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不給面子的宋國執政 陣陣的歌聲中,墜在隊伍末尾的宋國左師向戎與鄭國大夫良霄彼此面面相覷,停了許久,向戎感慨說:“就這樣一個輕聲細語說話的人,卻讓整個世界屏住呼吸,側耳傾聽……良霄,之前你能想到這點嗎?” 良霄毫不猶豫的回答:“之前,任我如何大膽預測,我也想不到這樣一位‘弱不勝衣’的人、這樣一位語氣柔和的人,卻讓百年霸主楚國不得不低下橫蠻百年的頭顱,這大概就是所謂‘有理不在聲高’的寓意吧。” 向戎嘆息:“這是個亂世啊!人人都說這是一個末世,在這樣一個末世里,武子的行為卻像一縷陽光刺穿了無盡的黑暗。 原本這世界以力服人,力大者、嗓門嘹亮者,別人不得不傾聽他的話,但武子卻用他的行為告訴我們:如果所行所為依據規則(禮儀),即使輕聲細語,別人也得服從他的話語,因為他的話語是代表規則(禮)——所以,那不是他在說話,是規則在說話。” 向戎想表達的意思是:中原之地與南方楚國爭霸許久,昔日晉文公雖然也打出了“尊王攘夷”的旗幟,但卻從來沒有像趙武這樣,把爭霸戰爭上升到國與國之間的國家戰爭高度,上升到華夏與蠻夷之間的正統之爭。 更早前,齊桓公稱霸的時候也曾伐楚,責備楚國“苞茅之貢不入”——齊桓公是在譴責楚國不向周天王納貢,但出于中原貴族的含蓄與婉轉,齊桓公并沒有直白的說出楚王妄稱“王”號,不以臣子身份自居;而其戰爭訴求,也不是要求楚王去掉王號。 唯有趙武,撕開了溫情含蓄的面紗,直接吼出:納貢納貢,不稱臣如何納貢?此戰,必須以楚國稱臣為目的,至于納貢的事兒,只是是稱臣之后的順理成章。 齊桓公以“不納貢”責備楚王,最終卻沒有要求楚王去掉“王”的尊號。到了趙武這一次南征,唯位趙氏孤兒頭一次拋棄了春秋貴族的含蓄,赤裸裸的、不加掩飾地、直爽無比地直指楚王是華夏的對立集團,不僅要求楚王去掉王號,而且第一次明確提出:楚王必須向華夏集團“稱臣”。 春秋之間的戰爭講究一個“理順”,趙武這次可算占足了道義的制高點,他輕聲細語的鼓舞起聯軍死戰不休的意識,直至楚王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其實,向戎錯了,他說趙武輕聲細語用道義降服了楚國,這話也不確實。國與國之間的爭斗終究要靠實力說話,趙武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即使他說話再兇惡,也沒有用;如果他實力足夠了,即使他態度溫柔,在楚國人看來,也足夠兇惡了。 這世界,歸根結底要靠實力說話。 不過,向戎沒有意識到這點,他把趙武輕聲細語降服楚國的成就,歸之于趙武站住了禮法的制高點。這種觀點出自于他從小所受的教育,對于一個春秋人來說,這觀點沒錯。良霄為此頻頻點頭,這兩人都忘了,如果聯軍的實力不夠,在戰爭中沒有占據壓倒性優勢,即使趙武占據了禮法的制高點,也沒有用。 這終究是末世,是個一切靠實力說話的時代,是個叢林世界。 …… 向戎與良霄一路慨嘆著趙武取得的成就,等到了宋國的蕭魚,向戎決定隆重款待趙武,酒席之上,宋國國君親手持酒爵,吟唱詩經的《牧野》篇,贊頌趙武取得了不亞于周武王伐商所取得的功績。 論起來,楚國從商代起就桀驁不馴,與商王國征戰不休,隨后,南北方的正朔戰爭,貫穿了整個周王國存續的時代,而在原本的時空中,這場爭斗還將延續到戰國終結,秦王國(王朝)建立,并滅了楚國,而后才是終結。 但現在的時空中,楚國游離于華夏的歷史由趙武一手終結。周王國因此而擴展的行政管轄區域,甚至比周王室原先的疆域還要大,它南至越南,北至日本的越中國(越國此時是楚國的附庸,越人此時已經渡海抵達日本越中、越前、越后地區)…… 然而,春秋畢竟是個尊卑分明的世界,宋國國君親手持爵吟唱《牧野》,以趙武的爵位,當不起。他連忙避席,謙遜的辭謝宋國國君的祝酒——原本的時空中,趙武因為在第二次弭兵之會,對楚國大踏步的退讓,以至于和平協議雖然締結,但華夏的尊嚴因此喪盡,所以趙武對自己產生了一種厭惡情緒,他的回答是:我每天朝不保夕,日夜憂慮,能夠保全尸首葬入九原公墓,已經足感欣慰了,哪敢擔當宋君如此隆重的頌禱。 “朝不保夕”這個詞正出于趙武這句回答。 現在的時空中,趙武舉杯遜謝:“我趙武怎敢享用王者的頌禱詞,宋君太過客氣了,令我趙武惶恐不安,請停了這禱詞吧。” 原本的時空中,趙武說出朝不保夕的話,一旁的宋國執政、司城(首都警備司令)子罕馬上對從人嘆息說:“元帥要死了,他年紀輕輕,竟然說出這樣沮喪的話,仿佛一個垂暮的老人,他怎能不死?”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