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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瞻壑。”朱高熾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轉頭又看向了朱瞻壑。

    “嗯？”朱瞻壑帶著幾分茫然抬起頭。

    “昨天晚上，我回去看了一下你推薦給我的那幾本書……”朱高熾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選擇說了出來。

    “那些書，是不是有些……”

    說到這里的時候，朱高熾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選擇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說辭。

    “不太合適？”

    “合不合適，那得您自己判斷，瞻壑就是給個建議而已。”朱瞻壑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至于這個建議您要不要聽，聽取了之后又要怎么做，那就是您的事情了。”

    “什么建議？”朱棣被二人的談話給勾起了興趣，不由得開口問道。

    “呃……父皇。”朱高熾從袖兜中將朱瞻壑給他的那封信抽了出來，交到了朱棣的手中。

    “這是……”朱棣眉頭一皺。

    別覺得朱棣是個馬上皇帝，是個莽夫，不會或者是不怎么讀書，人家的爹是朱元璋。

    朱元璋雖然是一個破碗起家，但在對兒子的教育下他可從來沒有輕視過，所以永樂皇帝朱棣給人留下的印象雖然是個馬上皇帝，但人家讀的書并不少。

    不說是當世前列，但也絕對多于一般人。

    只是一眼，朱棣就認出了那些書是什么書。

    說實話，這些書名要是拿出去給那些儒家士子看，他們可能還真不知道這些書的名字，因為這些書都是他們不看的。

    不是什么禁書，也是儒家的書，但這些書與明朝初期儒家士子們所學的程朱理學幾乎是完全相對的。

    就像現(xiàn)在的儒家學說被統(tǒng)一稱作為程朱理學一樣，朱瞻壑所列出來的那些書也有一個統(tǒng)一起來的名字。

    公羊?qū)W。

    最初，朱棣在看到這些書名的時候是有些氣憤的，因為他做慣了皇帝，對于這種問題很是敏感。

    公羊?qū)W這個學說也是儒家的學說，但在明朝，因為主流學說是程朱理學，所以公羊?qū)W說就很少有人知道了，而且因為這兩個學說有沖突的地方，在那些學習程朱理學的士子中，有部分偏激的人甚至將公羊?qū)W說的書看做是禁書。

    朱棣最開始的時候之所以會有氣憤的原因，那是因為公羊?qū)W說中充斥著大量的虛君、弱君的思想，這對于一個皇帝來說自然是不能夠忍受的。m..

    但在短暫的思考之后，朱棣就想明白了自己這個孫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除了虛君和弱君的思想之外，公羊?qū)W還有其他的思想，比如大一統(tǒng)和大復仇。

    九世之仇猶可報乎？雖百世也可。

    這就是公羊?qū)W的大復仇思想，簡單的來說就是誰特么敢欺負我，公羊儒士直接就操刀子上，哪怕是最后落得十室九空也得弄死你。

    至于大一統(tǒng)，這個就不必說了。

    “嗯，挺好的，多回去看看。”朱棣很是詫異地看了朱瞻壑一眼，旋即又以一種極為平淡的語氣對朱高熾說道。

    誰也不知道，在想通了朱瞻壑的想法之后，朱棣的心中對這個孫子又有了幾分的愧疚。

    此前，他雖然給了漢王一脈各種優(yōu)待，甚至是打破了太祖高皇帝所定的“食祿而不治事”的祖訓，但如果真的細究起來，他對漢王一脈還是有那么一點懷疑的。

    多疑，這是每一個君主都會有的優(yōu)點，也是缺點。

    但在想通了朱瞻壑的想法之后，朱棣也就明白了過來。

    當初在立儲的時候，漢王為什么能有那么多的支持者？除了在靖難之中屢立戰(zhàn)功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朱高熾的“仁”有些過了。

    一個皇帝，要有的不只是仁慈的一面，更要有強硬的一面。

    如果朱高熾能把公羊?qū)W消化透了，那他就會成為一個最起碼在表面上看起來是完美的君主。

    這，對漢王一脈是不利的。

    “大伯，我知道您其實不是庸弱，您在某些問題上，比如說對草原、對倭寇，您也想強硬一些。”

    朱瞻壑放下了筷子，雙手疊起，面色鄭重。

    “但大明需要用到錢糧的地方太多，每年不說是入不敷出，但也鮮少能有積蓄，所以您一直以來才會主張休養(yǎng)生息，甚至多次和爺爺發(fā)生口角。”

    “不過，以瞻壑愚見，您就算是為了大明休養(yǎng)生息，積蓄實力，也大可不必將強硬的一面隱藏起來。”

    “當然了，瞻壑這不是在教訓您，瞻壑也沒有這個資格，而且瞻壑給您推薦這幾本書本來也不是為了給您建議。”

    “瞻壑之所以這么做，主要是覺得我們大明的士子不能再這樣繼續(xù)下去了。”

    “趙宋以程朱理學為主，終其一朝都庸弱不堪，被各種外敵給壓在頭上。”

    “想當初，漢朝漢宣帝將公羊?qū)W立為官學，讓漢王朝實現(xiàn)了中興，而趙宋……”

    說到這里，朱瞻壑微微搖頭，沒有再說話。

    言盡于此，他說的已經(jīng)夠多了，朱高熾可以說是朱棣這一脈里最聰明的人了，不可能不理解。

    “公羊?qū)W？”一旁的朱瞻基看著自己的堂弟說完才開了口，一臉好奇的模樣。

    “嗯。”朱瞻壑點了點頭。

    “堂兄若是有興趣也可以去看看，不過還需要大伯同意才是。”

    朱瞻壑并不想逾越，這是他的建議，是為了大明好，但這里面也藏著他的私心。

    儒家是時候要改變了，歷史上的走向朱瞻壑無法決定，但在眼下，他不希望大明一直等到王陽明的出現(xiàn)，心學的誕生，才讓大明摒棄程朱理學。

    及早改變，能讓大明多少好一些，也能讓朱瞻壑現(xiàn)在的境地好一些。

    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把那些學習程朱理學到了癡傻地步的沙比士子給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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