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荀偃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通知荀家,我們四個家族一起向國君告哀、向魯國告哀。” 向國君告哀,這可以理解,向魯國告哀,是因為魯國人掌管記述歷史。如果荀罌去世的消息不告訴魯國人,那么魯國史官不會在史書上記述荀罌死亡的確切時間。 一身白衣的荀盈在宮門口遇到了由士弱陪同的士魴之子士裘(士魴封地為彘,此時,士魴已經正式別出,為彘氏,所以他的兒子也稱彘裘)。年幼的彘裘也同樣一身白衣——他今年六歲。 同樣哀傷的兩個家族、同樣年紀的兩個年幼的童子,相互通報了雙方家族的決定。稍后,由五大家族陪護,倆童子一起上殿向國君告哀。悼公聞訊大驚,緊急取消晉國的慶祝儀式,臨時任命荀偃順位暫代元帥,范匄順位暫代副元帥,而后,宣布替元帥智罌舉行國葬…… 這年冬,晉國一下子失去了兩個卿。 好在目前晉國的霸氣,讓周邊國家屏住呼吸,小心謹慎。沒有來自外國的挑釁,晉國剩下的六個卿還能夠應付,當他們手忙腳亂將兩位正卿送入九原(晉國公卿級別的國家公墓)。悼公在葬禮上宣布,明年開春在在綿上(在今山西省翼城縣西)舉行閱軍儀式,調整之后的將帥人員。 葬禮結束后,悼公找趙武密談,他開口直指荀罌、士魴繼任者的年齡問題:“兩個娃娃,一個六歲,一個七歲,如果讓他們繼任正卿位置,我晉國八卿當中,就有兩人是不足十歲的娃娃……這未免太兒戲了。娃娃能做什么?我們馬上要討伐秦國的不恭,這兩個娃娃能處理國事嗎?如果我們不選擇賢能,讓這兩個不懂事的娃娃擔當正卿,我們國內其他的家族會怎么說?” 趙武坦白承認:“我也覺得有點不合適——當初,在宮門口遇到彘裘時,我已經對這事失望了。八正卿中出現一個娃娃,還可以說是犒賞先元帥的功勞,但兩個娃娃一起出現,未免太玩笑了。但如果我們只任命荀盈,不認命彘裘繼任,副元帥范匄(士匄)那里該怎么交代?他也是從士氏出來的,如果他不維護士氏,恐怕別人會嘲笑他。” 悼公猶豫了一下:“你也覺得不合適啊……元帥荀偃脾氣暴躁,我怕跟他交流出現問題,武哥要是同意擱置智盈與彘裘的任命,不如,你去勸一勸元帥(荀偃)。” 趙武反問:“君上對新人選有計劃了嗎?” 悼公一臉胸有成竹的笑容:“我之所以要在明年才公布正卿調整名單,就是想看看楚國的反應,如果楚國人屈服了,我打算裁減軍隊——我們連年征戰,國力已經削弱了,百姓養活不起四支整編軍。好在馬上就要和平了,我們面臨的戰爭規模都不大,所以我打算將新軍裁減取消,只保留上中下三支軍隊,保留六個正卿位置……” 悼公說到這,看到趙武低頭沉默,他停頓了一下,問趙武:“武哥有什么想法?” 趙武抬起頭來,回答:“君上有沒有推著戰車上坡道的經歷……戰車從坡底向坡頂推動的時候,越往上越費力,在這時候,只要稍微一松手,戰車就自動從坡頂滑下,一點不需要其他人幫助,就能滑到坡底——我們晉國現在就是往坡頂推動戰車,眼看就要成功抵達坡頂了,如果這時候一松手,那輛戰車會不由自主的滑落。” 悼公反問:“武哥,這話怎么說的?” 趙武回答:“我第一次參戰的時候,齊策告訴我什么是‘征服之戰’。如今鄭國屈服了,但楚國終究沒有承認我們的霸權,他們沒有向我們‘納征’,所以我們這一場戰斗,只不過是把戰線推移到了南方鄭國,如果我們這時松勁,我恐怕晉國就要開始走下坡路了。” 悼公想了想,為難的說:“寡人曾經把戰線推進到陳國,可因為守護陳國的事情,我們國家弄得困頓不堪。現在我國的憂患并沒有消失,西線的秦國需要懲罰,東線的齊國需要教訓,我們實在沒有力量繼續庇護陳國了。” 趙武忍了忍,不客氣的說:“此一時彼一時。當初我們接納陳國的條件并不成熟,在沒有穩定鄭國的情況下,我們把戰線推進到陳國境內,實在過于冒失了。 但現在就不同了,鄭國已經是我們堅定盟友,楚國已經疲弱不堪,他們應付吳國的頻繁攻擊尚自顧不暇,我們如今再把戰線推進到陳國,討伐陳國的背叛,以此為跳板,將觸角伸入南方,用連續的攻勢彰顯我們的霸權,這才是一個霸主應該做的。 君上,在這個緊要時刻,我們千萬不能裁減軍隊啊。君上也說過,我們的東線和西線都不穩定,這個時候,我們削弱自己,就是楚國的勝利——臣,懇請君上重新考慮裁軍問題。” 悼公沉吟:“這是你的想法,還是眾卿的想法——我怎么從你的話里,聽出荀偃的味道。” 趙武嚴肅的回答:“君上不應該問這話兒。作為君主,你應該考慮的是:我的話是否對晉國有利,是否能保持我晉國的霸權。” 悼公決定裁剪正卿的位子,實際上還是源于他最初的想法——削弱卿族的力量,擴大公族的勢力。 悼公的考慮是出于政治斗爭的意識,而不是出于國家意識……當然,其中也有陳國事件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因為他收容陳國那件事,遭到了卿大夫一致反對,事實證明他確實錯了。 趙武的話其實只是出于一個簡單的理念:“攻勢足球”。在自己占優勢的時候,不要沾沾自喜,想著保持著優勢就行了。而要竭力擴大比分差距,這差距要大到,別人想起“追趕”就絕望。” 受到趙武的斥責,悼公陷入深思,許久,他反問:“如果這樣,我們該任命何人為新的正卿呢?任命兩個娃娃,這顯然是不合適的。” 趙武回避了這個問題:“選擇賢人授予官銜,讓他教導百姓,訓練士卒,那是國君的職責,我的職責是向國君提出建議,然后做好本職工作而已。” 悼公回答:“你先退下,請容許我思考幾天。” 趙武退下,宮城門口,荀偃與副元帥范匄等候在那里,荀偃一見趙武,劈頭就問:“君上跟你說什么了?” 趙武回答:“君上打算裁減軍隊。” 荀偃暴怒:“將士們百戰辛苦,才有了如今這局面,這小子(豎子)才有一點成績就沾沾自喜,就想削弱公卿——你們等著,我去找他理論一番。” 趙武急忙攔住荀偃:“君上已經答應重新考慮這個問題……不過,荀盈、彘裘年紀實在過小,我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荀偃怒氣沖沖:“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天經地義!我叔叔智氏(智罌)辛苦籌劃,為了晉國勞累致死,如今孫子年幼,若不加以扶持,今后晉國還有智氏嗎?叔叔立下如此大功,身后凄涼到如此地步,怎不令功臣寒心——既然倆個娃娃同時任命有點不妥,那么,士家還有士弱吶。”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