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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榮寶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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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高?我高是什么意思?”伊萬莫名其妙。

    “就是您高明的意思,”顧老六諂媚地向伊萬伸出了大拇指,“您讓我帶人盯著松竹齋的伙計,開始我還挺納悶,盯他管什么用哇?果不其然,不出您之所料,這就讓咱給抓住了!”

    伊萬聽罷精神為之一振:“你仔細說說。”顧老六于是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封著松竹齋封條的箱子如何從榮寶齋里抬出來偷偷往外運,三郎又如何被他抓了個正著……伊萬聽得是義憤填膺,過了半晌他才冷笑一聲:“哼,這可是人、贓俱在,這回我看你松竹齋還能怎么抵賴!”伊萬迅速換上了西裝,打好領帶,直接去了刑部衙門。

    張幼林被母親趕出家門的時候身上沒帶著錢,他在街頭流浪了一天兩夜,困了就在草堆里忍一覺,這還好辦,可肚子里沒食兒,先是眼冒金星,繼而走起路來渾身打晃,到了第三天早上實在扛不住了。張幼林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街邊的一個餛飩攤張口就要了兩碗餛飩,先狼吞虎咽地吃完,還意猶未盡地把剩在碗底兒的香菜葉也擱進嘴里,這才盤算著怎么跟攤主交代。他帶著一臉的尷尬主動走到攤主面前:“大哥,我早上出門時走得匆忙,忘了帶銀子,您看,這餛飩賬我能不能先欠著,到時候一塊兒結?”

    攤主一聽這話立刻停止了包餛飩:“對不住您哪,這位小爺,我這是小本兒生意,賒不起賬,再者說了,您這一走,我到哪兒找您去?”

    “琉璃廠的榮寶齋聽說過嗎?”張幼林停頓了片刻,“那是我們家開的,這么大個鋪子擱在那兒,還怕我跑了不成?”言外之意,就這兩碗餛飩的小錢,犯不上賴你的賬。

    哪知隔行如隔山,榮寶齋是家新開張的鋪子,餛飩攤主不過是個做小買賣的,他還真沒聽說過什么榮寶齋,心想,吃餛飩給錢,跟我扯那玩意兒干嗎?鍋開了,攤主把餛飩下到鍋里:“對不住您哪,我沒聽說過,您還是先把賬結了吧。”

    張幼林央求著:“我說了,我身上沒帶銀子,要不……我把衣服脫給你?我這件衣服是新的,緞子面的,總能抵得上你這兩碗餛飩吧?”

    “小爺,您饒了我吧,我是賣餛飩的,不是打鼓的,我只收銀子不收衣服?!?

    攤主的口氣不容商量,張幼林怒了:“那怎么辦?我身上沒銀子,要不把我押在這兒?你看我值不值這兩碗餛飩錢?”

    攤主還是耐著性子說:“您要這么說可就不講理了,您兜里沒銀子怎么就敢先吃呢?噢,吃飽喝足了一抹嘴兒,說是沒錢,這不是不講理嗎?”

    “你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反正我沒錢,你看著辦吧。”張幼林強硬起來,這下把攤主惹火了,他一把揪住張幼林:“沒錢?那就跟我去見官,我就不信你還無法無天了!”張幼林大怒:“你給我松手,有話說話,敢跟我動手?”兩人拉扯起來,旁邊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

    秋月坐在馬車里從此處經過,聽見外邊的吵鬧聲,她掀起簾子,一眼就發現了張幼林。她趕緊下了車,分開圍觀的人群走到張幼林身旁:“幼林,你怎么在這兒?”

    哎喲,真丟人,怎么這會兒遇見她了?張幼林松開了手,不好意思地整整衣服:“秋月姐,我……我跟他鬧著玩呢?!?

    攤主正在氣頭上:“誰跟你鬧著玩?小姐,你給評評理,他吃了我的餛飩不給錢,你說,有這么不講理的嗎?”

    “噢,是這樣,那我來替他付錢,真對不起,我弟弟可能是忘了帶錢,他肯定不是成心的。”秋月把錢遞給攤主,人群漸漸散去。

    張幼林感激地看著她:“謝謝秋月姐,這錢……我以后一定還給你?!睆堄琢值哪樕虾谝坏?、白一道,衣服、頭發上都沾著枯草葉,秋月感到這里有什么隱衷,于是問道:“幼林,我不是你姐姐嘛,你怎么跟我客氣起來了?告訴我,你遇到什么事了?為什么這個樣子?”

    “沒事兒,我真的是忘了帶錢……”張幼林還想掩飾,秋月嚴肅起來:“幼林,你跟姐姐撒謊是不是?看看你自己,都臟成什么樣了,還說沒事?!?

