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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鯉生覺得自己掰回了一城——雖然這大概率也是男人刻意表現(xiàn)出來的吧。

    在后半夜，尸體堆里的單人床上擠著兩個平穩(wěn)呼吸的人。

    泉鯉生沒能入睡，他反思著這些天的行為，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正常了。

    已經(jīng)死掉的人沒有任何視線可言，所以當(dāng)作全然的物件也是可以的——他本不應(yīng)該有這樣的想法的。

    這非常不對勁。

    如果說之前甚爾是逐漸習(xí)慣了和鯉生一起的，與正常人無異的普通生活。

    那鯉生現(xiàn)在就是正在習(xí)慣和甚爾一起的，與正常人相差甚遠(yuǎn)的「普通」生活。

    「居無定所是常有的事情，那也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情，誰說流浪就不等同于自由呢？」

    「殺掉找茬的人不算什么大事，總得死一個的話，盡快動手還能趕得上促銷晚餐。」

    ……

    伏黑甚爾的價值觀放在正常人身上非常詭異又恐怖。

    如今他正在把自己的日常生活攤開，用泉鯉生能夠接受的平穩(wěn)方式去同化。

    這種平穩(wěn)是隨時都會爆炸的彈藥，沒有倒計時，也沒有遙控器。如果不是啞炮，那就一定會在瞬間爆炸開，把所有的一切都夷為平地。

    目的只有一個：「不僅是單方面入侵我的生活，你也該嘗試著被別人影響的感覺吧」。

    這樣想著，身后的人突然咬了口他的后頸，警告道：“別亂動。”

    “是你要的單人間……”

    鯉生往前挪了挪，被男人的手臂直接攔了回來，感受到另外的東西比鼻息還燙。

    身后的人說：“不是說了別動？”

    泉鯉生是真的不動了。

    甚爾有力的心跳從背后貼著的地方傳來，隔了會兒，鯉生又問：“你肚子里真的裝了鎖鏈嗎？在哪個位置？”

    甚爾的手掌貼在他的小腹上，向下按：“這里。”

    “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能裝嗎？”

    “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能裝。”

    “真是了不起的身體啊。”

    沒有營養(yǎng)的話說了兩輪，鯉生轉(zhuǎn)了過去，正對著窗外，也正對著伏黑甚爾。

    男人胳膊還搭在他身上，黑發(fā)在枕頭上散開，眉毛平攤，半闔著眼，室內(nèi)微弱的光線勉強能照亮眼底的幽綠。

    在白天勉強把自己氣質(zhì)收斂起來的男人，此刻不耐煩地肆意散發(fā)著睡眠被打斷的煩躁。

    皮肉發(fā)泄、腐泥枯骨、沉疴頑疾……與之相近的氣息又重新出現(xiàn)在他四周。

    鯉生說：“我沒錢了，旅行進(jìn)行不下去了。”

    “是因為全部投進(jìn)懸賞了吧，你這傻子。”

    “反正都會落到你手里，也沒什么區(qū)別。”鯉生認(rèn)真說，“我覺得我們的交易已經(jīng)達(dá)成了。”

    “要是你早就這么做的話，我甚至沒必要花錢懸賞自己，還給網(wǎng)站支付了一筆保證金呢。”

    伏黑甚爾懶懶：“你的意思是，你現(xiàn)在心動了嗎？”

    “那倒是沒有，是辛苦費啦。畢竟現(xiàn)在甚爾看起來才像是在干活，之前完全是在拿錢敷衍我而已。”

    鯉生垂下眼，“對于逐漸成型的習(xí)慣，有的人會選擇沉湎，有的人只想要拒絕，你屬于前者，我屬于后者——所以好可惜啊。”

    甚爾短笑了一聲，捧起他的臉，從那漂亮的眼睛里看見了由深及淺的藍(lán)，和浸泡在藍(lán)色中，自己的倒影。

    “臉紅心跳的時候不忘借別人的手機給自己的懸賞加碼，察覺到「習(xí)慣」的入侵之后馬上想要喊停。你沒發(fā)現(xiàn)嗎，鯉生……”甚爾緩緩道，“比起學(xué)會愛，你更害怕自己不想被改變的那一部分被觸碰啊。”

    泉鯉生說：“就像你一樣。”

    甚爾否定了：“你比我極端。”

    他記得那天去找泉鯉生的時候，電影里放著的畫面，演員說著的臺詞。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鎮(zhèn)，城鎮(zhèn)中有那么多的酒館，她卻走進(jìn)了我的。」

    這完全沒道理。

    “你不是會愛人的人，鯉生。”

    鯉生笑道：“沒想到你也有詛咒我的時候。”

    那雙手向下滑，最后貼到泉鯉生脖子上：“我只是發(fā)現(xiàn)了，「沒人能教你愛」這一點而已。”

    窗外逐漸轉(zhuǎn)明，窗戶像畫框一樣過度出稍亮一點的璨色。

    室內(nèi)只有尸體，區(qū)別在于是否還在呼吸。

    伏黑甚爾在能夠賺得最多的一筆委托里栽了跟頭，他必須承認(rèn)這一點。

    泉鯉生比他更冷酷，清楚自己學(xué)不會也不想放棄，繞了無數(shù)個圈最后還是讓人站上了分岔口，逼其他人交出答卷。

    在手上的力道逐漸收攏前，伏黑甚爾淺淺親吻了他的額頭，低聲詢問：“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泉鯉生問：“你愛我嗎？”

    伏黑甚爾沒回答。

    鯉生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之前他覺得甚爾行為的異常可能是因為不甘，或者因為鯉生試圖違約而展開報復(fù)。

    現(xiàn)在他不這么覺得了。

    如果只是不甘，甚爾不會帶他進(jìn)行沒有目的的旅行。

    旅行沒有漂亮的風(fēng)景，四處游蕩也不是為了逃亡。

    時刻伴隨著血腥氣息的旅途平和得不可思議，在這樣的自由里，似乎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被允許的。

    他們穿行在各色人群中，沒有人認(rèn)識這兩個來自異國他鄉(xiāng)的游客，剛認(rèn)識的陌生人也會很快告別，沒有半點不舍，萍水相逢的瞬間就是這次相識的全部收獲。

    用游離于世界的方式站在這個世界，這就是伏黑甚爾的生活。

    如果只是因為之前試圖違約而展開報復(fù)，他不會試著用改變自己的方式來改變另一個怪物。

    可惜的是，讓伏黑甚爾駐足的東西，打動不了泉鯉生。

    排除掉一個選項后，伏黑甚爾行為的異常就只會是與愛相關(guān)的產(chǎn)物吧。

    「畢竟他在最后，才開始試著用我改變他的方式，想讓我學(xué)會愛呢。」

    如果在交易一開始就這么做的話，依靠甚爾的本事，說不定這一切真的會在鯉生還沒意識到的時候悄無聲息的發(fā)生。

    那樣的話，泉鯉生會變成一個和伏黑甚爾一樣，僅僅是憑著一點點感情，就不想放手的人了。

    鯉生想著。

    不過現(xiàn)在想這些也沒用了，反正自己也得到了結(jié)論。

    “所以這樣也算是實現(xiàn)了我們的約定。”泉鯉生笑得眼睛都彎起，“謝謝你，甚爾。”

    他滿足地說：“現(xiàn)在可以合攏手掌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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