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豫州首府許昌,鎮南將軍府。 安邑侯毌丘儉在聽聞了大將軍曹爽的噩耗后,先是震怒不已,但緊接著他又恢復了冷靜。加上他聽聞摯友夏侯玄已經解兵入京的消息后,他更是將最后一絲沖動也掩藏了起來。 畢竟是征戰多年戰功赫赫的名將,毌丘儉的頭腦不會那么簡單。 他明白如今的局勢,外有東吳西蜀虎視眈眈、內則司馬一家目的不明,倘若鎮守中原腹心的自己輕易舉兵進京,萬一讓吳蜀乘隙來犯,那后果不堪設想,且自己的愛子毌丘甸還在洛陽,自己更不能沒有搞清楚形勢就輕舉妄動。 念及此處,毌丘儉只能將把玩了半天的銅虎符收了起來。 ———————————— 揚州,合肥。 揚州都督、車騎大將軍、南鄉侯王凌王彥云乃是曹氏老臣,且深受曹氏厚恩,他剛剛得到洛陽劇變的消息,便發了一場雷霆大火,更是立即傳來了愛子王金虎、王飛梟、王明山,大將廬江太守文欽,心腹楊弘、王彧。 王凌雖然怒火攻心,但他身為名將的謹慎素質仍在,因此他只是將自己寫給外甥兗州刺史令狐愚的親筆信遞給了心腹楊弘,暫時并沒有當眾說出自己的具體想法。 就在此時,升任鎮東將軍的揚州刺史諸葛誕疾步走進了車騎府: “我有要緊軍情奏報王都督,你們都先下去吧!” 王金虎、王飛梟、王明山、文欽、楊弘、王彧幾人見刺史有緊急軍情,自然不敢耽擱,立即退出了屋門,諸葛誕見楊弘手上拿著信件,眼珠一轉,笑著說道: “這是都督寫給令狐使君的信吧,正好我也有一些要件要寄往兗州,等我整理好了,楊從事再一并寄過去吧!” 說完,諸葛誕便從楊弘手上取下了王凌的親筆信。 見眾人遠去后,諸葛誕這才低聲對王凌說道: “都督,您的想法誕豈能不明?但眼下朝中局勢不明,邊境吳寇蠢蠢欲動,荊州有王昶王文舒、徐州有徐質、幽州有程喜,泰初又解任征西將軍回到了洛陽,即便勤王,也絕不是此時此刻啊!” 諸葛誕見王凌依舊猶豫,于是只能繼續勸解道: “況且令郎王廣王公淵、犬子諸葛靚都身在洛陽為質子,你我怎可輕舉妄動!” 聽了諸葛誕一席話的王凌心中也冷靜了不少,因此只能暫時作罷,但是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全新的計劃,這個計劃實在太大,以至于他并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諸葛誕將王凌那封并未拆封的信件映著燭火燒成灰燼后,這才離開了車騎府。 ———————————————— 舞陽侯府。 “你是說,要為憶容舉辦一場文武招親?” 司馬師聞言,撫按著左眼下隱隱作痛的病瘤,思索起了此事的利弊,過了半晌后,他這才對司馬昭說道: “子上,此次為憶容廣選夫婿,父親想要借此窺察百官態度的深意,我豈能不知?但憶容她性子內向,沉默寡言,一向不喜歡過于熱鬧紛亂的場合,如若過于大張旗鼓的為她招親,只怕她心里不太舒坦。” 司馬昭聽了大哥的意見后,一時反倒沒了主意,司馬師沉吟了片刻后,這才拍板決定道: “依我之見,廣選夫婿可以,但只需私下遞送請柬到荀、陳、羊、王幾家士族府內即可,至于剩下的人家,只需要悄悄將咱們有意招親的消息傳出去即可,誰要是中意咱這大閨女,想要來府上會一會我的,咱們自然也不會阻攔!” 司馬昭聽了大哥的話后,自然是心領神會,兄弟二人相視一笑后,司馬昭便立即著手幫日理萬機無暇親自看顧此事的大哥操辦去了。 ———————————————— 司馬府后堂內,憶容正和三妹夢容、四妹靈云、五妹靈君、堂妹靈覃等一眾姐妹圍在繼母羊徽瑜身畔學習著女紅。 羊徽瑜手中拿的錦帕,乃是極其珍貴的‘絳地交龍錦’,乃是蜀錦中的上品,此錦雖然尺寸金貴,但司馬府中日日都有人前來送禮,府庫中積存的各色錦緞過多,長期積壓自會霉爛,因此羊徽瑜干脆就拿了出來織造起了女紅。 此刻她正耐心細致的織繡著兩只鴛鴦圖樣,而幾個孩子明顯被羊徽瑜超凡脫俗的手藝徹底吸引,片刻都不曾眨眼睛,一動不動的圍在羊徽瑜身畔,盯著羊徽瑜宛若飛鳳的雙手。 羊徽瑜乃是泰山羊氏出身、一向有聰慧賢德之名。自從嫁到司馬府以來,對上孝敬公婆、盡心侍奉丈夫,對下更是將憶容、夢容這幾個孩子視為己出,盡心撫養,即便是府中下人,她也往往愛護有加,因此府中上下無人不喜歡她。 正因如此,憶容對這個待人和善的繼母并沒有一絲反感,但性格孤僻的她這些年來總是不能徹底對繼母敞開心扉,或許在她的眼中,這個溫柔賢惠的‘母親’更像是姑母一類的親戚長輩吧。 幾個孩子學了半日女紅后,都有些疲累了,羊徽瑜見狀,便干脆打發她們玩耍去了。 而憶容此刻卻并沒有隨妹妹們一同出門,而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羊徽瑜一向心細如發、善解人意,憶容也是個大姑娘了,羊徽瑜一看憶容的模樣,便將憶容的心事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她見女兒半晌不言,知曉其臉皮薄,不好意思開口,于是貼心的詢問道: “憶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告訴為娘?” 