    張幼林環顧左右而言他:“秋月姐,你能借我點兒錢嗎?”

    “可以,但你一定要和姐姐說實話?!?

    張幼林低下了頭:“秋月姐,我……我從家里跑出來兩天了,我媽……她不要我了……這兩天,我就吃了兩碗餛飩……秋月姐,我餓……”他的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秋月掏出手帕遞給他,輕聲說道:“哦,我先帶你吃飯去?!?

    他們就近找了一家小飯館,要足了飯菜,張幼林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秋月終于鬧明白了他的處境,于是在一邊憐愛地看著他:“慢點兒吃,看把你餓成什么樣子了?不過幼林啊,你也夠讓人操心的,怎么能做這種事呢?難怪你媽把你趕出來?!?

    張幼林嘴里嚼著饅頭說:“我知道自己不對,可……我不是沒轍嘛。霍大叔還在大牢里,要是不早想辦法,他很可能要判死罪,秋月姐,你說,我能不管嗎?”

    “這倒也是,朋友有難,當然應該幫助,可你不應該連招呼都不打就把畫拿走當了,事后也不解釋,你媽媽當然會生氣的?!?

    “我媽那脾氣我知道,我解釋也沒用,反正她認定我是個不忠不孝、沒出息的孩子?!?

    秋月搖搖頭:“我倒不這么認為,通過這件事,我認為你是個有情有義、有擔當的人,和你做朋友,心里應該很踏實,因為你靠得住,在任何情況下不會出賣朋友。說真的,幼林,我倒很喜歡你這個弟弟?!?

    這后一句話張幼林愛聽,他抬起頭來:“秋月姐,我也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那天你在伊萬的馬車上一撩車簾,我被驚呆了,你知道,這不光因為你漂亮,還因為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有一種感覺,我們好像認識很久了。”

    秋月笑了:“有可能,我前世就是你姐姐?!睆堄琢执舸舻乜粗骸拔幢兀苍S前世我們是夫妻……”秋月打斷他:“閉嘴!不許胡說八道,我前世、今世,還有后世,永遠是你姐姐。”

    張幼林又回到正題上:“秋月姐,其實我媽的擔心有些多余,那幅《柳鵒圖》我不過是把它當了,弄出筆銀子先救霍大叔的命,等霍大叔出來,我們再想辦法把畫贖回來,這不是挺好嗎?”

    “兩千兩銀子可不算少,萬一當期到了,銀子還湊不齊,那《柳鵒圖》就別想再拿回來了?!鼻镌乱舶l起愁來。

    “不會的,只要霍大叔出來就好辦,他本事大著呢?!边@一點張幼林還是有把握的。

    “那現在你打算怎么辦?繼續流浪,每天在草堆里睡覺?”

    張幼林似乎早就想好了:“也只能這樣了,只要能吃上飯,睡的地方差點兒沒關系?!?

    “這哪成?我要是沒遇見你也罷了,可這不是遇到了嗎?我怎么能再讓你去睡草堆?”秋月想了想,“要不這樣吧,你到我那里住幾天,我再找個機會和你媽打個招呼,不然她會著急的?!?

    “秋月姐,這……合適嗎?”秋月的邀請出乎張幼林的意料。

    “有什么不合適的?你是我弟弟,在姐姐家住幾天怕什么?再說了,姐姐我是從秦淮河風月場里出來的,還怕什么閑話?”秋月的態度很堅決,就這樣,張幼林結束了短暫的流浪生活,住到了秋月家。

    王金鵬接到伊萬的報案后,把狀子呈給了楊憲基,同時也給莊虎臣遞過話兒去了,所以,在公堂審理之前,莊虎臣對伊萬所掌握的證據已經知道了大概。他把得子痛罵了一頓,又和林滿江仔細商量了對策,忙乎完這一切,莊虎臣感到身心疲憊,他正要坐在椅子上閉會兒眼睛,張幼林來了。

    張幼林開門見山:“莊掌柜,得子在店里學徒是個什么待遇?”

    莊虎臣和張幼林雖然只見過一面,但對這位少東家的所作所為還是有所耳聞,他謹慎地回答:“學徒期間管吃住,每月兩吊零用錢,三年出師就是正式伙計,工錢另談?!?

    “莊掌柜,我也想在店里學徒,待遇和得子一樣就行?!睆堄琢钟X得在秋月家借宿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這是他為自己想出的新主意。

    莊虎臣聽罷大驚失色:“幼林少爺,您怎么……想起這么一出?”

