底解決甲州和信州之?dāng)常瑫r機(jī)已到。”
我聽得心頭怦然一跳,就連醺然側(cè)臥在那里的權(quán)六也張開眼睛,不覺停止搖扇。
“天正元年以來,不一直在跟他們打嗎?”利家捧上酒盞,低著頭微笑道,“從那時至今,信忠軍團(tuán)連年在周邊鏟除甲州的勢力。雖說后來恒興隊脫離軍團(tuán)移往攝津,不過森蘭之兄長可大人和秀隆的部眾作為軍團(tuán)主力還在那邊策應(yīng)三河的盟友,挨個拔除勝賴的據(jù)點。然而長篠之戰(zhàn)以后,也沒多大突破。對方雖然勢力轉(zhuǎn)衰,想一口吃掉他們也不容易。”
瀧川坐在角落里似自打盹,半天沒作聲,此時突然哼了聲,借著酒意說道:“怎么叫沒多大突破?勝賴的姐夫義昌以財政拮據(jù)為由拒絕遵從勝賴之令去支援信友據(jù)守的巖村城,間接使巖村城這個信玄公西上作戰(zhàn)以來的據(jù)點淪陷,從而受到我們再次從美濃方面的威脅。加上他們本來就窮,三河方面自長篠之戰(zhàn)以來便持續(xù)著對甲信一帶的攻勢,使勝賴不得不屢次出兵對付,因而戰(zhàn)事的開銷不斷擴(kuò)大,只得提高年貢以及賦稅,引發(fā)多方不滿。人們開始背離勝賴,義昌亦是其中之一,由于義昌未支援信友,勝賴周圍也出現(xiàn)對義昌的猜疑,他們之間關(guān)系越來越冷。其實那邊到處都是破綻了,漏洞百出,裂痕越來越大,更容易受到我們和三河方面的‘調(diào)略’。一旦策反得手,有了大魚上鉤,整個局面就不一樣了,我們就獲得了一下子打進(jìn)去的入口。”
權(quán)六手指忽緊,啪一聲收攏折扇,往自己腿上拍落,渾不覺碰著摔傷之處的痛楚,目中現(xiàn)出若有所悟之色,自言自語般的說道:“這樣看來,莫非信忠已有把握拿下‘木曾口’?”
利家似亦心念一動,瞥見有樂困惑的神色,就趁端茶遞獻(xiàn)之際,移身轉(zhuǎn)趨到權(quán)六跟前,抬眼笑問:“拿下這個口子又怎么樣,老爺子是不是看出什么玄機(jī)來了?”
權(quán)六眼光發(fā)亮,竟顯得越想越激動,索性坐起身來,接盞咂了一口茶,漱了漱嘴,咽下說:“不知不覺,我一把歲數(shù)了,你們這些年輕的叫我老爺子,還有人管我喚‘老爹’,這些都讓我感到不妙,擔(dān)心搞不好我沒法活到親眼見到主公一統(tǒng)天下那天。不過今兒看來倒要有機(jī)會看到了,若能迅速拿下甲信二州,那一天就會加快到來。”
利家不解的看著他高興的樣子,蹙著眉問:“能迅速?那畢竟是大膳大夫自家的地頭……”
長秀瞥著權(quán)六的神色,似是猜測到了什么,微微頷首,在旁沉吟道:“如果有大魚咬鉤,還真能很快就一下滅了他們。其實那里的局面早已萬事俱備,就等一個最好的時機(jī)。我聽說三河方面已經(jīng)拉攏住了大膳大夫的一個女婿,信忠和秀隆倘有把握再使信州那邊至少一路大將倒戈,然后里應(yīng)外合,協(xié)助清洲和三河聯(lián)軍分兵幾路迅速打進(jìn)去,他們就完了。”
適才只喝了點烈酒、又嗑了豆子后,他一直按腹低頭而坐,這番話很艱難地說畢,便轉(zhuǎn)過身去,皺著眉不言語了。瀧川小聲問道:“鬼五,瞅你臉色難看,是不是腹中不舒服?”長秀點了點頭,忍痛答了句:“腹中之?dāng)常謥硪u我。多年以來的毛病了。”瀧川滿臉疑云的問道:“真的?不是因為吞了不該吞的東西之緣故?”長秀抬眼惑問:“你說我吃啥了?”瀧川定睛瞅著他臉上的神情,低哼道:“就是那東西,似牙的那個……你應(yīng)該心知肚明吧?”
