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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入六月,朱祁鈺就病倒了,這次是真的病倒了,無法再寫東西了,說話也變得費勁了。
而且,吃東西就吐,基本吃不進去了。
靠掛水支撐。
“朕活夠本了。”
“九十二歲了,莫說皇帝,就在民間也是長壽的人了。”
“老四,這回江山真的要交到你手里了。”
“朕不能再扶著你,負重前行了,所有擔子都要你來擔起來,朕再也不能為伱們遮風擋雨了。”
這話讓朱見漭心酸:“爹,能治好的。”
“呵,不治了,別讓朕遭這份罪了。”
朱祁鈺道:“朕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這套理論沒寫完,若朕早寫十年,該多好啊。”
“上天對朕不薄,朕活了九十二歲了,不想再借五百年了。”
“累了,倦了,該睡了。”
“你總認為朕怕死。”
“其實是朕不放心大明而已。”
朱見漭淚崩了,不停點頭。
“無妨,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莫要悲傷。”
“朕死了之后,將朕尸體焚燒,分成五份,東西南北的邊境,各葬一份,一份葬在北京,供后人祭祀,即可。”
“祭祀與否,香火多少,對朕不重要。”
“朕只希望開創(chuàng)的盛世,能夠延續(xù)下去。”
朱見漭卻嚇到了:“爹,焚燒您的尸身?還要五馬分尸?爹呀,您要置兒子于死地嗎?”
他要是敢,天下人就敢把他拉下馬。
再說了,他也不敢啊。
他爹可是千古大帝,就算未來大明沒了,后世也要祭祀他的,這樣的蓋世英雄,被粉身碎骨后,五馬分尸?
天吶,他敢做,就得被唾罵一萬年。
“朕會下明旨。”朱祁鈺不在乎這個。
但朱見漭打死都不敢。
“按朕說的做。”朱祁鈺堅持。
朱見漭只是佯裝答應,任何事都能聽他爹的,這件事絕對不行。
“朕將正統(tǒng)帝,葬去蝦夷島,世人罵朕無情。”
“朕要將自己,葬去大明邊關各地,朕死后會化作保護神,護佑大明!”
“記住,朕的陵寢里,不許有陪葬品!”
“任何東西都不陪葬!”
“從朕之后,取消殉葬,取消陪葬等不利于民生的制度。”
“朕要火葬,因為朕要帶一個好頭。”
“大明需要用朕的尸體,鎮(zhèn)守這天下,等以后不孝兒孫,丟掉疆土的時候,也想一想,他祖宗的陵寢都丟了,他有什么資格做皇帝呢?”
“從朕之后,皇帝都要卓爾有為,無能之輩,不配為君。”
“從朕之后,大明可開疆拓土,卻不可丟掉寸土之地!丟寸土之君,不配為帝,天下共擊之!”
“從朕之后,大明確立新制度、新方向,在新浪潮中不斷求變,開拓創(chuàng)新,不許動搖。”
“老四,朕相信你,相信太孫,但后世之君朕看不到,不敢說。”
“朕希望你能做好表率,讓后世之君學朕與你兩代帝王。”
“好了,今天就先說這么多。”
“讓朕歇歇。”
朱見漭以為老爺子說餓了,要吃飯呢。
他讓太監(jiān)把粥熱著,萬一老爺子能吃進去了,就喂兩口。
可朱祁鈺吃不進去了。
朱見漭出殿時,不少官員都在焦急等待,朱見漭搖了搖頭,劉大夏身體一軟,差點摔倒。
完了,老皇帝怕是要不行了,他的官運也到頭了。
“別在這里哭,陛下幾日不曾進食了,心情正煩躁,切莫哭泣了。”
朱見漭嘆息道:“太孫,你去進殿侍奉你祖父。”
朱佑梐眼淚浸浸。
“擦干了,別讓陛下看著。”
朱見漭訓斥道:“所有人都不許在陛下面前哭,都給孤樂呵點,哄著老爺子走完最后一程!”
可朝臣還是忍不住哭聲。
“想哭滾回去哭!在這就給孤笑!”
朱見漭去東宮處置政務,他和朱佑梐輪班伺候老爺子。
倒也不用伺候,就是在身邊照看著,老爺子會說一些話,他們負責當聽眾。
“爺爺,孫兒親自下廚,熬了您愛喝的粥,您試著喝一口,孫兒喂您。”朱佑梐跟哄孩子似的。
朱祁鈺搖搖頭:“喝不進去了,不喝了。”
“人都有這一遭,只是朕至今仍然清醒,大腦意識清醒罷了。”朱祁鈺聲音很低很弱。
“太孫啊。”
“朕不擔心你爹,你爹的能力,是朕所有兒子中最拔尖的。”
“你才是朕最擔心的呀。”
“朕叮囑你兩件事,第一,戒掉壞習慣,多多鍛煉,清淡飲食,克制欲望,保持長壽。”
“你是未來的皇帝,你死的早,會讓朝廷動蕩,天下不安的。”
“朕不要求你活到九十歲,七十歲!活到七十歲!”
“哪怕晚年你不愿意處理朝政,給煐兒處置便是,跟朕一樣,全權交給你們父子。”
“不要太貪權,多多鍛煉太子,人終究要死的,該放手的時候就要學會放手。”
“第二,皇族教育,是重中之重。”
“未來世界就沒有地盤可分封了,都要在京師做王爺的,那么教育就顯得非常重要了,一個賢王,會被百姓稱頌,而一個惡王,會讓我朱家背負罵名。”
“憐子如殺子!”
“煐兒你教育的就很好,朕很滿意朕的重孫。”
“關于皇族的規(guī)劃,朕無法預判,你爹是莽撞性格,朕就將規(guī)劃的權力交給你,你覺得是效仿唐朝之政好,還是兩宋之政好,亦或是洪武朝、永樂朝,你隨便去抉擇吧。”
“但要注重皇族教育,不可授人以柄。”
“未來世界,和現在的世界不一樣了,皇族更該如履薄冰,才能在大潮中安穩(wěn)度過。”
朱佑梐眼淚殷然,磕個頭說記住了。
“莫哭,朕九十二了,知足了,朝政莫要耽誤,去吧,朝政要緊,天下黎民百姓的生計,比朕一個將死之人更重要,去吧,朕身邊不用人伺候。”朱祁鈺昏睡過去。
時間到了,有太醫(yī)給他注射葡萄糖。
他就靠吊瓶活著。
等朱祁鈺再睜開眼睛時,談妃在眼前忙碌:“愛妃啊,朕走在你前面了,對朕是大幸,對你是大不幸。”
“朕已經交代老四了,讓老二接你出宮,去周國,有親兒子在身邊,比什么都強,也離開這傷心地吧。”
談妃強顏歡笑:“陛下,臣妾不走,臣妾還要和您葬在一起呢。”
“朕要火葬,葬去大明邊關,不在京中了。”
“朕這一生,都獻給了大明。”
“死后亦如是。”
“只是可憐了你們,跟朕一輩子,都沒享受到什么福,朕這個夫君當得不稱職,父親當得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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