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夏至這日,陳武門外有法師設壇,祭祀求雨。 江采霜和兩位姐姐乘馬車出府,看了一路的熱鬧,在人群中看那位法師穿著赤色長袍,腰系長鈴,手舞足蹈地念誦著晦澀難懂的祭文。旁邊還有七八個壯年漢子,擂鼓而舞,聲勢莊重浩大。 “霜兒,江南的夏至會做法求雨嗎?”江采青的視線從臺上移下來,好奇地問。 江采霜搖頭,“江南雨多,梅雨季更是雨水連綿,半月不斷。夏至不求雨,反而要祈晴呢。” “還要祈晴?”江采青沒去過江南,聞言便覺得驚訝,“與汴京城差別還真大啊。” 還未看完一場祭司,便有人策馬從城中疾奔而出。 “霜兒!” 江采霜聞聲回頭,見大哥騎著快馬急急趕來,面龐潮紅,額頭滿是汗。 “大哥?你怎么來了?” 她從人群中擠出去,來到江水寒面前。 江水寒攥著韁繩,翻身下馬,“快隨我回府,有要事。” 江采青和江采薇見狀,不由得有些擔心,只是顧不上細說,三人便乘著來時的馬車回府。 江水寒策馬護送在側(cè),緊皺的眉心始終沒有松開。 到了府上,江采霜才終于明白,為什么大哥的神色這么嚴肅,還那么著急地叫她回去。 有圣旨到。 還是賜婚圣旨。 江采霜一頭霧水,和家里其他人一起跪在庭院中,聽宮里人宣讀圣旨。 她沒聽懂什么意思,只聽見提到了自己的名字,還有幾個關鍵詞“蕙質(zhì)蘭心”,“秉性端淑”,最后提到了定北王世子的名諱。 還有一句——擇日完婚。 江采霜迷迷糊糊地接了旨,待家人送走了宮人,她才不解地問:“這上面說的什么?”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官家賜婚是莫大的榮耀,江重和寧玉霞本該覺得獲此殊榮是光宗耀祖之事,可賜婚的對象偏偏是霜兒。 從江南接回這個女兒,才不過兩三個月,還沒來得及與她更多相處,好好彌補這些年的分離,難道這么早就要讓她出嫁了嗎? “霜兒,你被賜婚了,你要嫁給定北王世子。”江采青也被這道圣旨砸得有點懵,但還是反應過來,出言解釋道。 江采霜半點沒有尋常女子定下婚約之后該有的反應,既不覺得羞怯,也并無太多排斥。 她心中最多的是恍然,怪不得那天夜里,燕世子那般試探她,原來他那時就知道婚約的事了。 江采霜嘀咕道:“皇帝怎么還做起了媒婆的行當?” “霜兒!”江重連忙沉下臉,提醒她,“不可不敬。” 江采霜只好閉上嘴巴。 等孩子們都退下了,寧玉霞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能得官家親自賜婚,也說明這位定北王世子頗得寵信。嫁給他,霜兒起碼不會受委屈。” 江重久居官場,想得更深一些,只是那些話不能輕易說出口,否則便是抄家滅門的大罪。 事到如今,滿意又怎樣,不滿意又能如何,除了遵旨也沒有其他的路可選。 皇權如巍峨山岳,即便貴如侯府,也絲毫沒有反抗的余地。 “我上次瞧著,霜兒對世子似乎挺上心的,況且世子之前還救過她一命,兩人也算有緣分。這門婚事倒是不錯,就是太突然了……” 若是他們親自為霜兒找未來夫婿,便可以慢慢過小定,大定,還能讓霜兒在府上多留兩年。 可若是變成賜婚,時間上就拖延不得了。 另一邊,江采霜的廂房中,江采薇和江采青都在她身邊陪著。 “霜兒,你想不想嫁給定北王世子?”江采青握著她的手,緊忙問道。 她雖然知道皇權不可違,但也擔心自己的姐妹受委屈。 