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榮寶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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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大門打開,霍震西帶著五六個武師,披掛著武器騎馬走出來,柴禾的眼睛一亮,站起來要走,旁邊兩個乞丐躥上幾步擋住了他的去路。
“兄弟,你是干什么的?”高個子乞丐問道。
柴禾賠著笑臉:“我也是要飯的。”
高個子乞丐打量著他:“要飯的?我怎么沒見過你?”
柴禾點頭哈腰:“剛來的,您多關照?!?
“想入幫?這好辦,跟我去見見幫主吧,還有些規(guī)矩要講清楚?!?
柴禾推托著:“大哥,明天吧,明天我去見幫主,今兒個我得回家安排一下?!?
柴禾說罷要走,高個子乞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別走啊,咱還有件事兒沒辦呢?!?
“什么事兒?”
還沒等柴禾反應過來,另一個乞丐在他身后舉起打狗棍兜頭就是一棍,這一棍子打下去,柴禾立刻雙眼翻白栽倒在地。
乞丐扔下打狗棍去解柴禾的衣服:“兄弟,等睡夠了再去報信兒?!彼泻敉椋骸班?!幫幫忙,把這小子衣裳扒下來,挺好的衣裳,別糟蹋了……”
高個子乞丐站著沒動:“我得趕緊去告訴霍爺一聲,幫主說,霍爺很少開口求人,這次要不是遇到難處,也不會求咱幫主幫忙。”
“也是,那你就快去吧?!?
高個子乞丐快速穿過馬路,跑進了盛昌雜貨鋪。
張幼林蓬頭垢面,早已超出了忍耐的限度,他坐在地上不停地大聲喊叫:“嗨!那小子,你主子怎么還不來?好幾天了,這兒連個會喘氣兒的人都沒有……”
“嘿!怎么說話呢,我不是人嗎?”黑三兒蒙著面進來,不耐煩地在張幼林面前站住。
張幼林十分不屑:“你算什么人?充其量是條狗,大爺我懶得搭理你,去去去!趕快把你家主子叫來?!?
黑三兒抄起根棍子要打張幼林,棍子已經(jīng)舉到了半空中,他想了想,無奈地又放下:“你吵什么吵,找打哪?告訴你吧,只要你們家拿出《柳鵒圖》來,你立馬兒滾蛋。”
張幼林恍然大悟:“哦,鬧了半天是惦記上《柳鵒圖》了?做夢吧你,想要《柳鵒圖》?門也沒有!”
黑三兒扔下棍子:“張少爺,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知道自個兒是什么嗎?告訴你,你現(xiàn)在的身份不是什么闊少爺,是肉票兒,懂嗎?要是想活命,就拿畫來換;要是你媽舍不得把畫拿出來,那你就等死吧,這叫撕票兒!”
黑三兒說完轉身離去,張幼林繼續(xù)大喊大叫:“小子,你別走,康小八怎么不敢露面兒?他康小八不就仗著把破槍嗎?有能耐把我解開,咱們一對一地過過招兒,誰綁了誰的票兒還不好說呢……”
這當口,莊虎臣和何佳碧坐在馬車上已經(jīng)走過了一半的路程。掛在馬車車軸中間的豬尿泡搖晃著,隔幾步遠就流出一滴紅顏色,忠實地留下標記。
何佳碧的懷里抱著裝畫的楠木盒子,神情緊張,她看著莊虎臣:“莊掌柜的,我有點兒……心慌,到了那兒我該怎么說?”
莊虎臣很鎮(zhèn)定:“何小姐,沉住氣,沒事兒,到了那兒,你得先提出來,先見人,后給畫,剩下的你就別管了?!?
“要是左爺看出《柳鵒圖》是臨摹的怎么辦?”何佳碧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你就放心吧,就憑左爺,他可沒那本事。”
“這就好?!彼乱庾R地回頭張望了一下,又趕緊扭過頭來。
在他們身后三里開外,霍震西帶著五六個武師騎著馬緩緩地跟隨著,他們渾身披掛著武器,有短刀、短槍、***和長彎刀,霍震西的腰上還插著康小八那把****。
土路中間每隔幾步遠就有一滴紅顏色,騎馬走在最前面的武師邊走邊仔細辨認著地上的痕跡。
左爺進了破廟的前殿,嘍啰們圍上去,小五開口問道:“大哥,怎么樣了?”
左爺?shù)靡獾貟咭暳艘谎郾娙耍骸暗苄謧冊賵猿忠粫?,送畫的人馬上就到了?!?
“大哥,這事兒……把牢嗎?張家不會把衙門里的捕快招來吧?”小五皺著眉頭。
左爺哈哈一笑:“我防著這手兒呢,早派人盯上張家了,張家有一點兒動靜也別想瞞過我的眼,這兩天除了霍震西去過張家以外,張家沒接觸過官府的人?!?
