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溫僖貴妃她不想奮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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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若看著容慈似悲似茫然的神情, 心中輕輕一嘆,卻沒有手軟地繼續加火:“許是祖宗庇佑那家人,那幾個孩子長大后紛紛中了榜, 長子最先考中進士, 其后二三場內小的也都中了,娘家人都以為那女子的好日子來了, 不想那三人卻只向朝廷請封祖母、生母為誥命,以女子并非他們生母,又曾入賤籍為由將女子趕出家門。女子彼時傷病一身, 窮困潦倒, 已經扛不動碼頭的沙袋,也做不動奴婢的伙計,只能回到娘家向兄長借屋居住, 靠給人漿洗衣裳謀生。”
繡瑩兩眼一紅,憤憤罵道:“真是三個白眼狼!他們就該跟著那老虔婆刁婦人一起死了!白拖累這女人這些年。”
容慈看向敏若,“之后呢?”
若三個孩子都成了白眼狼, 這故事儼然是不符合“世情”, 不能夠被人傳唱的。
不然女子多年的辛苦豈不是成了笑話,哪能拿來宣揚德行以圖影響世間女子。
容慈眼光冷冷,敏若見她如此, 便知道她是想明白了, 輕嘆一聲,繼續道:“不錯, 之后是還有。女子回家不久,便得了急病, 彌留之際她養大的那三個孩子終于找上門來, 向她磕頭賠罪, 哭著說自己不孝、爭搶著把她帶回京中養病。當時的皇帝聽了,恩封女子為誥命夫人,稱贊三人‘知錯能改,孝心可嘉’。”
靜彤冷笑道:“別是折騰一回,就為了這八個字吧?”
繡瑩明白過來,臉上更有急色,“皇上怎么能被這三個白眼狼所蒙蔽呢?”
“這只是個故事,又不是你汗阿瑪賜的字。”敏若摸摸她的頭安撫一句,容慈低聲道:“需要的也只是這個故事,對嗎?”
她抬起頭,敏若彎了彎唇角,似乎是笑著,然而眼中一片冷然,“可不是如此么。”
“我明白了。”容慈喃喃道,敏若看向繡瑩,問她:“這故事里的女子,世人所稱贊推崇的賢孝恭順她身上皆有,可你們捫心自問,真想要長成這樣的人嗎?”
靜彤最先干脆地回答:“不想!”
簡潔有力的兩個字,擲地有聲,容慈道:“容慈不愿。”
最后是繡瑩,她眨眨眼,有些茫然地、求助一般地看向敏若,然而敏若一直不言語,她才吶吶道:“嬤嬤說的是錯的,對嗎?我不像長成那樣的人,賢孝恭順……我不愿意。”
繡瑩仰頭望著敏若,好像溺水的人在水中試圖抓住一根浮木,問敏若:“那我應該怎樣呢?我應該隨您讀書嗎?”
“繡瑩。”敏若半蹲下身,看著她,又拉住了靜彤與容慈的手,“毓娘娘要告訴你們的是,當世間女子活成眾口交贊的模樣時,她們活得已不是她們自己了。你們幾個尚有做選擇的余地、有學習的機會、有未來掌控自己的心的能力,但這世上還有許多女子,在年少懵懂時便已被規定好了一生,為人女、為人妻、為人母,最終成為被世俗禮教、世人目光所操縱的傀儡,在不知不覺間,便失去了擁有自己思想的權利。”
她說:“你們未必要隨著我讀書,我并非只是教你們讀書,我會盡我所有、把能教給你們的都教給你們,你們未來,有更廣闊的天地,我希望你們未來能有更多選擇。”
也希望你們能以你們的身份去幫助更多的人。
容慈忽然道:“想要一輩子清醒地活著,就要有底氣,是嗎毓娘娘?”
敏若看向她,點了點頭。
容慈道:“滿蒙聯姻是舊俗,大清的公主多會撫蒙,這也是我們無力改變的,對嗎?”
敏若默然,容慈道:“我懂了。”
她懂了什么?
敏若也不知道,只是看著容慈堅定的目光,敏若覺著如果她猜測的太皇太后的想法是真的,那太皇太后定是不能如愿了。容慈若真到蒙古去,也絕不可能如太皇太后所想的那般一心一意為夫家考慮。
敏若又看向繡瑩,“你可以自己選擇,愿意繼續跟隨我學習嗎?學與不學,在你自己。”
“學啊二姐姐!”靜彤急忙拉了拉繡瑩的袖子,敏若問她:“三公主覺著學習好嗎?”