權(quán)六越來越坐不住了,探手往肩上一拍,催著讓瀧川把地圖拿過來,他們幾個湊在那兒邊飲酒邊看。秀吉也湊近前去,被權(quán)六瞪眼“嗐”了一聲,他忙笑著低頭說:“沒事沒事,我只是看看。反正我跟老爺子一樣,還得各忙各的事,不會被分派去幫信忠打這場我們一直在準(zhǔn)備的‘甲州征伐’。但我看,假如信忠軍團(tuán)作戰(zhàn)不利,或者需要支援,那么主公隨后將親率大軍出征,這樣一來呢,光秀、長秀、還有蒲生,以及我這邊的堀秀政,可能也要被劃入主公直屬的軍團(tuán),再加上順慶、忠興、秀一、右近他們,陣容也很夠強(qiáng)大。”
有樂忙問:“那……我呢?不如我留在家里守衛(wèi)故鄉(xiāng)?”
“家鄉(xiāng)不需要你,”秀吉轉(zhuǎn)面朝他作了個猴樣兒的滑稽表情,然后繼續(xù)指點著地圖說,“你將會率本家一門眾、以及長秀家的氏次等附屬人馬,劃歸信忠軍團(tuán)。作為甲州征伐的主力,總大將信忠率秀隆等本部兵馬,從岐阜出發(fā),以長可、忠正等人為先鋒,會合敵方倒戈的大將,掃蕩信州,再與長島出陣的瀧川隊分頭合擊,協(xié)同三河兵突入甲州。有樂你們幫信忠去拿下鳥居嶺之后,料想高遠(yuǎn)城將會有硬仗要打,這是沒辦法的,信忠將會率主力作苦戰(zhàn)的準(zhǔn)備。但在平谷,也就是有樂這位新近領(lǐng)回家的夫人她父親‘筑后守’的故鄉(xiāng),據(jù)聞城中也還有同宗的親族剩下,包括城主正直大人的妻室娘家也屬于宗族親戚,他們很看重宗親關(guān)系,有樂既然獲得了這層親族瓜葛,配合兵力逼境,可以設(shè)法說服城主正直大人放棄城池逃往高遠(yuǎn)城,然后再進(jìn)而迫使此人投降。我估計主公可能要讓有樂獨率一支分隊去拿下信州要沖,也就是深志城。因為主公想讓有樂建立戰(zhàn)功,而鎮(zhèn)守深志城的守將昌房意志不堅,有辦法迫使他獻(xiàn)城投降,而無須硬戰(zhàn)。”
有樂聽著越來越滿臉愁云,不時轉(zhuǎn)面看看我,見我在門外的廊欄邊側(cè)頭枕臂悶坐,就挨過來悄聲問:“你面色蒼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這就扶你回房休息好嗎?”
其實,我是心里不舒服。此刻很難受,尤其是聽著他們在興致勃勃地談?wù)撛鯓訙缥壹业臅r候,我的心情很不是滋味,甚至越聽越想吐。
不過我還忍著,仍要繼續(xù)聽,想知道那個叛徒是誰。然而他們沒再提到那個將要倒戈的大將,一時無法獲知名字是誰來著。但也許提過,而我竟沒留意。正郁悶間,聽見利家在里面問道:“可是仗還沒打呢。猴子,你怎么知道這樣清楚啊?”長秀微哼一聲,低哂道:“他跟安土那些謀臣策士一直在幫主公作這方面的籌劃,當(dāng)然清楚一待開戰(zhàn),這仗怎么打。”隨即在那兒朝秀吉悄使眼色,似是指我這個外人在旁,暗示他不要多往細(xì)里說。我留意到秀吉轉(zhuǎn)頭沖我這邊望了一下,又回過頭去,作個表示無所謂的樣子,嘿然笑道:“沒事兒,夫人她已經(jīng)是無處可去,實在無路可走了,才跟有樂投到我們這里來的。人都進(jìn)來咱們家里頭住下了,預(yù)計不過一年隨時生蛋,窩就在這兒做了,咱們再把她看作外人未免不夠意思了吧?”
