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麗君》（長篇小說）上卷《天才少女》張寶同    2017.6.20

    一天晚上，鄧樞在演出結束后，帶女兒進到一家小酒吧，想喝上兩杯。于是，他們就進到了一家叫“江南水鄉”的小酒吧。鄧樞給自己要了半瓶高粱酒，給女兒要了一瓶汽水。然后，就坐在桌旁慢慢地喝了起來。

    此時，已經九點多鐘了，常人們此時差不多都開始睡覺了。可是，酒吧里卻還有許多人。他們一點都不像要急著回家，甚至根本就不像是有家的人。他們一邊喝著，一邊喊著跟服務生要酒。他們有的是兩三個人在喝酒，有的是一大幫子人在喝酒，有的是單獨一人在喝酒。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大，粗聲大嗓，喊喊叫叫。有些人喝多了喝醉了，倒在桌上，說著胡話；有的人為了哪句話沒說對或是不順耳，就在吵吵鬧鬧，不依不饒；還有些人純粹是在借酒發瘋，尋釁滋事，搞得整個酒吧比沒有老師的課堂還要亂得多。年紀幼小的鄧麗筠就想不通，這些平時看起來挺受人尊敬的大男人，怎么一進到這里，就要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她知道這些都是酒精的毒害。爸爸要是不喝酒，一切都會很正常，可是一喝了酒，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開始尋釁找事，亂發脾氣，罵這個訓那個。所以，鄧麗筠最怕爸爸喝酒，也最訓爸爸喝酒。

    爸爸對女兒說，“明天咱們就要來這里演唱了。”

    鄧麗筠一怔，說，“這里那么亂，哪是演唱的地方，為什么不在俱樂部里？”

    鄧樞對女兒說，“在俱樂部里演唱是要收門票的。在這里就不用收門票。”因為小飯館和小酒吧的經營也非常不好，老板們就把93樂隊的人員雇來，讓他們在店里進行演唱，來吸引顧客到場消費。而那些被軍隊裁減下來的退役軍人就成了小飯館和小酒吧最主要的客源。演出人員的費用都是由酒吧按月按天支付。

    鄧麗筠當然知道那些退役軍人也跟爸爸一樣，手里沒有幾個錢，但是她就疑惑他們為什么有錢出來喝酒，就沒錢去俱樂部去看演出。但這話她不敢問，因為爸爸也是這樣，從來沒錢給家里買東西，卻有錢到酒吧里喝酒。

    因為酒吧里很吵很亂，讓她感到頭疼，所以，只坐了一會，她對爸爸說，“爸爸，我們回家吧，我想睡覺。”

    鄧樞才只喝了半杯酒，聽女兒要想回家睡覺，沒辦法，只好付了錢，拎著半瓶酒好回到家里再喝。

    回到家里，鄧麗筠對媽媽說，“媽媽，我明天不想出去演唱了。”

    媽媽本來就覺得女兒年紀還小，不想讓她出外演唱，可是，她別不過丈夫，現在聽女兒說這話，馬上就說，“好，別去了，那些地方哪是小孩子去的地方。”

    可鄧樞卻一邊喝著酒，一邊板著面孔說，“都跟人家簽過合同了，不去咋行？”

    鄧麗筠說，“那里亂得很，吵得我頭疼。要去就去俱樂部，到酒吧我就不去。”

    鄧樞馬上把面孔甩得老長，說，“你個小孩家，不聽大人言，啥事還都由著你了？”

