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善惡終有報-《第一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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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天光照在這位崇寧朝聲名最盛的大太監身上,仿佛一切都在這一刻重新回來了。
但那累累的傷痕,凌亂的須發,卻在無聲提醒著,有些東西,終究不會再回來了。
比如他曾經還算康健的體魄。
比如他的陛下。
“義父,今日新君初立,您當日救下娘娘,立下如此大功,又受了這般大罪,想必娘娘必有重賞。”
高益卻搖了搖頭,虛弱而緩慢地道:“你們幾個此番想必都立了些功勞,哪怕沒有立功的,未來也能因為這層關系,能在宮里宮外有所重用。但不論如何,切莫忘了,我們是奴才,伺候主子是天經地義的,更不能居功自傲,甚至跟主子去邀功計較什么。咱們是奴才,忠心是本分,為主分憂,為主解難,哪怕關鍵時刻,為了主子獻出自己的性命也當在所不惜。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靳忠等人正要躬身答應,一個溫柔卻堅定的聲音在一旁清晰響起。
“高公公不提,本宮來提!”
一聽這聲音,靳忠登時嚇得跪在地上,王德等人也趕緊跟著跪下。
只見德妃牽著東方白,緩步走了進來。
高益連忙掙扎著想要起身,被德妃制止,“高公公有傷在身,不必拘禮。”
高益連連擺手,“此間污穢,娘娘和陛下萬金之體,豈能”
德妃搖著頭,沒有爭論什么,目光在高益的臉上、脖子上、手上的傷口上掠過。
高益默不作聲地將手收回了袖子里。
德妃朝著他恭敬一拜,“多謝高公公當日相救之恩!”
東方白站在身旁,也一板一眼地朝著高益行了一禮,“多謝公公相救母后。”
高益急得不行,想要跪地連稱不敢,又礙于腿腳之傷,實在不便,這位伺候了崇寧帝幾十年都沒出過岔子的神人,在這一刻窘迫得蒼白的臉上都變得通紅。
德妃開口道:“高公公不必謙虛,若無你當日之舉,豈有我們母子二人今日之事,這一拜,于情于理,你都當得。”
她看著那些傷口,柔聲道:“這些日子,讓你受苦了,但好在,我們成功了。”
原本還在喜悅中的高益,被這一句話弄得驟然破了防,心底一直死死壓抑的對先帝的思念瞬間澎湃起來,老眼通紅,抽泣了起來。
德妃平靜地站著,沒有催促,也沒有多余的安慰。
老淚縱橫的高益抬起頭,“娘娘,老奴想去給先帝上一炷香,不知可否?”
德妃點了點頭,“好。”
——
刑部,大牢。
一個身影快步走了進來。
來到了大牢深處的一間牢房里。
“王大人,就是這兒了。”
“好,此番若是成功,必有厚報!”
“哎,小的受過大人恩典,自當回饋,只求此事不要被外人所知。”
“放心吧,今日那些人正忙著收攏權力,一時間怎么會想到這些小事,放心去吧!”
“那王大人請自便。”
牢頭離開,王若水深吸一口氣,推開牢門走了進去。
牢房的角落里,盤坐著一個老人。
王若水來到他跟前,朝著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輕聲道:“衛老。”
衛遠志睜開眼,平靜的眼神里露出濃濃的不齒和厭惡,冷冷道:“王尚書又來勸老夫向弒君逆賊投誠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王若水竟撲通一聲,跪在了衛遠志的跟前,“求衛老救我!”
衛遠志被整不會了,疑惑地皺了皺眉,“王若水,你失心瘋了不成?”
王若水連忙道:“好教衛老知曉,今日膠東郡王在城中起事,占領宮城,擒獲太子,登基繼位了。小人的確卑鄙,但這些日子也曾從中轉圜,保住了衛老您和您一家老小的性命,如今若教夏公子或陛下知曉真相,小人一家數十口老小絕無幸免之理!求衛老救我!”
說完,他不住磕頭,磕得地上青磚梆梆作響。
衛遠志被這個消息一下子打蒙了,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膠東郡王勝了?
如此局面,他怎么翻過來的?
外有英國公的強軍,內有蕭鳳山的壓制,這根本就不可能啊!
可王若水不至于這樣來騙他啊!
他想來想去,最終只想到了一個原因:夏景昀。
那個屢創奇跡,屢屢將不可能變為可能的奇男子。
但是,就算是他那樣的人,也沒法辦到這樣的大事吧?
王若水腦袋都磕懵了,眼冒金星之余,偷摸一瞥,卻發現衛遠志兩眼發直,竟然在走神!
“衛老!求求您救救在下!在下闔家老小的性命,皆握于您手啊!”
他的哀求將衛遠志從出神中拉了回來,他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時在心頭生出許多感慨。
曾經他們互不相識,曾經他們是親密的戰友,曾經他們也反目成仇,但就如王若水所言,他關在此間并未身死,在外無助的闔家老小若真蒙了此人保全,自己的確應該有所回報,畢竟以王若水之地位,在他入獄之后,要將他弄死,要將他弄得家破人亡,簡直易如反掌。
他不曾知曉王若水曾經在朝堂之上說出的那些話。
而這,也是王若水敢來找他的底氣之一。
“你想我怎么幫你?”