“霍震西可是個老江湖了,他會不會摸到這兒來?”
左爺拍了拍小五的肩膀:“放心吧,盛昌雜貨鋪那兒也有咱們的人,他只要一出門,我就會得到信兒?!弊鬆斪拢骸暗苄謧儯劝旬嬞u出銀子來,大伙兒一分就各走各的,琉璃廠這攤事兒我早煩了,左爺我還不干啦?!?
不大一會兒,一個嘍啰進來報告:“左爺,張家送畫的人到了?!?
左爺站起身:“讓他們進來!”
片刻,嘍啰帶著何佳碧、莊虎臣走進來,左爺一眼就盯上了何佳碧手里的楠木盒子,急不可耐地問道:“何小姐,你手里拿的是《柳鵒圖》吧?”
“是啊,我們把《柳鵒圖》帶來了,可我們的人呢?”
莊虎臣跨上一步:“左爺,按規(guī)矩是,一手交貨,一手放人,現(xiàn)在畫您也看見了,我們張少爺呢?”
左爺沒有理睬,他伸出手來:“何小姐,把《柳鵒圖》遞過來,我先驗驗真假,聽說莊掌柜的玩假畫是行家,我可不想上當?!?
“姓左的,你的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你果然是和康小八一伙的!”何佳碧厲聲說道,她沒有把畫交給左爺,此時她已毫無懼色。
“左爺,您和朝廷通緝的要犯康小八合伙綁票,就不怕我們報官?”莊虎臣的話里也是軟中帶硬。
左爺似乎并不在意,眼瞧著值錢的玩意兒送來了,他的心情很是愉悅:“嘿嘿!這我早想到了,莊掌柜的,咱們明說吧,《柳鵒圖》一到手,你們就再也找不到我啦,這你們應該高興才是,琉璃廠從此太平了。”
“左爺,我們要見張少爺,見不到人,你別想拿到畫?!鼻f虎臣的口氣不容置疑。
左爺?shù)哪樍⒖叹妥兞耍骸昂?,畫已?jīng)在這兒了,還怕我拿不到?”
“左爺,江湖上講究的是盜亦有道,可你連當強盜都不夠格,說話還不如放屁……”
左爺沒等莊虎臣說完就兇相畢露,他一把薅住莊虎臣的脖領子:“姓莊的,你敢罵我?我看你真是長行市了,你就不怕我今天一塊兒把你做了?”
莊虎臣毫不畏懼:“長這么大我是頭一次罵人,沒辦法,是你逼的,姓左的,你不是知道嗎?我莊虎臣在琉璃廠混了大半輩子,古玩字畫的真假一般是瞞不過我的眼睛,今天我把這畫給你,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分辨真假,何小姐,把畫給他?!?
何佳碧遞過木盒:“拿去吧。”
左爺松手,他接過木盒,取出畫軸貪婪地看著:“這你可難不倒我,我是不懂畫,可懂畫的人馬上就到,是真是假一會兒就清楚了……”
左爺還沒說完,門突然被推開了,黑三兒出現(xiàn)在門口,他目光呆滯地望著左爺。
“嘿,不好好看著那小子,你來這兒干什么?”左爺心里挺納悶。
黑三兒并沒有回左爺?shù)脑挘灰娝j然地倒下了,眾人這才看清,他的后背上居然插著一把短刀,鮮血已經(jīng)把灰白色的小褂染紅了一片。
左爺再一抬頭,猛然發(fā)現(xiàn)霍震西鐵塔般的身子已經(jīng)堵在了門口,他驚慌失措起來:“霍……霍爺,你……”
霍震西進到殿里,輕蔑地看著他:“別擔心你那幾個嘍啰,我都把他們打發(fā)了,姓左的,你最近玩得可有點兒大發(fā)啦。”
左爺定了定神:“霍爺,這里面恐怕有點兒誤會,您聽我說……”
“你別和我扯淡,說吧,康小八躲在哪兒?”霍震西單刀直入。
左爺眼珠子一轉:“他躲在哪兒我怎么知道?”
霍震西拔出了匕首按在左爺?shù)牟弊由希慷暎骸皟蓷l道兒你選一條,要么告訴我康小八的藏身地點,要么我現(xiàn)在就宰了你!”
左爺?shù)睦浜滚畷r就流了下來:“霍爺,我說,我說,康小八現(xiàn)在藏在東皇莊……”
霍震西收起匕首,吩咐同來的武師:“把他捆起來!”
收拾完左爺,莊虎臣、何佳碧趕到后院,兩人正忙著給張幼林解綁索,霍震西走進來,他用鼻子哼了一聲,訓斥道:“瞧你那點兒出息,好歹也練過幾天拳腳,怎么就讓人家給制住啦?”