    媽媽雖然不同意，可是，爸爸正喝著酒，喝了酒的爸爸是很容易發脾氣的，一發脾氣，家里就不能安寧了，所以，媽媽也不想惹他發火，就沒說話，讓女兒快快睡覺。

    偶爾掙上一次錢，也許會讓小小年紀的孩子們感到興奮和快樂。可是，如果要把養家糊口的重擔壓在她稚嫩幼小的肩膀上，她該會是怎樣的感覺？

    原先說好了只讓女兒演出一次，因為鄧樞已經答應了李指揮的請求。所以，第二天趙素桂無論如何都不讓鄧麗筠再出去演唱。可是，鄧樞卻認為女兒出外隨便唱幾支歌就要比全家人辛苦幾天都掙得多。所以，就非要女兒跟著他出去演唱。甚至還跟李指揮簽定了一紙協約，要鄧麗筠每天晚上都要隨樂隊出外演出。鄧樞覺得女兒本身就有坎聲樂天才，又喜歡演唱，應該利用這種機會好好地培養培養她，而且，演唱是在晚上，也不會影響女兒第二天上課。

    鄧麗筠知道像那次在俱樂部舉行了大型演唱會，一個月最多只能舉行那么一兩次，因為觀眾十分有限，而且大家兜里都沒多少錢。所以，平時更多的演唱都是在小飯館里或是小酒吧里。雖然小飯館和小酒吧里很亂很吵，可是，一想到她唱一次歌要比他們家小飯館辛苦幾天都掙得多，而且爸爸也已經跟人家簽過合同了，就打起精神，跟爸爸來到那家名叫“江南水鄉”的小酒吧里。

    酒吧并不算大，只有一兩百個平米，三十來張桌子。酒吧里的布置還是相當地優雅，門前有的一個吧臺，吧臺上放著各種各樣的酒水飲料。店里有七八位穿著中式旗袍的漂亮的姑娘站在門前等待著迎接顧客。在酒吧的側面搭著一個只有三四平米，高約二三十公分的臺子。這就是演出人員的演出場地。

    鄧樞帶著鄧麗筠進到店里，還不到七點鐘。這時，店里幾乎還沒有顧客，因為人們都是吃過晚飯后才會來這種地方，所以，店里顯得冷冷清清，空空蕩蕩。因為鄧麗筠對這里沒啥好印象，又是讓爸爸脅迫著來的，所以，心里就憋著氣。她看到爸爸已經坐在臺上開始給胡琴調音，就坐在店里的一把椅子上，朝著櫥窗外面看著街道上的過往行人。

    不一會，一位叫沈組長的男人來了。爸爸給她介紹說，“這就是那天晚上唱《蘇三起解》的沈伯伯。”

    鄧麗筠很愕然，因為她那天晚上見那位演唱《蘇三起解》的人明明是位女歌手，怎么會是個男人？就說，“可那天晚上唱《蘇三起解》的是個女的。”而且，她印象深刻。

    沈組長笑了，說，“你不知道唱京劇的都是男人，而唱越劇的都是女人？”

    鄧麗筠不解地問，“為什么會是這樣？”

    沈組長說，“京劇形成年代早，當時社會不允許女子演戲和看戲，覺得這會有傷風化。而在越劇形成的年代，社會習俗發生了變化，女子不僅可以演戲，也更容易招徠觀眾，而且越劇的曲調陰柔氣十足，更適合女子登臺演出。”

    說著話，又來了一位三十來歲的女人和四十多年的男人。女人叫王姨，是那天晚上演出的主持人，她是演唱黃梅戲和越劇的。那個男人，像是有四十來歲，是專門講評書的。他們和鄧家父女就是承包這個酒吧的樂隊人員。

    王姨先把鄧麗筠帶進一個儲藏室里開始換裝。王姨換上了一身越劇演員的戲裝，也給鄧麗筠換上了一身穿起來有些寬大的戲裝，上身和下身都是綠色的綢緞。這是王姨專門給她借的。

    換過裝，從儲藏室里出來，沈組長就問鄧麗筠今晚要唱哪些歌曲。其實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她會唱很多的歌，但不知道別人會讓她唱什么歌，因為那天晚上演唱的歌都是別人事先指定好了的，并不是由她隨便想唱的。于是，鄧樞就對女主持人說，“那天晚上演唱的那些歌，隨便她唱吧。”于是，沈組長就和王姨商量了一會，把今晚的演唱節目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