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春草搖搖頭,用沙啞的聲音解釋:“死人多的地方,總是有許多烏鴉出沒?!? 荀采微微一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干脆保持沉默。 春草也不再說話,寂靜和黑暗再度席卷而來。 在都伯的指揮下,斥候小隊奮勇拼殺,奇跡般地殲滅了那支似乎是落單的青州兵小隊。 有沒有全殲不清楚,夜里本來就黑,混亂之中悄悄逃走一兩個報信的敵人實在是太正常了。即使真的有人逃脫,斥候們也不能去追趕,目前最要緊的事,是護著百姓趕緊撤退,他們能獲勝已經是老天保佑,再不抓住機會逃跑,等會兒敵人的大部隊來了,誰都走不掉。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眾人忽然感知到地面正隱隱地震顫,風從遠方帶來微弱的呼喊聲和馬蹄聲,天邊亮起了朦朧的火光。 “不好!”都伯臉色一變,低聲喝道,“加快速度!能不要的都別要了!趕緊走!” 動靜是從后方傳過來的,顯然先抵達的是追兵,而非援軍。 恐懼在人群中不斷蔓延,輕松擊潰了剛剛燃起的希冀。 有人絕望地跪倒在地,雙手抱頭,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口中亂七八糟地念著各種他所能想起的神明的名字,祈求庇佑; 有人緊緊抱住虛弱得只剩下一口氣兒的孩子,嘴里發狠地咬著衣襟,嗚嗚哭泣; 有人控制不住地回憶起不久前同行之人死在馬蹄和刀鋒之下的慘狀,轉身直接跳河一了百了,但溺水的痛苦和求生的本能令他掙扎著伸出手哭號,在差點兒被淹死前被斥候們七手八腳地拖上了岸; …… “錚”的一聲清響,都伯拔刀了,他像只被逼上絕境的猛獸,眼里閃爍著兇狠的光,“都閉嘴!” 糊滿了血泥的刀鋒已經看不出曾經的銳利了,刃上還有幾處豁了小口,大概是砍到骨頭時崩壞的。但這樣一把破刀卻透著更加凜然的肅殺之意,再加上都伯那聲近乎野獸的嘶吼,成功鎮住了亂成一鍋粥的人群。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都伯,烏云散開些許,清冷的月光漏下一線,照亮了他的臉。 一道傾斜的傷口從他的臉頰右下方起,貫穿鼻梁,直至左上眉梢,皮肉翻開,鮮血淋漓,深可見骨,望之令人膽寒。 曾經他也算長相周正,此刻卻猙獰似惡鬼。 “想死的人盡管留在這里,”都伯說話時胸膛劇烈地起伏,聲音不住地顫抖,“不想死的跟我走。” 他感到很痛,痛得想滿地打滾,聲嘶力竭地嚎叫,用所能記起的一切難聽話大聲辱罵,但是不可以,在援軍抵達之前,或者在戰死之前,他必須得撐住了,裝也要裝出一副沒事的模樣。 他是主心骨,一旦崩潰,這群人就徹底沒救了。 后悔嗎?內心深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問,本來可以不用管他們的,本來可以直接轉身就走的,曹操殺徐州人為父報仇,關你并州人什么事呢? 但為什么還是沖出去了? 暫時想不出答案,那就不用想了,等活下去再說。 都伯把亂七八糟的思緒用力按回深淵,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抬起手抹了把臉上的鮮血,冰冷如刀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一個渾身濕透、捂著胸口不住咳嗽的男人身上。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