長秀低哼道:“你瞅著我干嘛?我沒說什么呀。”秀吉嘖然道:“你使眼色了。”長秀嘖回他,還翻了一眼,說道:“我使眼色的意思是讓你們誰去外面瞧一下信忠他們往哪兒去了,我考慮的是咱們這會兒都喝成這樣了,怎么好出去見他,暫且先能躲就躲吧,捱到明天再說。你卻想到哪兒去啦?我會擔(dān)心她跑掉嗎?能有地方去還用冒死跑來我們這兒住?再說就算想去甲州報信也來不及,路途艱險而且遙遠(yuǎn),人還沒到呢,仗都打完了。秀隆的主力都部署在那邊,加上三河兵早就越境纏斗著呢,誰報信也趕不上。我會擔(dān)心這些?沒事瞎琢磨!”
光秀低垂的眼皮抬了抬,向我投來若有某種深意的一眼。只不過他目中的深意,我看不出是何含意。這個人只是坐那兒低著頭,看地圖良久,沒說什么。至于他旁邊那個半禿腦袋的老頭,先前被眾人勸著喝了兩盞酒之后早就躺尸一般不動彈了。當(dāng)然我還沒忘記這老頭特意對我提及有樂他們家的女人如果跑去敵人那邊,叛變被捉住后“千刀萬剮都還算輕的”。這老頭應(yīng)該是想讓我銘記有樂姑媽這個血淋淋的教訓(xùn),從此安心留下來生產(chǎn)他家的小孩。
信孝抱個葫蘆在旁親吻半天,突然忍不住笑道:“放心好了,除了傳說中無法證實的‘姑媽嫁敵’故事結(jié)局存疑之外,據(jù)我了解,進(jìn)來我們家的女人寧可自殺都不會跑掉的。況且從來只有我們家坑妞,沒有妞坑我們家。”信雄見其兄弟邊笑邊瞅他這邊,先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顧不上自己抖胸玩兒,不由惱道:“你看什么看,我什么時候坑妞過?殺娘家的往事跟今兒他們在討論的這個戰(zhàn)爭有關(guān)系嗎?你問問你的瓜……”信孝笑道:“這不是瓜,是葫蘆。”信雄惱道:“葫蘆瓜也是瓜!”信孝笑覷道:“那……傻瓜呢?”信雄惱罵道:“整天抱著瓜,你才是傻瓜!”邊罵邊褪衫逼近,挨身貼著信孝之臉,光著膀子抖胸以示威嚇。
我片刻也待不下去了,趁有樂他們忙著去拉扯信雄,借機(jī)走開。出來嘔吐之際,心念急轉(zhuǎn):“難道我就這樣留在這里,眼睜睜地坐等他們?nèi)⒐馕壹夷切┤藛幔俊?
是誰暗通清洲同盟?我要趕緊去提醒我們家剩下那些親人。
趁著這會兒雨歇的間隙,我往庭園里走沒多遠(yuǎn),感到腹中一陣陣翻騰,忍不住又在廊下扶欄嘔吐。忽感似乎吐了個東西出來,想起有樂他那位瘋狂的哥哥向往的周文王,據(jù)說他曾吐出一些奇怪之物。當(dāng)然我覺得還我不至于會吐出小孩兒,忍不住蹲下去看,覺得那似乎是一顆牙齒。
我想起來了,這就是我不小心吞下去的那一枚。回想那天被圓臉老頭忠世糾纏,真是恍如隔世啊,到現(xiàn)在才吐出來。
但我覺得它還是很奇怪,由于聽到動靜,顧不上細(xì)瞧,匆忙弄塊小布片兒把它收好,剛揣起來,只見有個家伙腳步踉蹌地奔到曲廊一隅,垂著頭在那兒吐,看他很難受的樣子,還吐出東西了。
不過那東西沒完全嘔出來,只吐出半截就卡在那里。那人幾乎喘不過氣,抽搐著倒在地上。我見狀連忙強(qiáng)忍自己又欲嘔吐之感,跑過來給他扯出那東西,濕漉漉地拈出來一看,竟然是我那只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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