江采霜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唔,如果可以的話,我誰也不想嫁。但如果必須要嫁人,我覺得燕世子還不錯。” 起碼他們二人互相認識,不是話本子里寫的那種盲婚啞嫁。 隨即,江采霜想起一件事,笑逐顏開,“如果我嫁給他,以后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查案了?” 那她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捉妖了,而是可以盡情發(fā)揮,斬妖除魔,還人世間一個太平。 江采薇和江采青對視一眼,無奈地開口:“霜兒,你就只想到了這個?” 于女子而言,成親可不是什么小事,要考慮太多太多,不然稍一不慎便會葬送自己的一生。 哪個女子成婚前不是千挑萬選,怎么到了霜兒這里,她就只考慮一個捉妖? “若是板上釘釘,非嫁不可,那也無需再想那么多了。”江采霜輕松地開解道,“況且,嫁給燕世子并非全無好處,至少我不用擔心娘親給我找一個丑夫婿,也不用擔心未來夫婿害怕我是修道之人,或是不同意我在外捉妖……” 這么分析下來,燕世子對于她而言,當真是頂好的夫婿人選。既生得俊俏,讓人看了便心生歡喜,又知道她修道的身份,還贊同她除妖。 跟他成親之后,一有什么案情,她可以通過懸鏡司第一時間知曉,還能毫無顧忌地捉妖探案,說不定還能得到更多丹火。 江采青和江采薇原本怕她想不開,特意過來陪她,沒想到反倒成了她來勸她們想開點。 “我們怕你受欺負。” 江采霜取下自己的小木劍,符箓,三清鈴,還有捉妖星盤,滿滿當當?shù)財[了一桌,挺起胸脯,語氣頗為驕傲,“我是修道之人,誰能欺負我?” “我新做了幾只機關鳥,若是姐姐以后有事找我,用它來傳信便可。”江采霜從箱柜里拿出兩只機關鳥,教兩位姐姐如何使用,“我已經(jīng)用術法將它們連接起來,只要按下這里的機關,便能同我說話了。” 江采青迫不及待地嘗試:“霜兒霜兒。” 她傳完音,機關鳥在桌上蹦跶了幾下,停在江采霜面前。 江采霜揮出靈力,在凹槽處一點,機關鳥咔噠響了兩聲,便傳出堂姐的聲音:“霜兒霜兒。” “這個機關鳥好神奇,怪不得宋公子對它這么上心,說什么都要親自造一只出來。”江采青喜悅地驚嘆道。 這么一只小小的機關鳥,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精巧復雜的機關,她的妹妹真厲害,簡直無所不能。 “每次我給你們傳話,都會往機關鳥里注入靈氣,足夠用上十個來回的。” “有了這個可就方便多了,”江采青愛不釋手地抱著這個小玩意兒,“霜兒,你以后出去查案,可千萬別忘了叫上我。” 她現(xiàn)在有宋允蕭的爪鉤,私底下練了好幾次,已經(jīng)可以熟練地用它翻墻了。 就算家里人不讓她出門捉妖,她也能翻墻出去。 江采霜笑意盈盈,“好,我不會忘的。” 家里緊鑼密鼓地籌備江采霜的婚事,因著七月不宜成婚,婚期便只得提前到下個月月底,滿打滿算也才一個半月的時間。 幸而如今成親不像前朝那般繁瑣,若是用心籌備,一個多月的時間也足夠。 怕派人往返江南來不及,江采霜直接用機關鳥傳信,通知姥爺和姥姥來汴京觀禮。她成親這么大的事,可不想沒有他們兩位在身邊見證。 江采霜被拘在家里繡嫁衣,可她繡工實在太差,最后只好交給繡工好的繡娘來做,她只管在最后添上幾針圖個喜慶就夠了。 夏至三庚入伏,一天比一天悶熱。 到了江采霜出嫁這日,她一大早就被從被窩里薅出來打扮。 