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吳越王孫-《天圣令(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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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旨意下來之前,襄王元侃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這或許是遲早的事,襄王妃的寶座,自一空出來開始,誰都知道,堂堂襄王府,總是需要一位女主人的。
早有人或明或隱地暗示過,就連皇后,也旁敲側擊地提點了。但是這兩年來,他與小娥鶼蝶情深,因此上對于立妃的事,總是裝聾作啞。明知道這只是一種逃避,能逃多久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自然明白,他的王妃絕不可能是被皇帝下旨逐出京城的小娥,既然如此,對他來說娶誰都是一樣。十天前皇后把皇帝的旨意告訴了他,他默然片刻,只說了一句:“再不要象潘氏這般驕縱悍妒的。”
皇后笑著擔保了,并且說,新娘美貌,不下于潘蝶。美貌與否,他并不關心,只要這個王妃不再生事便成。既然皇后如此說,他只得磕頭謝恩,退了出去。
他出乎意料的沉默,自然令與他最親近的劉娥有所感覺。但是他沒敢告訴劉娥,也許他下意識地在逃避。只是因為府中在準備大婚的事,他作為新郎,盡量已經做到最漠不關心,但是終究有些事是無可逃避的,他在薜蘿別院的時間只得少了許多。
劉娥起初并未疑心,自元侃上奏京郊災民的狀況,皇帝派了元侃主持賑災之事,他便忙碌了許多。這一日,雷允恭來回稟了一聲,王爺有要事今日不來,劉娥也并未感覺到什么。自上次見到路邊那凍餓而死的乞丐之后,這件事她一直掛在心頭。她深愛著元侃,也為元侃上表賑濟災民的俠行而驕傲和自豪,人生得此佳婿,夫復何求。
聽聞朝庭已經開了太倉之糧賑濟貧民,她真想親自出去看一看這樣的情景。元侃今日既然不來,她正好可以出去看一下,因此見張旻近日也是忙得不見人影,便也未通知他,只帶了一名丫環兩名護衛出門。
自潘妃去世后,或許是這兩年來,她與元侃兩人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過得太幸福,幸福的人,感覺總是遲鈍一點的。走下馬車,她看到朱雀大街牌樓上的彩結時,聽到街市那久違了的喧鬧聲只,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暗暗感嘆:“一個月前,大雪紛紛,這街市上還是一片死寂,竟有路人凍死在街頭。才不過一個月,汴京城就又恢復過來了,這多虧了三郎的恩澤呀!”
想到這里,心是得意,便問住一個路人:“這樣張燈結彩的,是要過元旦了嗎?”
那人停下來,看了她一眼,詫異地道:“娘子是剛從外地來的?你不知道嗎,那是為襄王納妃而準備的。”
一剎那間,劉娥只覺得腦海里一片空白,耳邊只聽得一片嗡嗡之聲。隔了好久,只見丫環如芝那張放大的臉在自己的面前,顯得極是害怕。她勉強笑了笑,道:“我沒事,咱們回去吧!”說著待要轉身回馬車去,卻覺得腳下軟綿綿的,竟是一步也無力邁開了。
如芝聽了那路人的話,本已經是嚇了一大跳,再見劉娥臉色忽變,竟象是傻了似的,嚇得連連搖晃著她:“夫人,你沒事吧,您、您可別嚇奴婢呀!”
劉娥怔怔地看著她,忽然一剎那間,所有的聲音一起闖入耳中,那街市的喧嘩聲吵鬧聲竟是變得刺痛耳朵,她只想馬上逃離這個叫她難以忍受的地方。忽然間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掙開了如芝的手,厲聲道:“我們回去,快離開這里!”這邊自己搖搖晃晃地向馬車走去。
如芝立刻跟了過來,扶著她上了馬車,急對車夫道:“快,快回家去!”
“不,”劉娥一進了馬車,全身的力氣都像消失了似的,可是她的眼睛,卻直視前方,道:“去東華門,過景靈東街。”
如芝嚇了一跳:“夫人,那是……”
“我知道,”劉娥的聲音沒有半點起伏:“那是襄王府,我不下車,就在簾子里頭,看王府一眼,還不成嗎?”
如芝嚇得亂搖頭道:“不、不,劉娘子您還是別去了。”
劉娥看著她,忽然一笑,兩行清淚流下:“放心,我不會鬧的,我哪敢鬧。我就看一眼,看看王爺是不是真的納妃了,我就放心了。”
如芝看著她,忽然淚水流下:“劉娘子,您、您還是別去看了。”
劉娥靜靜地看著她:“這么說是真的了?你們都是知道的,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是嗎?”她忽然瘋狂地大笑起來:“原來、原來都只瞞了我一個人。”
如芝嚇得忙放下轎簾對車夫吩咐道:“快回府。”這邊急忙抱住了劉娥道:“夫人,你千萬要想開些,王爺也是沒辦法,他不能抗旨。可是他心中只有你,決不會有別人的。大家瞞著您,也是怕您傷心呀!”
