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有這樣說話的嗎? 噢,我夸獎你的軍隊威儀赫赫,你說這些東西全是我們楚國贊助的。沒錯,三年前你南下楚國的時候,軍隊還沒有全鎧化,如今你做到了,用那些從我們楚國掠奪的戰利品裝備起來的——這是一個貴族說的話嗎?這是一位元帥該說的話嗎? 子蕩臉色沉郁,以吟誦反駁:“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這首詩是《國風.周南.麟之趾》,是贊頌貴族風范與氣度的,歌詞大意是:“麟的腳趾呵,仁厚的公子呵。哎喲麟的風范呵! 麟的額頭呵,仁厚的公姓呵。哎喲麟的氣度呵! 麟的尖角呵,仁厚的公族呵。哎喲麟的寬厚呵!” 孔夫子編《詩經》,以《麟之趾》開始,與《關雎》構成一個互相呼應的關系。這就是古人所講的,“一國之事,系于一人之本”。“麟之趾”教化行為,使人倫美厚如麟趾。“關雎”則教導夫婦關系,夫婦是人倫之本。夫婦正,則人倫備。 趙武轉著彎子罵楚國,但他畢竟不是春秋人,沒學會春秋人那種婉轉的犀利。子蕩以《詩經》譴責趙武:你一國執政,肩負弭兵大會的重任,卻在這里輕佻地嘲諷楚國的失敗,這合適么?恐怕不是貴族行為吧。 趙武臉不紅心不跳,坦然承認錯誤:“鄙語曰: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我在子蕩面前做了不符合儀態的事情,子蕩教訓的對啊!” 趙武都認錯了,身為一個貴族,尤其是剛剛被霸主國執政夸獎過的貴族,子蕩覺得還是不為己甚的好,他接受了趙武的恭維,轉身走到河邊,背著手打量軍隊過河的進展。 子蕩一走,魏舒皺著眉頭問:“元帥,楚人向來得志便猖狂,況且元帥本來說得對,戰爭是由楚人挑起來的,現在他們咄咄逼人,又好了瘡疤忘了痛,正該提醒一下他們,元帥怎么道歉,仿佛我們說錯了一樣……哦,不過,這話由元帥說不合適,元帥該讓我來說呀。” 趙武一聲冷哼:“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這話說的豈止是晉國。子蕩是智者,現在他應該明白了。” 沒錯,子蕩現在已經明白了。 站在蒲津橋邊,看著魚貫過橋的士兵,子蕩剛開始久久不能平復興奮的性情,高興啊,咱把霸主執政說的啞口無言,反而鄭重向我道歉,嗯,這段歷史值得大書特書,我回去一定讓史官把它書寫下來……咦,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這話倒也是句名言……且慢。 子蕩的臉慢慢紅了,他想起趙武在郢都城下的驕傲,當時,趙武傲慢地說:“誰都有權發動戰爭,但結束戰爭,必須由勝利者的許可。我是勝利者,我需要得到勝利者的尊重。” 子蕩又想起初次來晉國出使,趙武在自家庭院里招待他,當時,趙武閑閑的甩著魚竿,漫不經心的說:“魚上鉤了”……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說話細聲細氣的人,突然間對楚國惡語相向,是為了什么? 身邊,軍隊魚貫而行,正在過河(黃河)的是杞國軍隊,這支軍隊完全沒有軍人的整齊與嚴肅,他們一邊過河一邊語聲嘈雜的談論著。子蕩眼睛盯著杞國軍隊,焦距卻不在士卒身上,他慢慢回想自己在新田城的外交斡旋。他這趟出使,楚國想要達到的目的,幾乎都實現了。然而,隨著他的步步緊逼,晉人表現的越來越不耐煩…… 晉人一向是睚眥必報的! 晉人全國動員了! 晉人一向以為魏氏與趙氏的軍隊,屬于國中數一數二的,現在這兩支軍隊齊下,而且是全鎧裝的。 他們武裝到了牙齒! 稍停,趙武在郢都城下說的那句話如洪鐘大呂,反復在子蕩耳邊轟響:“誰都有權發動戰爭,但結束戰爭,必須由勝利者的許可。” 子蕩只覺得如芒刺在背,心中暗想:“這不知羞恥,行為毫無貴族風度的,豈止是趙武?趙武好歹知錯認錯,我楚國草簽了盟約,現在卻又節外生枝,不停地在細節上糾纏不休。大約,在晉人眼里,我們真正成了蠻夷。好笑的是,我指責趙武沒有風度,人家認錯了,我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呀呀呀,剛才被羞辱的那里是趙武,明明是我。”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