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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張啟功所猜測的那樣，楚水君其實很早就知道平輿君熊琥有加害于他的企圖。

    別看楚水君去年在率領(lǐng)諸國聯(lián)軍攻伐魏國的時候表現(xiàn)地頗為不堪，但嚴格來說其實這位君侯倒也沒有犯下什么嚴重的過失。無論是脅迫衛(wèi)國加入聯(lián)軍，還是試圖讓衛(wèi)國軍隊與魏國軍隊自相殘殺，楚水君的決斷都是有利于聯(lián)軍方的。

    唯一的紕漏，就是與魏王趙潤交兵的那兩場大戰(zhàn)。

    不過仔細想想，這份過錯其實倒也并非全然在楚水君身上，誰會想到魏王趙潤竟然是個動輒傾盡所有來博取一線生機的瘋子呢？——事實上若當時魏國戰(zhàn)敗，可能局勢會全然改變也說不定。

    當然了，最后的結(jié)局也說明一個問題，即楚水君的膽魄遠不如魏王趙潤，優(yōu)柔寡斷使得這位楚國的君侯失去了重創(chuàng)魏國的最佳良機。

    可話說回來，別看楚水君當初那場戰(zhàn)役指揮地一團糟，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沒有城府、沒有心計，事實上，似楚國丞相溧陽君熊盛，還有如今的楚西之主平輿君熊琥，這些人心中究竟在盤算著什么，楚水君亦是一清二楚。

    正因為如此，當初在抵達平輿縣后，只是向平輿君熊琥索要了一些糧食作為前往巴蜀途中的干糧，拒絕了平輿君熊琥想要派人護送他的‘好意’——他可不需要一群時時刻刻盯著取他項上首級的護衛(wèi)。

    “此番前往巴蜀，途中怕是會遇到我等的老相識。”

    在跨著坐騎向西行的途中，楚水君輕笑著對身邊不遠處的共工一脈巫女蒼青說道。

    一聽這話，巫女蒼青的臉上浮現(xiàn)幾許不自然的神色，她伸手摸了摸左邊臉頰上一道很淺的劍痕，用莫名的語氣淡淡說道：“君侯指的是羋芮那群賤丫頭么？”

    原來，在熊拓成為楚國的君主之后，羋芮曾懇請平輿君熊琥相助，伏殺楚水君與蒼青等共工一脈的巫女，結(jié)果楚水君識破了平輿君熊琥的詭計，將此事稟告于楚王熊拓，楚王熊拓考慮到當時他初登君主之位，需要得到楚水君等老牌楚東貴族的支持，遂斥責了平輿君熊琥與羋芮，這也使得熊琥、羋芮二人與熊拓的關(guān)系不復(fù)曾經(jīng)那般親近。

    “若無外力，羋芮那群祝融脈的賤丫頭，根本不是我共工一脈的對手。”蒼青篤定地說道。

    這話，倒不是指羋芮等祝融一脈的巫女單個實力遠不如蒼青等共工一脈的巫女，事實上，這兩撥巫女的本領(lǐng)都極為相近，只不過一方信奉火神祝融、一方信奉水神共工，在信仰上有顯著的差異，僅此而已。

    至于實力嘛，其實相差不多。

    就比如祝融脈如今的首領(lǐng)羋芮，早幾年就跟蒼青這位共工脈的首領(lǐng)打過交道，羋芮也只是稍稍落于下風而已，倘若當時她姐姐羋姜亦在，相信最后落敗背叛要逃跑的，恐怕就是蒼青了。

    主要還是人數(shù)上的差距。

    共工脈因為曾經(jīng)得到楚水君等楚東貴族的支持，在楚國東部發(fā)展地相當不錯，如今攏共有大概成百上千名巫女，分布于楚國各地，但祝融一脈，由于曾經(jīng)時時刻刻被共工一脈所針對，縱使在二十年后的如今，其一脈的巫女也不過寥寥一兩百人而已。