    張幼林也不掩飾:“您不是也聽說了嗎?我媽把我攆出來了,我琢磨著,總得找個干活的地方養活自己,與其到別的鋪子里學徒,不如在榮寶齋干。”

    “幼林少爺,您的事我聽說了。”莊虎臣給張幼林倒了碗茶,借這個工夫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措辭,他說,“您也別太把它當真,東家那是在氣頭上,天下哪有當媽的真不要兒子的?那不是話趕話頂在那兒了嗎?少爺,您聽我的,回家給你媽認個錯,這事兒就過去了,您的身份是榮寶齋的少東家,真要是來當學徒,那不讓人笑掉大牙?”

    “莊掌柜,算我求您了,我給您跪下?!睆堄琢诌€真跪下了。

    莊虎臣慌忙去扶:“哎喲,別價,少爺,這我可擔當不起?!?

    張幼林揚起臉看著他:“那您答應我,不然我就跪在這兒不起來!”

    “行行行!我答應你,你先起來,咱好商量……”

    張幼林站起:“莊掌柜,我知道,您怕管不了我,心里有顧慮,是不是?那我給您起個誓,從今往后,您就是我師父,得子就是我師哥,在榮寶齋,我就是輩分最低的小伙計,在我眼睛里,只認師博,不認東家,師父和師哥說東我不敢往西,如果我犯了錯,任師父打罵管教,絕無怨言,此誓一諾千金,如有違反,天打五雷轟!”

    莊虎臣躊躇良久才下了決心:“幼林啊,什么都甭說了,以后我就叫你幼林了,成嗎?”

    張幼林給莊虎臣深深地鞠了一躬:“成,我叫您師父!”

    莊虎臣把得子喚進來,指著張幼林:“得子,這是你師弟張幼林,幼林啊,拜見一下師兄?!睆堄琢纸o得子鞠躬:“師兄,往后請多關照!”

    得子挨過罵還沒緩過勁兒來,又見少東家要給自己當師弟,一時慌了手腳,一個勁兒地給張幼林鞠躬:“少東家,這是怎么話兒說的?”

    莊虎臣擺擺手:“成啦,這事兒就這么定下來了,幼林,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就搬過來?”

    張幼林想了想:“師父,我剛到秋月姐那里,要搬恐怕也得過些日子,還有,請師父答應我,這件事先不要告訴我媽和我叔。”

    莊虎臣滿口答應:“行,反正他們也很少過來,我先不說?!?

    “謝謝師父!謝謝師兄!”張幼林興奮地跑出了榮寶齋。

    衙門公堂里,楊憲基坐在主審官的位子上,三郎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林滿江和伊萬唇槍舌劍。

    林滿江說:“大人,事情已經清楚了,得子曾在松竹齋當過伙計,他手里存有松竹齋的封條本不足為奇,況且使用松竹齋的封條并沒有觸犯大清刑律,伊萬先生的指控沒有任何根據,這件事與榮寶齋毫無關系。”

    伊萬輕蔑地看了林滿江一眼:“大人,我有充足的理由認為,松竹齋的主人為了逃避債務,事先將資產轉移,然后宣告破產,可以這樣說,現在的榮寶齋就是過去的松竹齋,準確地說,這是典型的商業欺詐行為?!?

    “伊萬先生,就算照您說的,榮寶齋就是過去的松竹齋,您有證據來證明嗎?如果沒有證據,可不能瞎說,這是公堂!”林滿江義正詞嚴,此刻,他完全融入了此情此景當中,全身心地扮演著莊虎臣給他安排的角色。

    楊憲基問道:“是啊,伊萬先生,你根據什么說榮寶齋就是過去的松竹齋呢?”

    “貼著松竹齋封條的貨品,還有這個叫得子的店員,他是松竹齋的店員。”伊萬也理直氣壯。

    楊憲基問林滿江:“你有什么要解釋的?”

    林滿江向前跨出一步:“大人,我和得子以前都是松竹齋的店員,這沒錯,可松竹齋不是垮了嗎?華俄銀行也按照約定扣押了松竹齋的鋪子和貨物,這件事就算是了啦,至于我和得子,不是總要有個吃飯的地方嗎?人家榮寶齋愿意雇用我們,我們當然要去,這和華俄銀行沒有關系。”

    楊憲基點點頭:“嗯,林滿江說得有道理,得子以前是松竹齋的伙計,這個身份隨著松竹齋的倒閉而不復存在了,當然,他使用松竹齋的封條是不對的,但這畢竟是他個人的行為,與榮寶齋無關?!?

    “楊大人真是明察秋毫,秉公辦事。”林滿江暗暗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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