一聽這話,王若水登時欣喜若狂,直接道:“衛老屆時只需向陛下和公子以及娘娘陳述,就說當初你我在突逢大變之際,便私下商議,由我去投靠新君,以穩固權力,從而能夠設法保全麾下勢力,以待天時。在下之投誠,乃是演的一出戲,而非真正的投誠。”
他說完又補了一句,“在下知道,衛老一生剛正,在下之行徑著實卑劣,但在下僅僅為了自身前途,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并未曾為惡!還望衛老體諒在下家中老母幼子,救我一救!”
說完,他又磕起了頭。
一下一下,悶聲陣陣。
今日哪怕是磕得頭破血流,也好過明日人頭落地!
衛遠志嘆了口氣,正要開口,一個清朗的聲音緩緩響起,“王大人,無需如此麻煩,本官可以給你指一條更簡單的路。”
王若水悚然回頭,登時魂飛魄散!
只見一身青衫的夏景昀,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牢門之前。
你不是應該在欣喜若狂地享受勝利嗎?怎么有空跑到這樣的地方來!
那自己剛才那些話
王若水頹然跌坐在地,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夏景昀居高臨下地看著王若水,神色平靜,心頭頗為遺憾。
尤其是有了衛遠志、邢師古等人做對比,這位受他恩惠最深的禮部尚書卻選擇了一條最讓他不齒的路。
可惡、可悲、可惜。
他搖了搖頭,沒再搭理王若水,而是徑直走到衛遠志身旁,溫聲道:“衛老,你受苦了!”
衛遠志看著夏景昀,心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震驚不已,“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夏景昀微微一笑,“此事稍后再與衛老細說,如今朝堂初定,諸事繁多,接了你,我還要回侯府處理事情呢!”
衛遠志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哎呀,既然這么多事情,我一個老頭子,怎當得起你如此費心啊!”
夏景昀輕聲道:“人是一切事情之中最根本的,我們不能虧待任何一個對我們不離不棄之人。曾經做不到也就罷了,如今做得到了哪兒還能讓你們多受半點委屈。”
衛遠志眼眶一紅,只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心中亦生出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愿為陛下捐軀的感動。
而王若水則是身子一顫,很顯然,他就是那個可以被虧待的人。
片刻之后,坐在馬車上,衛遠志看著親自護送他回府的夏景昀,終究還是沒憋住好奇,開口問道:“夏郎中,你饒了王若水了?”
夏景昀搖了搖頭,“這等事情豈能饒恕。”
“那?”
“我給了他兩個選擇,一是被我殺了,當做典型。二是去北梁,投奔梁帝。”
衛遠志眼睛一瞪。
“他選了第二條。”夏景昀微笑著挑開側簾,看著北方的天,“這樣的人,對北梁會是一個好禮物的。”
衛遠志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心頭生出一陣感慨和無力。
剛剛拿下這樣的勝利,絕大多數人都會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至少許久才能平靜,但他卻已經開始思考另一個層面的東西了。
關鍵是,他才二十歲啊!
相比起來,自己這大半輩子就像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將衛遠志送回,夏景昀回到了久違的江安侯府。
剛走入侯府大門,就看見陳富貴朝他歉意地抱拳,“公子,是我無能,還是讓玄狐跑了。”
當時巡防營驟然襲擊黑冰臺,勝局抵定之后,陳富貴便親自去追殺見勢不妙轉身逃竄的玄狐,直至此刻方才回轉,卻沒想到帶回的結果卻并不如意。
夏景昀說不失望是假的,但也沒辦法,只得反過來安慰陳富貴,也是安慰自己道:“玄狐執掌黑冰臺這種密諜機構多年,豈能沒有些本事和后路,能當場抓住固然好,抓不住也是沒辦法的事,不必過于自責。”
“有黑冰臺的人手,有皇帝授予的特權,他才是危險之人,如今的他,不過是個有些個人勇武的武夫而已,不足為慮。”
陳富貴自然聽得出夏景昀言語中的安慰之意,但他更知道,像玄狐這樣一個熟知許多隱秘,又擁有著諸多暗線的人,一旦逃脫,是有多么危險。
他再度自責起來,若是先前那一槍再快些,那堵墻翻得再麻利些,就能夠將這條毒蛇徹底抓住了。
夏景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門口,“真的不必多想,去將太乙真人請來。”
很快,大袖飄飄的太乙真人便來到了夏景昀的面前,看著端坐在椅子上的夏景昀,身子一矮,那股仙風道骨的氣質登時消散不見,化作了市井常見的諂媚和謙卑,“小的拜見大人!恭喜大人,大事得成。”
夏景昀先前稍稍晾了一下太乙真人,并未站在門口迎接,此刻見他沒有居功自傲,老實聽話,便一邊吩咐他坐下,一邊起身親自為他端上了一盞茶,嚇得太乙真人一彈而起,“大人切莫折煞小的!”
雖然這事兒他有功勞,但目睹了夏景昀的一部分謀劃之后,他現在可是對夏景昀徹底服氣了,一點背叛甚至于騎墻的念頭都不敢滋生。
能夠老老實實給這樣的人物當條狗,不是屈辱,而是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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