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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外面登基的,不是她的掌中寶,而是德妃的兒子。
那個被她和她的家族,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的膠東郡王東方白!
看著德妃依舊一臉從容鎮定的樣子,和當初一樣讓她恨得牙癢癢,淑妃哼了一聲,“你很得意?”
德妃平靜地看著她,“難道我不該得意嗎?”
“你們就算在城中一時成功又能如何?我父親和蕭鳳山還有數萬精兵在外,還有這勢力龐大的滿朝勛貴,哪個服你?”
淑妃也的確聰明,立刻就從慌亂中回過神來,并且迅速找到了可以讓自己寄托希望的理由。
德妃搖了搖頭,“你所說的那滿朝勛貴,都死在太子安排的死士刀下了。”
她看著陡然愣住的淑妃,繼續道:“至于英國公和蕭鳳山,我們等著看吧,看看他們到底是何下場。”
“而我今日來,不為別的,就是想親口告訴你,我贏了。”
德妃的臉上不見喜怒,眼中仿佛掠過了這宮中十幾年的風雨,似自言自語般輕聲道:“那個被你輕視、被你欺辱、被你視作眼中釘的來自泗水州小縣的姑娘,贏了。”
說完,她轉身便走,如同一場毫不留戀的告別,又像是向著一個華美嶄新的舞臺奔赴。
“封鎖昭陽宮,一應待遇不減,等候發落。”
剛走出幾步,馮秀云快步從門外走來,帶著如釋重負的輕松,“娘娘,方才宮外傳來消息,臨江郡王已被擒獲,正押送入宮。”
德妃點了點頭,回頭看著愕然呆立的淑妃,微微一笑,“姐姐,你看你搶了我的鏡子,我卻把你兒子給你送來了。”
淑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低下了從未低下的頭顱,“妹妹,求求你,不要為難紹兒!姐姐.哦不,臣妾求你,饒了紹兒吧!太后娘娘,求求你”
德妃的腳步,卻并未因這些話有過半分停留。
淑妃快步追出去,卻被禁軍將士持矛攔住,只得無力地嘶吼著。
但是,權力的戰場上,何曾有過溫情的落腳之地。
易地而處,德妃和東方白的下場只會更慘。
但此刻的淑妃,卻想不到那些,只是哭嚎著,求饒著,仿佛這樣就能緩解掉自己內心極端的無助和慌亂。
聽著身后的哭喊漸漸遠去,德妃輕聲道:“秀云,你希望我殺了他們母子嗎?”
馮秀云卻沒敢接這個茬,“娘娘統領后宮,如今更是垂簾聽政,自有統籌,秀云不敢妄言。”
德妃又問道:“如果我把這個決定權交給彘兒,那你希望他怎么做?”
她問完便接著一笑,“算了,這樣更是難為你。那如果是高陽呢?你覺得他會怎么處理這個問題?”
馮秀云想了想,低聲道:“囚于后宮,厚賞恩遇,數年之后,平靜離世。”
德妃扭頭看著這個自己曾經的貼身女官,長長地嘆了口氣,“你今日也辛苦了,回去好好陪陪高陽吧。”
馮秀云輕輕一福,“娘娘,今日終究是大喜之日,您勿要因為這些事情傷神。”
“我知道的。”
德妃轉過身,伸手很沒有上位者架式地和馮秀云輕輕抱了一下,送別了那段相依為命的歲月,轉身朝著長樂宮走去。
長樂宮,一個個如今被罰在后宮各處做苦役做雜役被欺辱的宮女和內侍忽然從各個角落被找了出來,在膽戰心驚的惶恐揣測中聽到了膠東郡王正位天下,德妃娘娘榮升太后,垂簾聽政的消息。
霎時間,頭頂烏云盡散,胸中委屈奔流。
他們喜不自勝地被內侍們恭敬地請回長樂宮,換好了原本的宮服,等待著他們的主子回到她忠誠的宮殿。
當德妃的身影出現在長樂宮的門口,齊齊的朝拜聲響起。
“拜見太后!”
一如往昔,又不同于往昔的齊聲高呼,在激動中響起,好似歡迎的鑼鼓。
德妃走到宮門之前,望著俯身下拜的熟悉身影,稍微愣了愣神,而后,在所有人的震驚中,反而朝著他們緩緩一拜。
以后宮絕對至尊的太后之位,朝著一幫后宮之中地位最低的宮女和內侍拜了下去。
“當日事發突然,未能帶你們脫困,讓大家受苦了。希望大家,見諒。”
德妃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的歉疚,傳入眾人的耳中。
長樂宮中,一個個宮女和內侍登時眼眶通紅,甚至有直接哭出聲來的。
“娘娘切莫如此!當日之事,奴婢絕不曾對您有過半句怨言!”
“娘娘折煞奴婢了,事發突然,娘娘亦是自身難保,豈能苛求他事。”
“奴婢受娘娘大恩,縱萬死猶未悔,區區小事,何堪一提!”
一幫宮人紛紛開口,用言語為外人描述著長樂宮過去的繁榮與默契。
為奴已是不幸,但能得遇這等明主,便能慰藉平生。
德妃走入宮門之中,扶起手邊的一個人,溫柔地朝著眾人笑著,“深秋雖寒,但六宮之中,今已春暖花開,諸位且與本宮共賞之。”
“謝娘娘!”