憶容又猶豫了半晌,這才鼓足勇氣開了口: “啟稟母親,憶容聽聞,父親和二叔近日想為憶容安排親事......” 羊徽瑜聞言,耐心的繼續問道: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好事啊,憶容,你緣何發愁呢?” 羊徽瑜看了憶容的神態,猛然回想起上次與甄家聯姻,憶容當眾頂撞她祖父的場景,心中霎時間明白了過來,她抓著憶容的手,溫和的確認道: “憶容,你可是有了心上人了?!” 憶容聽了羊徽瑜的話后,雙手一顫,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后向繼母投來了求助的眼神。 羊徽瑜又仔細詢問了一番,憶容也終于大膽的將自己的心意告知了繼母。 【往事依稀】: 十多年前,先帝曹叡景初三年的元日嘉會上,司馬家女眷按例進宮拜見后妃,恰是豆蔻年紀的憶容自然也在其列。 幽藍的天幕上飄灑著稀稀落落的雪花,皇宮內的富麗堂皇和神虎門外的熙熙攘攘合構成了一張極富年味的畫卷。 這眼前的一幕讓當年的憶容不由得想起了兒時過年時母親夏侯徽給自己和幾個妹妹唱荊楚歌謠的場景。據說這是舅父夏侯玄兒時游歷荊楚之時學的歌謠,母親覺得好聽,于是就學了來。 當時的憶容,都還記得母親當年所唱的那個神秘而又溫柔的歌謠詞曲: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不知......’ 當時戍守神虎門的禁軍衛隊,恰好是她舅父夏侯玄的左羽林營。 憶容進宮門之際,正在心中哼唱著母親唱過的那首《越人歌》,出神的她并沒有注意到門口闕樓之上不知哪個宮人不慎墜下的宮燈! 眼看著宮燈燭火即將砸到憶容頭上,可憶容卻渾然不覺,就在此時,一名持戟的羽林營少年甲士沖到了憶容身畔,眼疾手快的替她將險些燎到頭發衣服的宮燈一掌拍了開去。 后知后覺的憶容這才感到一陣后怕,她正打算致謝時,抬眼就望到了那個少年甲士英朗臉頰上的燦爛笑意。她再一低頭,又發現了那少年被火苗燎紅的左手。 憶容頗感抱歉的同時,也瞬間被那個明朗陽光的笑容所感染,連帶著她因思念亡母而感到憂郁的心情都明朗了不少。 憶容很快便跟著姑母等人進了皇宮,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向那少年道一聲謝。 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尚未開口便這樣匆匆而別了。 本來這只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邂逅,但從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憶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硬朗陽光的英武少年,那燦爛的笑容就好像可以融化冰雪的陽光一般,照亮了憶容的心。 再后來,憶容恰巧聽坊間之人談到了‘于和二牽、羽林四杰’這個名號,頓時心生好奇,一番打聽之下,這才得知了羽林營的‘四杰’,原來指的正是于桓于山君、和逌,以及牽嘉、牽弘兄弟這四人。 而這‘羽林四杰’,也是舅父夏侯玄麾下左羽林營中最得力的四個股肱副手。 于桓于山君是益壽亭厲侯于禁老將軍的孫兒,也是舅父夏侯玄的親傳弟子,憶容當然早就認識;和逌乃是光祿勛和洽和陽士的嫡子,也是自己的姨父,憶容更不陌生;但那牽嘉、牽弘兄弟二人,憶容雖然聽父親和二伯提起過,但她印象不怎么深,更從未見過。 后來她才漸漸知道,那牽嘉、牽弘的父親,正是本朝四大鎮邊名將之一,與滿寵滿伯寧、田豫田國讓、郭淮郭伯濟齊名的牽招牽子經。 這牽子經乃是冀州安平人,其師樂隱乃車騎將軍何苗麾下長史,十常侍之亂時,何苗與樂隱一同被亂黨殺害,牽招與師弟史路幾人一同冒險奪下師父尸首,打算將師父歸葬故鄉,可一行人扶靈返鄉的路上卻不幸遭遇了盜匪,師弟史路數人見盜匪兇悍,于是丟下師父逃竄而去,唯獨留下牽招一人死命保護師父尸首,最終獨自將師父安葬在了家鄉。 經此事后,牽招在河北一帶有了不小的名氣,因此被冀州牧袁紹袁本初征為了麾下從事。后來武皇帝擊敗袁紹后,牽招也就投到了武皇帝麾下。 也許是因為牽招年少時曾與蜀漢先主昭烈皇帝劉玄德感情極好,曾與其約為兄弟,甚至結為刎頸之交,因此武皇帝從始至終并沒有對他委以重任,牽招雖也曾都督青徐諸軍討滅賊寇無數,顯示了極強的統軍能力,但東土安寧之后,他又被安排到了北邊擔任護鮮卑校尉一職,雖也有持節重權,但終究是有些大材小用。 【注一:此校尉不與普通校尉同,乃曹魏專門選拔善守邊羈縻之將擔任的要職,大致相當于特殊的郡守。 《三國職官志》:‘魏護鮮卑校尉一人,秩比二千石,第四品。長史、司馬各一人,第七品。’ 《三國志·田豫傳》:‘文帝初,北狄強盛,侵擾邊塞,乃使豫持節護烏丸校尉,牽招、解俊并護鮮卑。’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