張幼林的聲音沙啞:“大叔,要不是康小八有支槍……”
“人家有槍就不敢動啦?得動腦子,找機會奪槍,哪兒能人家一亮家伙就不敢動了?”
“是,大叔,給您添麻煩了。”張幼林低下了頭。
何佳碧看不下去了,在旁邊插了嘴:“霍叔,有您這樣的師父嗎?我看幼林夠勇敢的了,換個人早嚇癱了,您還教訓他?”
莊虎臣湊過來:“霍爺,我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您說!”
“您打算如何處置康小八?”
霍震西不假思索:“這還不簡單,今天我就帶人抄他的老窩,這不光是為我兄弟報仇,也是為民除害啊?!?
“康小八作惡多端,是朝廷通緝的要犯,依我之見,霍爺不如讓官家去抓捕他,康小八犯了多大的罪、該受什么樣的處罰,大清律上自有說法,您犯不上弄臟自己的手,落個使用私刑、觸犯律法,這件事兒還請霍爺斟酌?!?
霍震西點頭:“嗯,您說得有道理,這個狗屁朝廷雖說也沒干什么好事兒,可話又說回來了,像收拾康小八這種惡人,還就應該是它的事兒。”
“我看,霍爺您還是回避一下,左爺由我們送到官府,康小八的事也由我去報官,您看如何?”
霍震西思忖了片刻:“好吧,就按您的意思辦,只是有一樣,像康小八、左爺這種惡人,官家若是不殺,那還得我自己來干?!?
眾人收拾停當,返回了京城。
兒子平安歸來,張李氏是歡天喜地。危難之中見真情啊,何小姐對兒子的這番情意她心里最清楚,張李氏盤算著,還有一個來月幼林就得回北洋師范復學了,不如抓點兒緊在他走之前把婚事給辦了。
何啟瑞這回答應得挺痛快,他也瞧出這路數(shù)了,這個女兒,管是管不了了,與其別別扭扭,不如趁早兒嫁出去倒省心,反正是她跟張少爺過一輩子,是好是賴自個兒兜著。
得到了何老爺子的允諾,張李氏一大早就起來和李媽去購置結婚用品。馬車行駛到前門附近,只見街上人聲鼎沸,一隊士兵押著一輛囚車從遠處走來。
馬車停下,李媽問身旁的路人:“喲,這是誰呀?”
路人顯得頗為神秘:“誰?說出來嚇死您,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康小八!”
“這是干嗎去?”
“送菜市口問斬呀,這小子手上光人命就十幾條,犯下的案子數(shù)都數(shù)不清,聽說老佛爺發(fā)話了,不能輕饒了這小子,得,刑部一聽哪兒敢怠慢,判了個凌遲?!?
李媽可知道這個康小八,他和那個左爺一起綁了少爺?shù)钠?,太太著了多大急呀?
李媽解著恨說道:“活該!這叫惡有惡報,要是判個斬首就太便宜他了,還是凌遲解氣。”
囚車過來了,康小八站在木柵里,他滿不在乎地望著街道兩側圍觀的人群,高喊起來:“京城的老少爺們兒,回頭見啦您哪,康八爺就此上路,二十年后咱又是一條好漢……”
回到家,張李氏來到兒子的房里打探:“康小八判了凌遲,那個左爺呢?”
張幼林正在復習英文,他把書放下:“左爺本來沒有太大的事兒,主要是欺行霸市,可他手下的幾個嘍啰經(jīng)不住事兒,一進了刑部大堂,還沒等用刑就嚇癱了,居然又撂出左爺參與的幾件綁票案,這下可好,被判了個笞杖一百,充軍流徙兩千里。”
張李氏點點頭:“行啦,惡人都遭了報應,你也該收收心,準備一下娶親的事兒了?!?
張幼林一聽,不覺愣住了:“媽,這著什么急???”
張李氏語重心長:“幼林,你拍胸脯想想,何小姐對你怎么樣?”
“她對我很好,我欠她的情?!?
“這不結了?我們做人要憑良心,懂嗎?”
“可是……她父親不同意這門親事,這我就沒辦法了?!?
張李氏笑瞇瞇地看著兒子:“這個不用你操心,實話告訴你,她父親已經(jīng)同意了,這是何小姐自己爭來的,她父親最后不得不同意,你瞧瞧,人家何小姐對你是一片真心吧?”
張幼林還是覺得有些突然,他沒這個心理準備。沉默了半晌,張幼林站起身:“好吧,我答應娶何小姐,媽,這您滿意了嗎?”
這話不大中聽,張李氏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怎么叫我滿意了,是誰娶親啊?”
……
新房被安置在張家四合院的第三進,張李氏選了個良辰吉日把何佳碧娶進了家門,吹吹打打熱鬧一番過后不久,張幼林就返回了北洋師范繼續(xù)完成學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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