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誤入風(fēng)塵-《沉鸞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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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
凌蕓從囚車內(nèi)朦朧醒來,聞著周遭的酸腐之味,隱隱作嘔。她又夢到父親了,凌府的火光,府內(nèi)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是她永遠(yuǎn)無法擺脫的噩夢。
送走聶沛涵之后不過三個月,北熙朝內(nèi)發(fā)生政變。銳王原歧弒父殺兄,篡奪北熙皇位,改元“武威”,時稱“武威之變”。父親凌恪對此事深為痛惡,上表請辭,不欲輔佐。原歧大怒之下將父親下獄,軟硬兼施,勸其歸順。怎料父親心志堅定,原歧見規(guī)勸無果,便動了殺意。
恰好此時朝內(nèi)有佞臣向原歧進(jìn)獻(xiàn)讒言,道是父親通敵叛國,與南熙有染。原歧便捉住這一把柄,暗中查訪,果然查出父親與南熙“飛將軍”丁益飛分屬同門,于是便借此事大肆發(fā)作,下旨將相府滿門抄斬。
凌家闔府上至父親凌恪,下至家中仆從,一百二十條人命,一夜之間化作累累白骨。只有十二歲以下女眷幸免于難,卻也逃脫不了沒入妓籍的慘淡結(jié)局。凌蕓還好,因是官家之女,按照律例被充入教坊司作為官妓;而管家之女小江兒便沒有那么幸運了,她注定要淪落至勾欄之中。
凌蕓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左腳,腳踝上的傷口已日漸痊愈,沒有痛感了。她記得凌府出事的前一夜,父親將她叫到書房內(nèi),告訴她凌府危難在即,還說原歧真正動了殺機的原因,是因為知道了父親是墨門弟子。
墨門是什么,凌蕓不曉得。但那日父親卻在她腳踝處刺下了一幅刺青,并慎重告訴她這刺青是一幅地圖的其中一半,要她謹(jǐn)守秘密。而地圖的另一半,則繪在了管家之女小江兒的腳踝之上。
凌蕓知道這是父親要自己活下去的動力,她也一直謹(jǐn)遵父親的遺命,死死守住自己和小江兒腳踝上的秘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提起過。
凌蕓的手指碰到了身旁的小江兒,她立刻聽到了女孩的抽噎聲:“小姐,我的腳好疼?!?
凌蕓對小江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聲道:“忍一忍便好了,我已經(jīng)不疼了?!彼哪_踝是真的不疼了,大約是痛失至親,心里太疼,是以肉體上的疼痛便可以忽略不計。
小江兒的聲音里滿是害怕:“小姐,妓院是什么地方?小江兒不想去。”
其實凌蕓自己也對“妓院”這種地方一知半解,又如何能對小江兒說得清楚?可她仍舊安慰身邊比她小半歲的妹妹:“別怕。”
口中如此說,心中怎能不怕呢?她與小江兒年僅八歲,卻遭此巨變,從此便在這世上是孤身一人。一個入教坊司,一個入勾欄院,姐妹兩人再無相見之期。單是想一想,便已教凌蕓痛不欲生。
明日朝陽初升,她們便要分別換了囚車,往各自的宿命之地而去了。凌蕓知道離別在即,想了想,將自己脖頸之中的玉佩取下,狠狠摔成兩半。她將其中一半玉佩遞給小江兒,道:“這是涵哥哥贈我的玉佩,你我各執(zhí)一半。他日若有重逢之時,這便是我們姐妹兩人相認(rèn)的憑證?!?
小江兒似懂非懂,卻仍舊接過玉佩,乖順點頭:“我記下了?!?
凌蕓輕輕拍著小江兒的背,哄道:“快睡吧!我們都不哭。”
囚車搖搖晃晃,似要散架。凌蕓卻忽然安心起來。這玉佩一破為二,已是殘物,從此她再也不必?fù)?dān)心兵士們覬覦她的玉佩。而她與小江兒,也多了一絲重逢的希望。
黑暗之中,凌蕓將自己手上的半枚玉佩舉到眼前,但見玉佩在夜色中發(fā)出幽幽碧光,絕非凡物。那光澤溫潤流轉(zhuǎn),好似是凌蕓的全部寄托。
夜色朦朧,囚車中涼風(fēng)襲襲,凌蕓再次闔上雙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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