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人渣》
砸門聲響起時,顧泉還在蒙頭大睡,她被那堅持不懈地捶門聲惱得氣急敗壞,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恨不得剁了對方的手,“誰??!”她氣咻咻地打開門,正準備臭罵一頓,對方卻一下子將她擠開,闖了進來。顧泉毫無防備,仰頭摔了下去,頓時眼冒金星,迷糊中看清來人居然是向淵,“淵表弟?!”而段荀自然也在,他臉色鐵青地拉起顧泉,“一恒呢?”“?。颗丁鳖櫲嘀ね吹钠ü?,“在床上啊,我們還沒睡醒……”可她話還沒說完,逛過一圈的向淵就折了回來,他面容陰鷙,消瘦的臉上是清晰的磨牙痕跡,下顎線條緊繃,又一圈沒打理的邋遢青黑,可以想象這段時間以來,他是怎樣的焦急?!安辉??!倍诬髅碱^緊皺,瞪向顧泉,“問你話呢,一恒不在,去哪了?”“恩?不在?怎么可能??!”顧泉這才回過神,驚訝地四處瞧瞧,發覺一恒的行李不見,立刻倒抽口氣。段荀見她眼神游移,瞇了瞇眼,“怎么了?”向淵目光灼灼,似乎不聽到答案,就能把她燒出兩個窟窿來。顧泉縮著脖子,低聲說,“一恒……據我推測,她應該是走了……”“……”“哈、哈哈,你們看,她的包不見了呢……”狹窄的小屋子里只有顧泉因驚懼而狂跳的心臟聲,氣氛降至冰點,向淵的臉陰沉可怕,許久,一腳踹上茶幾。顧泉嚇得跳起來,“我、我不是故意的!一恒……一恒昨天明明答應我回去的,可是、可是她……”段荀護著顧泉,穩住轉身要走的向淵,“放心,我會幫你找一恒?!毕驕Y隱忍太久,嗓音都變嘶啞,他痛苦地吸了幾口氣,顫抖的嗓音在冰涼的清晨空氣中異樣清晰,“她居然敢逃?!薄跋驕Y……”“她居然敢逃!”不顧段荀的阻攔,向淵甩門而去,開著路虎亂無目的的在陌生的小城郊區飆車。他不怕找不到她,只是受不得這份現實。他本可以在一周前就強行來帶她回去,卻選擇讓她再休息一段時間,就是想讓她隨心所欲地整理情緒。他以為他不行,至少向征也能讓她留戀,可她終究還是狠心離開。他的錯已經犯下了,這幾年一直在悔改,他對她的好,她就那么不屑一顧嗎?向征呢,她就不心疼他嗎?向淵發瘋了一般,連開六個鐘頭回到港城,第一件事就去是左家找和他慪氣的向涵?!跋蚝四??”左母愣了片刻,才認出他來,“阿淵?你這是怎么了?”“向涵呢?!”他忍不住提高音量。左母臉白了一層,明顯不知該如何面對失控的他,“在二樓,書房里……”向淵也顧不上對長輩行禮,在左母錯愕的目光中直接上了二樓,他什么儀表都沒有了,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拽上向涵去給一恒道歉。她說的話,她的所作所為……如果不是她,一恒怎么會狠心離開?不過歸根究底,真正的兇手是他。找到向涵時,向淵雙目猩紅,這十多天他一直是緊繃的狀態,唯有面對向征,才會柔軟下來,可是睜開眼,想到一恒還在怨他,他就無法呼吸。向涵坐在二樓的小書房中,在暖陽下愜意地讀書,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來,見是向淵,眼中閃過錯愕,下意識要問他出了什么事,想到前幾日的爭吵,又賭氣地別開臉。和兄長冷戰,她從來沒輸過,這次也篤定兄長是來向她低頭的。想到這里,她的唇角就勾了起來,然而她很快就被籠罩在一片陰寒的陰影之下,向淵冷冷垂眸看她,“去給一恒道歉。”向涵呆了幾秒,不敢置信地,“什么?”她胸口一團悶氣,站起來和向淵對視,“哥,你在說什么?。{什么要我去道歉,錯的是她才對!當年做的那些事,還有征征,她拿孩子要挾你對不對?你干嘛護著她,她根本不值得……”“值不值得有我說了算!”向淵暴怒,洶涌的怒氣破冰而出,裹挾著寒氣如同冰刀,他眼底翻滾著濃黑的復雜情緒,這時也沒了心思遮掩,任憑一向將她當成溫和兄長的向涵目露震驚,“是我逼她的。”向涵白著臉,“什么?”“當年,是我逼她離開左易?!毕驕Y一字一頓,“都是我的錯,一恒和我結婚,也是我脅迫她。還有征征,她懷了孩子,我沒有告訴她。她恨我。”向涵雙目圓睜,像是不認識向淵一般,仰頭看了他半晌,才擠出個不成樣子的笑容,“哥,你、你開玩笑的吧,怎么可能……”“是真的!”向淵雙拳緊握,骨節泛著清白,“是我先*上她,逼她離開左易。