靜彤扭過頭來看敏若,眼睛清澈明亮,“毓娘娘您方才說,子史經籍,為什么男人讀著有好處,卻說女子讀了會壞心亂智,我覺得是因為女子一旦讀得多了,便不會順從他們的操縱。額娘說讀書能明理,憑什么女子只能做針線女紅,不能讀書明理呢?是不能讀,還是世人不想要女子明理?因為明理了就不會賢孝恭順,因為明理了就有自己所想的,就、就……”
她到底還小,一時詞窮,容慈淡淡地接道:“也想要黃金屋,想要朱袍青衫,想要馬上封侯。一旦明理開智,便會不受控制地生出野心,不會再甘愿一生困于四方天內生兒育女操持家務,不會再甘心做男人的附屬品。”
容慈站得很直,按照清宮禮儀教導要求與審美標準來講,宮里的女子穿著旗衣、踩著花盆底,身子應該微微向前低著,頭也應微微垂著,脖頸應該是一條柔美的曲線弧度,走起路來肩膀微向前傾,整體看來是非常柔美溫順的模樣。
這是后年的審美,但在如今的宮中也略有苗頭,教引公主們禮儀的精奇嬤嬤們平日也教導公主們行走間溫柔婀娜些,和順秀美些。
只是后宮內先后兩代數位掌權人與高位嬪妃多是行動端正的,所以宮中這樣的風氣未曾成為主流。
容慈今日忽然立得挺拔,因為姿態端正,所以身形略有些瘦削卻并不顯得柔弱。
敏若看著她,良久方道:“這話,只可在我這說說吧。”
“都放在心里了,娘娘……先生。”容慈道:“我必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
她知道敏若非這樣大的口舌周折,絕不僅僅是為了勸說繡瑩讀書而已。
她道:“漢人史上有沒有和親公主掌權,我不知道。但我大清公主嫁到蒙古是下嫁,是撫蒙,無論我嫁到蒙古哪一部,他們都應以我為尊、以我為君,我代皇父攝掌他部軍政,自然也是理所應當。”
敏若的反應是下意識往外看了一眼,確定殿門緊關,又知道蘭芳一直守在外面,才放下心來。
一個人的野心不可能在頃刻之間升起,敏若知道她只是一把火,一把點燃了容慈心中干草的野火,讓容慈心中燃起熊熊烈火,讓容慈不再甘于只做一顆妝點皇朝盛世、彰顯大清厚愛的明珠。
敏若只說了四個字,“只要你想。”
只要你想。
就一定能做到。
我會傾盡全力幫助你。
容慈當然領會到敏若的意思,沖敏若揚唇一笑,煞是燦爛。
靜彤道:“我也要,毓娘娘大姐姐,我也要!”
小小的公主踮起足尖,努力想讓自己站得更高。
敏若笑了一聲,忽然傾身一左一右將她與還懵懵懂懂地思考著的繡瑩抱了起來,她道:“好,只要你們勤于學習,毓娘娘相信你們一定都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的。”
靜彤用力抱住了她的脖子。
敏若的力氣說小不小,但同時抱兩個六七歲的孩子還是勉強,只抱了一下就把二人放下,并叮囑道:“今日咱們說的話,大姐姐說的話,都不可以往外說,知道嗎?”
繡瑩眨眨眼,茫然地問:“額娘也不行嗎?”
靜彤也看向敏若,敏若略一思忖,道:“若要叫額娘知道,就要把毓娘娘剛才的話也說給額娘。”
不叫她們將今日之事傳出去,防的不是她們的額娘,因為眼下看來榮嬪與兆佳常在都是全心為女兒考慮之人,她們只會希望公主們能過得好,哪怕這個好是世人眼中的“叛道離經”。
防的是慈寧宮里那位年老成精的老祖宗。
便是康熙知道也不怕,相反,無論作為帝王還是作為對女兒們尚有慈愛眷顧的父親,他知道了都只會支持公主,而不是打壓。
在作為一個封建時期的男人的同時,他首先是一位帝王。
帝王不會拒絕權利,不會拒絕對邊藩的絕對掌控。
這日之后,敏若等了兩日,康熙那邊一直都沒有動靜,鐘粹、啟祥二宮也一如既往的平靜,叫她撇掉心中原本的一部分籌劃的同時,心中也有些感慨于榮嬪與兆佳常在的慈母之心。
那日之后宮里都知道榮嬪忽然挑了二公主一個自幼乳母的錯處將她趕出宮去,榮嬪不可能不知道當日之事;而兆佳常在,雖然敏若與她只是少少數面,但不難看出兆佳常在是個心思細致的人,而從靜彤日常的言行中也能發現她對兆佳常在的依賴,她們母女感情深厚,靜彤又小,怎么也不會瞞著兆佳常在的。
如今兩邊仍然靜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公主們還是每日來上課,并且繡瑩比從前精神更振奮百倍,靜彤也更為刻苦用心,就足以說明她們的態度了。
果然不管什么年月,都是有娘最好。
那日之后,永壽宮一切皆如往常,只是敏若翻看各種正經書更多了、時間也更長了,往往坐著一讀書就是一下午,凡有感悟必要寫出來,從頭到尾整理一遍,整理得思路清晰之后卻不能留,一切都焚燒干凈,不留半分痕跡。
她是半桶水磕磕絆絆上路,只有不斷學習精進,才能交給容慈更好的、日后交給繡瑩與靜彤更好的。
她所接受的知識多數來源于從小在家中受到的熏陶,前世在宮中也曾刻苦學習過,算是略有感悟,但學習與輸出過程是不一樣的,只有將腦海里的知識總結歸納拿出來輸出給別人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擁有的知識有多淺薄。
因為輸出的速度總是大于輸入速度的,如今敏若教起容慈來還很輕松,但如果想要成就容慈的野心,容慈需要學的更多,她要走在前面帶領容慈的腳步,就必須也學習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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