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跟南方的土地相比,北方的土地簡直如同雞肋一樣,不值得留戀。所以,那些被烏馀占領的宋國領地,在宋國惡意的揣測下,已被當作討好范氏的禮物,處于被放棄的地位。宋人也知道,即使這片領土重歸宋國,沒準宋國也要讓出去,以便讓趙武分賞給北方各個參戰盟國,所以宋國虛應其事,派出作戰的是一群農夫,拿鋤頭做武器,拿商隊的貨車當作戰車,前來參與圍攻烏馀。 等到烏馀被解決了,他們對這片領地也不熱心。也許,純粹是因為跟趙武太接近了,沾染上趙武那種“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習慣,才順手占領稟丘城中的要害。現在聽到晉國大夫的召喚,那位宋國大夫懶洋洋的,連鎧甲都沒有穿好,穿一身商人式的皮裘,趕來參加列國會商——宋國的猜測是對的! 等待當中,季武子與衛國的北宮陀最熱切,前者眼巴巴的看著北宮陀,目光里滿是慫恿。而后者得到支持,理直氣壯的問:“我衛軍已經抓獲了烏馀的子孫,準備向伯國‘獻俘’,如今街上已經戒嚴,這些俘虜怎么遞交?” 北宮陀想說的其實不是俘虜移交的問題,他選擇這個問題發難,是因為用這個理由作為開場白,屬于“理順”。 胥梁帶竭力在模仿趙武,他那種慢悠悠的腔調讓北宮陀抑制不住的憤怒——想當初,就是那位說話慢悠悠的人肢解了衛國,侵占了衛國四分之三的領土,天下人還齊聲稱贊那廝仁義……如果那廝仁義了,天底下還有沒有公理存在? 胥梁帶慢悠悠的說:“烏馀的子孫不是罪犯,‘常務’說了,‘法’是依據‘明文’建立的,法無明令則為行。我晉國法律,并沒有規定一人犯罪,由整個家族來承擔后果。所以烏馀之罪,罪只及本身,至于對他罪行的懲罰——不經審判,任何人不能定他人的罪。” 沒錯,“法無明令則為行”,這句話就是由叔向首創的,因為叔向首次提出這個觀點,中國開始擺脫習慣法與自然法,開始走向“成文法”——而“成文法”標志著文明的誕生。一個社會“群落”,唯有擁有了成文法,才可以將其稱為一個單獨的“民族”,也就是說:打從叔向提出這一主張,“中華民族”正式在法律意義上誕生了,而叔向也因此被稱為“中國四大法家”的法家鼻祖。 北宮陀急了,他不想跟晉國爭論法律的細節:“烏馀之罪,罪在攻伐列國,晉國這是要庇護烏馀嗎?我們盟國為晉國而流血戰斗,獲得的是這樣的待遇嗎?” 胥梁帶躬了一下身,謙卑的向北宮陀行禮,依舊用那種細聲細語,慢慢的向北宮陀解釋:“我晉國有罪,縱容這樣的大臣危害列國,但我晉國是有法律的國家,罪行不經審判,那就不是罪。 我胥梁帶才能不足,為了壓制稟丘城的反抗,為了不使這片土地再遭遇戰火,不得不未經審判斬殺了烏馀,但這也是經過‘常務’許可的,此前‘常務’已經會同士師(大法官)通過缺席審判,判了烏馀的罪。但可惜,對于烏馀的家族以及其后代,卻沒有確定他們的罪狀。 如今,諸位盟國覺得他們有罪,那么好吧,請列國各自書寫訴狀,遞交到‘常務’以及士師手中,我晉國將秉持公正,審理他們的罪行,還各位盟國一個公平公正……” 北宮陀還想爭辯幾句,晏嬰在一旁感慨:“伯國這下子才顯露出真正的霸主風范——人不能生來有罪!烏馀的子孫,如果沒有在侵犯列國的行動中,犯下具體的罪行的話,他們就不能僅僅因為有一個有罪的父親而受到懲罰。 伯國這幾年政壇動蕩不安,一個家族的覆滅就在眨眼之間,趙武子能看到這點,立法約束這種行為,我從中看到了霸主國的霸主風范,從今往后,法律不倒,霸主永在。” 北宮陀愣了一下,喃喃的復述著晏嬰的話:“‘非經審判,任何人不能定他人的罪’,‘人不能生來有罪’,‘人不能因為有一個有罪的父親而有罪’——叔向這是把晉國人的刻板,延伸到法律上,連烏馀這樣的大惡,都要經過法律的程序才做出裁處……晉國的霸氣,讓人膽寒。 ‘人不能生來有罪’……這話說得好,晉國公卿之間的爭斗,動輒以整個家族覆滅為代價,沒有這條法律約束,家族在爭斗當中,不得不在全無退路的情況下誓死相搏,這樣一來,家族爭斗怎么可能不慘烈不血腥? 我明白了,趙武子是想用烏馀做為榜樣,以此警告晉國各個家族的:大家都是有退路的,有時候,個人行為不必牽扯家族,所以大家沒必要爭個你死我活,不如坐下來,協商一番吧。” 說完,北宮陀充滿不甘的問:“但如此一來,我們列國尋求的賠償呢?烏馀侵占了我們的國土,按照慣例,他既然戰敗了,那就需要歸還領地,并拿出相應的賠償……烏馀的賠償,怎么算?”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