劉娥怔怔地看著如芝,忽然間淚流滿面,搖頭道:“如芝,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的……我知道,你們都沒有錯,錯的只有我,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我原就是個多余的人……”
劉娥回到了薜蘿別院,就獨自坐在房中,關上了門,再也不讓任何人進來。
元侃接到消息立刻趕到薜蘿別院時,天色已近黃昏。房門鎖著,劉娥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房里,不讓任何人進去。
元侃在門外急切地拍門:“小娥,我是三郎,你開門,讓我進去對你說,你聽我解釋好不好?”房內卻悄無聲息。
元侃一邊拍門,一邊急叫,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得房內劉娥低低的聲音道:“三郎,你不必解釋什么,我知道你待我好,你也是不得已的。我都明白,你只管放心地成親去吧!權當、權當這世上沒有過一個我。”
元侃急了:“小娥,你這是說得什么話,沒有你,還要我做什么?你開門呀,你放心,不論我娶了誰,我心里只有你一個。小娥,小娥……”
劉娥抱膝靜靜地坐在黑暗之中,心中事百轉千宛,卻是終究無所歸處。這兩年間鶼蝶情深,她的生命中,只有一個他;他的眼中心中,也只有一個她。總以為歷經劫難,終于有此平靜而幸福的日子,卻忘記了自小到大這一路行來所明白的:凡事若好得不象是真的,那便必定不是真的。
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她,可是他的身邊,站著的卻永遠不是她。只因為自己只是一個出身卑賤的奴婢,一個惹得皇上討厭的蜀中女子,誰叫她不是出身將相之家,誰教她從未曾有過一個能夠為大宋朝開疆拓土的大將軍父親。
三郎今日不曾負心,他還肯來到這里,還肯為她而焦急而擔心,她能怪他嗎?他抗不得圣旨,他會成親。然后,他不會再來這里,因為他又有了自己的王妃,如果王妃不容得她,她是不是還會再接受一次噩夢般的遭遇呢?
她竟然會以為她所有的噩夢只是因為一個容不得她的王妃。她離開了王府,然后王妃死了,她以為她的的噩夢就結束了。她以為她真的可以就此與元侃長長久久的就這樣躲在小院里頭。
然而,一首旨意,讓她又回到了起點。
當初她何嘗不是天真地以為,他將她藏在小樓里,然后偶而見見她,就這樣只占有他的小小一部份,她就可以用這種脆弱而單薄的愛,去假裝過上這種鏡花水月般的“幸福”。然而潘妃闖入攬月閣,將她的夢打碎了。
現在,這薜蘿小院,也不過只是一個新的攬月閣而已,一個未知的新王妃,依舊可以在發現這一切后,又將這一切打碎。而她,還能再經歷一次同樣的噩夢嗎?再來一次,她是會死,還是會心碎,或者是墮入地獄?
除了王妃呢,他將來是不是還會有更多的側妃、侍妾?嫁入帝王家,怕是每一個女子的美夢吧。天下何其多千嬌百媚的女子,然后,他的眼中,還會有她嗎?如果他不再想起她,不再到來,她又會是一個什么結果?
也許從一開始,她就不進這王府,更不應該陷入那種被呵護被關愛的虛幻感覺。哪怕她依舊留在桑家瓦肆,或者,是孫大娘的果子鋪。那么,或許她會是另一個孫大娘,或者二十一娘嗎?
聽著門外的拍門聲,聽著他焦急的呼喊,她竟然無法去怪他。那個新王妃呢?不是這一家的小姐,也會是那一家的小姐吧!沒有一個女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幸福被奪走,哪怕她認識他在先。可她要為此去恨多少人呢?恨不了,恨不了啊!
心中一片茫然,反反復復地思量了不知道多久,潘妃已死,劉媼也沒再做祟,不敢怪天子,不忍怪三郎,不可怪眾人……
細思自己此時,竟不比被潘妃所陷害的那時候,只是一股恨意支持著她撐下去。思來想去,竟是無可怪處,從前之事,不堪回首,往后之路,竟是路路斷絕。
她這一生,性子倔強,凡是有可掙扎之處,哪怕是再苦再難,她也不會放棄。此時獨自坐在黑暗之中,心中竟是一片冰冷。
哀大莫過于心死,坐在地上,那股寒意自地下慢慢地升上,如同那一種刻骨的絕望,悄悄地滲入她的心臟。
劉娥閉門不出,已經整整一天一夜了,這一天一夜中,襄王元侃和劉美等人輪流勸說,可是房中卻仍是靜靜地毫無回音。
雷允恭苦苦勸著元侃:“王爺,您快回府吧,府里頭催了好幾次了,后天就是大婚之期,您再不回去可就要出事了。”
元侃心中郁悶至極,雷允恭此言更是如火上澆油,不由得大怒,將身上的王袍一撕扔在地下道:“我不大婚了,我不做這個王爺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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