這幾年你沒和我們住,所以不知道。你可以去問問媽,一恒是多久之前,才愿意和我說話?!薄啊薄罢髡魃聛淼臅r候,她抱都不愿意抱他。一切都是我……”“別說了……”“向涵,去向一恒道歉。”“別說了……”“你該罵的是我,一恒是無辜的,你……”“別說了!”向涵尖叫出聲,她渾身顫抖,目光渙散,好久才凝聚起來,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而下,她緊抓住向淵的手臂,唇色盡褪,“哥、哥……你怎么能這么做?”她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大哥的語氣那么真誠,不像是假的,既然如此,那一恒和左易……她對一恒的指責言猶在耳,她自以為是的正義,原來那么殘忍。而她之所以那樣怒斥一恒,也是有私心。她明白自己的地位在左易心里始終沒有一恒重。他們的夫妻名分是她一廂情愿等來的,她以為就這么心甘情愿地陪著他,他早晚會察覺到她的付出,她也的確是成功了,最起碼開始左易對她生疏而冷漠,如今已經能把她當成妻子*護,可那感情中有太多其他的東西,愧疚、感激、喜歡,并不是純粹的*。不是她期待的想要的*情。她本以為至少在*情的分量上,她必勝一恒,哪知一恒竟是從未變心過。向涵無措地在房中亂轉,泣不成聲,“不對的,哥,你這樣是不對的。我、我也不對……一恒和左易……他們本來能在一起,都是你……都是我……我們……我們……”她控制不住地跌坐在地板上,捂著臉痛哭出來。向淵疲憊地站在原地,他也想毫無顧忌地痛哭一場,他不知道他也會想“如果”這個詞,從遇到一恒之后,從做了錯誤的決定之后,他就總在想如果。如果他在左易之前遇到一恒,如果他不那么自以為是,如果他在第一次對她心軟時就放棄接近她,現在大家會不會都好過一點?或許左易和一恒仍舊分了手,痛苦過折磨過,她目睹了左易和向涵成婚,為逝去的初戀心痛難耐,卻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大哭和大笑的表情都失去了。他*她最深,也是傷她最深。究其原因,是她從不曾*過他,也不屑他的*情。帶向涵離開時,左母就站在書房門外,顯然是聽清了他們的對話,神色慌張而驚愕,已然沒了每次面對一恒時的趾高氣昂。向淵馬不停蹄地開車回家,向涵坐在副駕駛座上,蜷縮著身體,喃喃自語,“我該怎么辦,左易和一恒……”她突然握住向淵的胳膊,“我要和左易離婚嗎?哥,你也和一恒離婚,讓他們……”“不可能。”“哥?”向淵目不斜視,額角有抽動的青筋,他知錯,也在悔改,但永遠都不會放開一恒?!拔也粫抛咚!彼^發亂了,胡子拉碴,眼中有混沌的血絲和淚光,咬著牙說,“我不要放走她?!毕蚝似?,緩緩垂下了頭,“這是不對的……”“……”“大哥,萬一左易知道了,他不會原諒你的。”“他不能知道?!毕驕Y低聲說,“一恒舍不得他知道,他難過,她會心疼?!闭f這句話時,像是有人生生用刀刺入他的胸口。他知她所想,所*,所以幫她說話?!叭绻屗?,我又讓左易難過,她會更恨我?!毕蚝H坏乜粗珠L的側臉,第一次感受到他隱隱浮動的心碎和深情。可那情深,終究是無處可去。一恒轉了幾次車,才來到她在地圖上圈好的一個小城鎮。這地方她在網上查過,不顯眼,也不發達,是個悠閑自在的北方城市,這里的人們熱情而爽朗,只要她用心找,一定能找到不需要身份證就可以租的房間。她身上的錢不多,還都是從顧泉那拿來的,一千出頭的數目,在這地方省吃儉用,活不了多少天。她也想像之前那樣打游擊戰,可資金并不允許,她只能小心生活,避免被向淵的人找到蛛絲馬跡。雖然她知道,不論怎樣,她早晚會被他找到。但她想多爭取一點時間,自己一個人生活。懷著忐忑的心情,一恒在老城區住下,租了一間閣樓,每月才兩百,購置了生活用品之后,她開始找工作。老城區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很少見到年輕的面孔,她大學畢業卻沒有文憑在身,也不敢輕易用身份證,免得留下記錄,就只能找路邊林立的小餐館或是西點屋試試。接連幾天都沒能應聘成功,一恒心灰意冷,開始盤算是否該再換個地方,沒想到隔天就有人來敲她的門。來人正是這樓里三層的住戶,姓李的一位中年婦女,笑起來很有感染力,讓人沒辦法拿她當壞人。