    這還不是最慘的時候，最慘的時候，即是羋芮得知其祝融脈的巫女村子被共工一脈襲擊時、遂立刻從魏國返回巴國的那會兒，當時祝融一脈的巫女被殺得只剩下寥寥十幾二十人，在足足經(jīng)過了十幾年的發(fā)展后，才逐漸恢復(fù)到上百人。

    因此，蒼青有足夠的自信碾死羋芮那個她深恨的賤丫頭。

    只是，這是在沒有外力介入的情況下，讓蒼青感到頗為郁悶的是，羋姜、羋芮那兩姐妹的人脈實在是太恐怖了，在楚國有楚王熊拓、平輿君熊琥護著她們姐妹也就算了，在魏國，羋芮那賤丫頭的姐姐羋姜，竟然嫁給了魏國的君主趙潤，成為了整個魏國的主母。

    這也正是自魏國徹底崛起之后，共工一脈在剿殺祝融一脈巫女的事上收斂了很多的原因之一——她們擔心做的太過火，而招惹到羋姜那位魏國皇后的報復(fù)。

    別以為她們這些巫女被民眾視為神祗的仆從，就真的擁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說到底，她們?nèi)匀恢皇欠踩硕眩退銊荚俪錾舱屑懿蛔∥簢膹婂蟆?

    比如去年在攻伐魏國時，為了助楚水君逃離戰(zhàn)場，蒼青手下的姐妹就有人被魏軍、魯軍的軍弩射死。

    “若無外力么？”

    楚水君當然聽得懂蒼青的言外之意，聞言笑著說道：“魏國目前主要針對的目標，多半是齊國，應(yīng)該不見得有閑情來這西辟之地，你所說的外力，想來也只有平輿君熊琥而已……”

    說到這里，他微微吐了口氣，臉上的神色亦變得陰鷙起來。

    或許有人會覺得奇怪，平輿君熊琥一而再、再而三地設(shè)計要殺他，然而楚水君這等陰狠之人，居然對此無動于衷？

    事實上當然不是，楚水君只是顧忌殺死平輿君熊琥的后果而已。

    平輿君熊琥那是何許人？

    即便如今彼此已經(jīng)逐漸疏遠、但仍然是楚王熊拓最信任的人之一，受后者的囑咐，治理著偌大的楚西，若他敢殺死熊琥，熊拓絕對饒不了他。

    要知道，如今楚王熊拓已經(jīng)逐漸坐穩(wěn)了楚國君主的位置，似項氏、景氏、黃氏、包括楚東的熊氏一族，他們與熊拓的矛盾、或者說因為利益而產(chǎn)生的分歧已逐步減弱，再加上如今面臨著魏國的巨大威脅，這使得楚王熊拓已漸漸掌握了整個國家，哪怕失去楚水君這個舊日與楚東熊氏貴族作為溝通橋梁的紐帶，亦不至于影響太大。

    可能唯一需要顧及的，僅僅只是共工一脈巫女的報復(fù)而已——但說實話，倘若楚王熊拓下令厚待共工一脈的巫女，像蒼青這些巫女，到時候也未必會因為楚水君的死而做出報復(fù)。

    說到底，楚水君與共工脈巫女的結(jié)合，也只不過是利益的結(jié)合，而并非真正的上下級。

    一句話，只因楚水君如今實力不足，故而只能小心翼翼、忍氣吞聲。

    『為何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呢？』

    騎馬走在坎坷的荒道上，楚水君漠然回憶著。

    他從一開始都不支持熊拓，原因很簡單，因為熊拓的主觀性太強——這性格的君主可以參考魏王趙潤，即完全無法掌握的君主，因此他曾經(jīng)選擇了固陵君熊吾，一來是固陵君熊吾乃季連氏之女所生，與他親份較近，二來也是因為熊吾此人志大才疏，容易把握。

    可是沒想到，固陵君熊吾竟然在去年的戰(zhàn)爭中戰(zhàn)死于魏國睢陽，被魏國將領(lǐng)博西勒所殺，這非但全盤打亂了楚水君的謀劃，甚至于，還讓一部分季連氏、季氏、連氏、黃氏倒向了楚王熊拓。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些人效忠的對象死了，再沒有選擇余地的這些家族，唯有倒向楚王熊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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