整齊的歡呼聲過后,德妃一個個看過眾人,忽然眉頭輕皺,“袁嬤嬤呢?”
眾人面面相覷,一個與德妃更熟稔些的宮女開口道:“娘娘,自從當日事變,袁嬤嬤就不見了蹤影。后來我們也被發配各處苦役,更不知袁嬤嬤去向了。”
德妃心頭黯然,輕輕搖頭,“此事不怪你們。”
走入宮中,那些破敗和雜亂正在被內侍和宮女們以極快的速度收拾著,相信很快就可以恢復原本的樣子。
但有些人還能否再回來呢?
那個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為自己擋下了無數明槍暗箭,是奴仆亦算師長的老婦人;
那個鼓勵自己為彘兒爭取皇位,并且辛苦奔走,殫精竭慮的老婦人;
在自己終于取得了勝利之后,卻不能共同分享這份喜悅,一起品嘗勝利的滋味
“娘娘!”
耳畔響起一陣輕呼,坐在院子中等著眾人拾掇長樂宮的德妃搖頭苦笑,自己這是累著了還是思念過剩,居然都幻聽了。
“娘娘?”
德妃猛地抬頭,瞧見袁嬤嬤正微笑著站在一旁。
她的眼里,驟然被驚喜之色填滿。
一番令人欣慰的重逢之后,袁嬤嬤被德妃牽著手,緩緩說著經過。
“當夜娘娘離宮,奴婢得知有變,便躲了出去,但是宮門封禁,奴婢雖然有些拳腳功夫,但終究敵不過那些禁軍,沒辦法逃出宮去,只好在宮中四處躲藏,好幾次都險象環生,差點被捉住。好在御膳房的管事曹杰曹公公伸出援手,將奴婢藏在了御膳房里。”
“曹杰?御膳房?”德妃一挑眉,暗自記下了這個名字。
“是啊,奴婢起初也不知道曹公公為何要冒著這么大的風險救下奴婢,后來一問才知道,曹公公早已仰慕公子,感念其恩德,故而才鼓起勇氣將奴婢藏了下來。奴婢就在御膳房中的一處庫房中,躲到了現在。”
又是高陽么.德妃的心頭感慨萬千,頷首輕笑道:“嬤嬤能夠回來,本宮當真是高興至極,如今諸事繁多,還要有勞嬤嬤多費心。”
袁嬤嬤站起身來,朝著她恭敬一拜,“奴婢還未參見太后娘娘呢!”
德妃笑著伸手扶她,而袁嬤嬤望向她的臉上,也露出了欣慰至極的笑容。
——
后宮深處,有一排普普通通的排房。
逼仄,陰暗,壓抑,還帶著幾分本不該存在于皇宮之中的臟污。
這排房深處,那間條件最差的房間里,濃濃的藥味和沉積散不掉的臭味交織在一起,裹住了躺在床上的那個老人。
“狗東西!滾起來吃藥了!”
一個內侍一腳踹開房門,皺著眉頭,捏著鼻子走入了房中,將一個藥碗重重擱在床邊的柜子上。
厭惡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老人,他哼了一聲,抄起棍子就抽在了老人的身上,“跟你說話呢!聾啦!”
看那順手且熟練的姿勢,想來早已不是第一次這般了。
“公公.息怒!”
老人沙啞著開口,強撐著起身,艱難地夠著藥碗端起,送到嘴邊,緩緩喝著。
那內侍看著他的樣子,忽然伸出棍子在碗底一捅,原本平緩流動的藥湯登時一涌,在將老人前襟灑得到處都是之余,還讓老人被狠狠嗆了一口。
看著老人無助急咳的凄慘樣子,那內侍哈哈大笑起來,卻沒注意到幾個身影已經快步沖到了門外。
“甘霖娘!”
靳忠瞧見眼前一幕,氣得七竅生煙,一個箭步上去,直接將那內侍踹翻在地。
“反了天了,咱家是董公公的人!你們這些狗奴才好大的膽子!”
那年輕內侍沒看清來人面孔,尖著嗓子大喊起來。
“董你娘!”王德手刃了杜鈺,眼下正是氣勢正盛的時候,抄起棍子就砸了下去,幾下之后,那內侍就只能癱在地上無助呻吟哼唧著了。
“住住手!”
一旁的床上,傳來老人一聲低低的呼喚。
靳忠和王德等人,連忙停住動作,跑到了床前。
“義父。”
“義父!你怎么樣了?”
高益被眾人扶坐起來,渾濁的老眼借著昏暗的光線終于看清了靳忠的面孔,神色登時寫滿了擔憂,“你怎么回來了?”
靳忠笑著道:“義父!事情已經辦好了!夏公子帶著膠東郡王和德妃娘娘興兵起事,如今已擒獲太子,控制京城,膠東郡王已經登基稱帝了!”
高益陡然愣住。
靳忠接著道:“義父,我們就是來接您出去的,這些日子您受苦了!”
這話說完,幾個義子都是眼眶泛紅。
而后眾人七手八腳地幫高益換上了準備好的干凈衣服,然后將他抬出去放在了門外的輪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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