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就在楊和聯絡大云寺僧眾的時候,裴遠已經站到幾個原天平軍左右兩廂指揮后裔與姑臧李氏族長面前了。 當年鄆州天平軍西戍涼州分為兩廂,朝廷派來統軍的麴中丞早就回了中原。 留下的軍士就以左右兩廂指揮為首,七八十年下來,目前這些軍士已經是第叁代甚至第四代了。 他們以孫、劉、馬、崔、王五姓為主,如今擔任這些天平軍后裔主事的,是河西節度押衙兼度支大使劉少宴。 姑臧李氏的族長則是一個叫李簡厚的老者, 身份是河西節度推官。 不過姑臧李氏現在比較虛,因為他們雖然名頭比較大,但是丁口并不多,只有千余人。 “劉大使,李推官,仆實在不明白,兩位還在猶豫什么?真要刀斧加身才追悔莫及嗎? 當初帶著我們以貪贓名義殺了孫節帥的是李留后,可是現在呢? 孫節帥的良田大宅, 也基本都落到李留后手中了,我們背上了謀害上官的名聲,得到的只是些許薄田。 裴某雖然是從中原來,但并不能算外人,因為當年就是某之祖父,把諸位祖先派遣到此邊防重地。 若是沒有這重淵源,我大可不管你們,坐看你們被嗢末六番殺光,子孫也淪于胡塵就是,唉!” 裴遠說著,長長的嘆了口氣,原來他的祖父, 就是當年派遣鄆州軍兩千五百人來涼州的天平軍節度使裴識。 這也是他能作為涼州天平軍后人代表,去沙州尋求幫助的原因。 劉少宴遲疑了片刻,對于歸義軍,實際上他并不陌生。 十二年前,他曾經親自去往敦煌請求歸義軍援助, 不過當年,曹議金才剛剛穩定局勢不久, 加上甘州回鶻阻隔,根本無力救援涼州。 實際上歸義軍對于涼州的影響,比張昭想的要深。 十二年前的925年,當中原王朝無力兼顧涼州以后,留在此地的漢人還是把歸義軍當做上官,當做希望來著。 只是當劉少宴此次無功而返之后,涼州漢人才意識到,歸義軍已經困居瓜沙,不能再作為指望了。 “裴都頭,時局真的如此危險了嗎?李留后手中還有叁百牙兵,那些嗢末賊沒有我等賣予糧食早晚餓死,他們真敢鬧事?” 說話的是個方面闊口的年輕壯漢,此人名叫崔虎心,乃是河西節度衙前都知,在天平軍年輕一輩中極有威信。 “崔叁郎真認為叁百牙兵能擋得住數萬乃至十數萬嗢末人?正因為嗢末人沒有咱們的糧食就會餓死,所以他們才一定會起來鬧事,手中有刀,何愁無糧? 李留后這叁年來,盤剝各部族,自己窮奢極欲, 別提嗢末人,就是咱們和城西那些粟特人的日子,都過得極為艱難,涼州之勢,如同秋日山火,爆發就在眼前了。” “裴家哥兒,以你觀之,這張二郎君是何樣人?昔年我們涼州人幾次引歸義軍入涼州,可最后他們都擺不平嗢末六番,每退走一次,形勢就險惡一分。 如今你也知道,雖然我們這些唐兒還掌握著節度衙門,城外數十萬畝良田也為我們所有,但嗢末六番勢力已成。 他們人多勢眾,早有覬覦之心,若是我們引來張二郎卻又擺不平他們,日后反噬起來,恐有傾覆之禍啊!” 裴遠看著劉少宴苦笑一聲,“劉翁,其實并不是歸義軍壓不住嗢末人,也不是他們掌握不住涼州,實際上是朝廷不讓。 咱們祖上為何從幾千里外的鄆州至此?不就是朝廷安排的嘛! 現今歸義軍數千兵馬皆是昔年陷于安西、河西的兵將后人,其在安西、河中與天竺滅國無數,罕有敵手,實乃某平生所見最為精銳之兵馬,恐怕也就是比洛陽朝廷的天子禁衛稍遜一二。 沙州張二郎是張太保嫡系血脈,眼光長遠、有勇有謀更兼脾性堅毅。 最很重要的是,此人有仁義之風,某些時候看起來有些迂腐,少了些少年英雄的豪氣,不夠爽利,但跟著他,卻是最為心安。 涼州嗢末,實際上與安西軍后人,河西軍后人一樣,都是淪于胡塵的大唐軍民后裔。 朝廷西來之人往往無法理解這份苦難,是以自張太保七十年前收復涼州后,無人撫慰嗢末各部,使之歸唐,以致造成如今的險惡局面。 但張二郎一定感同身受,若說還有誰能將嗢末六番甚至河湟谷地這數十萬嗢末人化胡歸漢,一定是此人!” 裴遠說的兩眼放光,這其中每一項描述,都是他內心的實際感受。 特別是稍有迂腐這一項,他感受最深,當初他力勸曹元德誘殺張二郎,然后又把消息通過于闐天圣公主告知張昭。 他滿心以為,張昭知道曹元德已有誘捕他之意,一定會直接提大軍來打敦煌,到時候他再聯絡天圣公主等里應外合,賣了敦煌城謀個進身之階。 結果他萬萬沒想到,張二郎為了所謂不再流血,竟然萬金之軀以身犯險,搞得他不得不臨時改變策略拿涼州說事,還差點沒被張二郎一陶罐子砸死。 不過現在想來,確實有些迂腐,可讓人放心啊! 跟著這樣的君上,總不用擔心什么時候惡了他就性命不保,只要是干事,總有一分富貴可享。 劉少宴則有些目瞪口呆看著裴遠,對于這個從中原跑來的高門子弟,劉少宴還是有些了解的。 雖然有大才,但是為人總有些世家子弟的傲氣,可以說是渾身充滿優越感,他可從來沒有見過裴遠這么推崇一個人。 “劉翁,如果這張二郎真的如同裴舍人所說,不!他只要有他曾祖太保公七成的本事,咱們也就可以下注了! 我姑臧李氏世居涼州幾百年,總不能就敗子我這不孝子孫手里吧? 嗢末各部繁衍日眾,早就盯上我們手里這幾十萬畝良田了,本來指望李留后,可誰知道,唉! 他連我這個叔父都不肯庇護,只想著撈足了,就跑去東都逍遙。” 李簡厚一臉的失望,涼州留后李文謙是他的族侄,本來他是指望這個族侄能團結一些人,繼續壓制住嗢末六部,至少要給姑臧李氏留條后路的。 結果呢,人李文謙早就放棄姑臧李氏了,只想著走通朝廷的關系,離開這個眼看就要胡化的河西大城。 劉少宴左看看右看看,各家族長耆老都沖他輕輕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裴舍人就和某,一起去見李留后吧!再讓他這么搞下去,咱們大家都要沒有活路了。” 李文謙此時也在等著裴遠回來,這位后唐朝廷冊封的河西節度留后兼涼州刺史,早已對涼州失去了希望。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