才剛清晨,外面烈陽灼燙,曬得人昏昏欲睡,枝頭的蟬鳴一聲高過一聲。 出嫁的前一刻,江采霜心里想著,采青姐姐之前說要用粘竿把知了都粘走,后來被她的婚事一打岔,好像給忘了。 燕安謹一襲紅衣,難得在眾人面前露出真容,人人都夸侯府姑娘好福氣,找了個這么俊的郎君。 江采霜聽著周圍人的議論紛紛,只想趕緊鉆進花轎,省得站在這里曬太陽。 鞭炮鑼鼓聲中,她如愿坐上花轎。 剛掀簾進去,便覺得一陣沁人的涼意襲來,舒緩了她早上的疲憊和熱意。 幸好那只狐貍記得在花轎里放冰盆,不然她這一路肯定要悶死了。 江采霜靠著搖搖晃晃的花轎內(nèi)壁,慢慢就睡著了。 直到花轎停下,外面?zhèn)鱽硌喟仓敽Φ纳ひ簦暗篱L可是睡著了?” 江采霜睡眼惺忪地眨了眨眼,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今天是她成親的日子。 她情急之下慌忙站起身,還不小心被花轎撞了頭。揉了揉額頭,終于從花轎里走下來。 江采霜將自己的手搭在他手心,小聲與他斗嘴,“你才睡著了。” 燕安謹勾唇,將她的手緊緊握住。 二人拜堂成親的時候,主位只有江采霜的父母,定北王夫婦的位置是空的。 只因北方女真族虎視眈眈,邊關不可一日無將領,即便是唯一的兒子成親這么大的事,定北王也無法趕來,只派人快馬加鞭送來了賀禮。 終于忙完所有流程,已是傍晚。 江采青和江采薇陪著她說話,外面?zhèn)鱽硭渭倚置糜蛇h及近的說話聲,似乎在為什么爭吵。 “哼,今天大喜的日子,我懶得理你。”宋鶯不屑地道了句,等她推開房門,語氣一下就變得柔婉,“霜兒妹妹,我來看你了。” 見到江采青,宋允蕭立馬貼了上來,“青青,我妹妹說你也有一只機關鳥,能否賣給我?我只差一點就研究出來了。” 成親之前,江采霜給宋鶯也送了一只機關鳥,可把宋允蕭給眼饞壞了。 他拆不了燕安謹?shù)臋C關鳥,試圖偷妹妹的,結果被宋鶯發(fā)現(xiàn)痛罵了一頓。 于是宋允蕭就打起了江采青的主意。 “等你研究出來,怕是要等到下輩子。”江采青不客氣地諷道。 “這話說得就不對了,青青,你看我賣給你的機關,哪個不厲害?我只差最后一點沒弄清楚,只要讓我拆一個,我絕對能做出一模一樣的。” 江采青一聽他說要拆,氣得柳眉倒豎,“我還以為你只是買去看看,心說借給你也無妨,誰知道你居然想拆了?做夢!” 宋鶯幫腔,“天天琢磨著偷我的宋五,和霜兒送我的機關鳥,哪有你這樣做哥哥的?” “就是就是。鶯兒姐姐,回去我就用機關鳥給你傳信,眼饞死他!” 一屋子熱熱鬧鬧,直到入了夜,燕安謹從前院回來,眾人依依不舍地散去。 喜房內(nèi)一下子安靜下來。 挑了蓋頭,兩人相對而坐,桌上擺滿了琳瑯滿目的菜肴。 他們一起捉過妖,破過案,但坐在房間里一同用膳還是頭一遭。 燭臺搖曳,對面的人身著大紅的喜服,身姿挺括,容顏俊美得仿佛天上來的仙人,正長眸含笑地溫柔看著她,“道長怎么不動筷?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江采霜咬唇,搖搖頭。 這些菜她倒是挺喜歡的,但就是不太習慣。 她努力把燕安謹想象成自己的師兄,可每次堅持不到兩息就不行了,只因為……她沒有這么俊的師兄。 怪不得話本里都說,狐貍精多么禍水,多么擅長魅惑人心。 但林越梁武他們也是狐妖,怎么就不像面前這只狐妖似的,慣會擾人心神。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