而租房的時候,房東老太太也和她說過附近的住戶,大家都是兒女不在身邊的老人家,李阿姨和丈夫洪先生還算是年輕的,兒子在外地念大學,小兩口就在小區門口開早餐店,已經經營了十多年。一恒打開門,小心地打招呼,“你好,李大姐。”“你好你好。”李大姐上下打量一恒一會,笑道,“我聽老太太說你在找工作,有沒有找到?”“……還沒……”“那就好!”李大姐拉過一恒的手,“是這樣的,我們開的早餐店,你知道吧?店里的廚子回老家去了,你不是說你手藝不錯嗎?來做一做,怎么樣?工資我不會少你的?!币缓銓擂蔚溃拔艺f的手藝,是做蛋糕……”“蛋糕?”李大姐呆滯半晌,“我說呢,看你細皮嫩肉的,也不像是做廚子的,原來……是搞洋玩意的啊……”一恒忍不住笑出來,在陌生的城市,她的心情竟然比熟悉的港城要開闊爽朗?!叭绻唤橐獾脑挘屛胰ピ囈辉??!币缓悴辉阜艞夁@次機會,她雖然是不熟悉中式早餐的制作,但萬變不離其宗,都是食物,總有共同點吧?這下倒是換李大姐猶豫不定了,一恒央求幾次,才松口讓她去店里試試。一恒眉開眼笑,立刻拿上鑰匙鎖了門,跟李大姐往店鋪走。早餐高峰期已過,就該擇菜準備迎接午餐的顧客,一恒在這段時間里聽李大姐講解,總算對小飯店有了些認識。這就是個小小的家庭作坊,早餐供應包子面條,午餐是家常菜,她要應付完全不成問題。在懷向征的時候,她每天除了澆花練太極,看的最多的就是食譜,感興趣了就做,儲備了不少技術。燒了幾道菜給李大姐和洪老板嘗了嘗,兩人贊不絕口,一恒如愿留在小飯店,找到一份工。有了經濟來源,一恒就放下心,每天的生活充實有趣,還有李大姐和她聊天八卦,她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除了每晚夜深人靜時,她會想向征。她從向征的周歲晚宴上半途離開,時隔近一個月,她都再沒見到他。她不是不心疼,她的心從來都不是石頭做的,甚至有時候會想得落淚,挫敗地想干脆就回去算了,但等清醒過來,她還是要逃。她走的突然,帶來的東西里唯一屬于她的只有那個手包,里面放著的手機她在半路賣給了二手店,還剩下的就是一張合影。是在周歲宴時,何謀幫他們一家拍的拍立得。那時燈光璀璨,她靠在向淵身邊,專注地逗著向征,向征軟乎乎的小嘴唇緊貼她的臉頰,因為這柔嫩的觸感,她打心底微笑起來。而向淵單手摟著她的肩頭,眸中有絲絲縷縷的溫柔光芒,灑落在她和向征的臉上。那個時刻,她無疑是幸福的。她什么都沒有想,沒有怨也沒有恨,準備平靜地和向淵過下去,卻沒想到不久之后,向涵就來怒斥她。“對不起。”一恒撫上向征的臉,淚滴砸了上去,她忙用指尖抹去,無措地親吻他,“對不起,丟下你……”她想要永遠地遠離向淵,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向征,冥冥之中,她還是被他掌控了。每晚哭著入睡,她的臉色就太憔悴,李大姐擔憂道,“是不是生病了?這開春,容易患感冒?!币缓銚u搖頭,“沒事,睡得不太好而已?!薄澳蔷秃??!崩畲蠼憷^續動作利索地包餛飩,突然余光一閃,瞥見玻璃門外杵著一個人,便煩躁地嘖了聲,“怎么又來了?!薄笆裁从謥砹??”一恒也跟著李大姐包餛飩,頭也沒抬地問?!斑€能是什么,有個小伙子這幾天剛搬來,有事沒事就來我們店外面瞅,瞅什么瞅,能瞅出個花來?真是,饞了就進來花三塊錢買完陽春面么。哎,聽說有種病叫交際障礙,得了病的人不*說話,也不好意思和人交流,更別提單獨去吃東西了,我估計這個就是?!崩畲蠼阏f了一大堆,“真不知道現在年輕人是怎么想的?!币缓愫眯Φ乜聪蜷T外,卻什么都沒看到,只有寒風呼呼吹動冒出嫩芽枝頭。洗干凈手,一恒推門而出,在門外的小黑板上寫上今天的午餐特色菜。陽光燦爛,空氣里有春天和煦清爽的味道,仰頭望去,湛藍的天空一碧如洗,一恒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微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從上章開始咱大改了,本來想讓一恒玩兩天就被逮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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