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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聞聽今日皇帝不予詔見,都悻悻回去。
這些都是出類拔萃的,獻的寶物都是皇帝感興趣的,比如化學、物理、數學、機械方面的。
文學方面的皇帝也喜歡,但只是嘉獎,卻不詔見。
皇帝在南京,沒什么大事,就天天詔見這些江南人,看看他們發明的新玩意。
江南百姓為了不移民,挖空心思討好皇帝。
就說挖石油用的卓筒井,北宋時便用,傳到大明還是北宋用的,技術毫無革新。
江南人鮑志堅,革新卓筒井,從木制改成鐵制,加大動力,提高采油效率。
被皇帝點撥后,他又一次革新,開發出沖擊式頓鉆鑿井技術。
他家不止不用被移走,本人還要入工部當官,帶著研發團隊,繼續革新這項技術。
江南人薛抒,革新宋代手壓井,革新活塞技術,又建言獻策,希望手壓井推廣全國。
江南人茍運,做出大明第一副眼鏡,玳瑁老花鏡。
江南人曲云松,編寫匠書,將古代所有技術,編纂成書。
江南人文通,發現江寧鐵礦(馬鞍山)。
江南人石如忠,發現安徽定遠石鹽礦。
江南人鄭元贄進獻醫書,并主持匯編印度醫書、柬埔寨醫書、安南醫書、暹羅醫書。
江南人呂禮,根據西夷數學書,編纂出幾何原本。
江南人苑杲,提出火器革新之說。
一千多萬有學問的人,為了留在家鄉,爆發出恐怖的創造能力,發明創造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
獎賞有功之士,皇帝總共賜下銅符510萬枚,銀符高達120萬枚,把銅符、銀符搞得不值錢了。
恰恰因為這些保命符,他們才不會被移走。
有很多人還因此走入仕途。
各行各業,都在飛快革新。
朱祁鈺閑來無事,就會詔來幾人,挨個問詢。
皇帝感興趣的,自然天下人效仿,獻寶的人從地方跑到南京,綿延不絕。
還引起中樞的不滿,擔心民間玩物喪志。
朱祁鈺下了圣旨,各行各業專精一門就是本事,做到極致,才能來京師獻寶。
顯然,直通朝堂的,不再只有科舉一條路,工匠也能靠一技之長,直達天聽。
皇帝是生生用刀,劈出一條工業革命之路。
大明第一座鐘樓,于景泰十二年四月建成,每一個小時敲鐘一次,百姓聞鐘知時,更夫失業了。
進入五月,共建六座鐘樓,覆蓋整個南京城。
大明進入鐘表時代。
各地都在修建鐘樓,鐘樓在民間火爆起來。
欽天監的景泰歷,也正式編纂完成,明年開始,就要推行景泰歷。
報紙上涌現出化學論、物理論、歷法論、醫道論、手術論等等,各派學說在江南萌生,彼此爭鋒,百家爭鳴的時代又要來了。
民間思想不停碰撞,報紙上天天都是激烈的爭吵,各國的文字,比如安南、真臘、暹羅、阿瓦、孟加拉、印度、大食、西班牙、葡萄牙、荷蘭、意大利、新羅馬、古埃及等國的文字,書籍在大明泛濫。
新思想產生萌芽,皇帝大肆推波助瀾,鼓勵民間爭吵,還親自下場說理不辨不明,真理源于實踐。
都歸功于皇帝的刀子。
一手刀子,一手移民,把江南士人逼瘋了,管什么仁義禮智信呢,只要不被移走,讓他們鉆研什么都成。
各種新的工業品,各種新思想,各種新文字,在江南激烈碰撞。
好在,移民潮在景泰十二年四月徹底結束,江南移民宣告結束。
但戰爭已經挑起來了,民間的爭論愈演愈烈。
有的東西付諸實踐,產生了實際效用,有的則沒有。
比如說,今年欽天監預測有旱災,中樞就下令全國打井,防備旱災。
鞍山鐵廠趕制手壓井,賣到民間去。
正常的井,效率低、要求高,力氣小的打不上來水,而手壓井,婦人也能輕松壓水出來。
手壓井得到權貴的喜歡,鞍山鐵廠是半賣半送,在民間迅速普及。
大明風云變幻。
各樣東西,目不暇接。
并沒有隨著移民潮結束,這股風氣就結束。
皇帝鼓勵他們發展下去,也讓他們繼續斗下去。
第一個斗,就是分家斗爭。
讓他們內部斗爭,自己斗自己。
朱祁鈺沒直接下旨,強行分家,而是以重新分配土地為名,各家名下的土地,中樞不予收回,允許大族各房均分、財產均分。
打敗魔法的只有魔法。
若皇帝收回土地,剩下的江南人紛紛造反;若皇帝來主持分地,中樞啥都得不到,還惹一身埋怨。
干脆,下旨讓各家自己分,族內合理分配財產,以后該咋過還是咋過。
分完財產,還能過一起去?
都打破狗腦子了,還過個屁啊。
祥和的大家族,瞬間分崩離析,官府也不管,只要各家商量好,土地、商鋪、莊子等物,直接給注冊,頒發契書。
別看皇帝罰得狠,江南士紳幾百年的家資,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家底豐厚得恐怖,照樣過著好日子。
而百越的奴隸運進大明,買的最多的就是江南人。
佃戶被分走了,難不成讓地主老爺親自去種地嗎?
他們雖丟了財產,卻得到了皇帝詔見,發明創造注冊了專利,以后就是下蛋的寶雞,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第二個斗,就是在報紙上斗法。
學說斗法,機械斗法,派系斗法。
大明進入極端的言論自由階段,什么言論都可以發表,甚至已經萌生了推翻孔圣思想的邪說。
新政引發的新思想,和舊思想在斗。
經濟派和守舊派在斗。
格物派和心學派在斗。
不止報紙上斗,學宮日日都在激烈的辯論,民間的社學也在辯論,堪稱群魔亂舞。
皇帝不但不阻止,還在江南開了一千個學宮,請本地大儒授課,并允許各派學說來挑戰。
第三個斗,擴大斗爭的面。
從江南開始斗,斗到朝鮮去,斗到黑龍江去,斗到甘肅去,斗到新益州去,斗到天下每一個角落,這是地域上的斗爭。
這場斗爭,沒有裁判,沒有輸贏。
不止是學術斗,武術也斗,運動也斗,廚子也斗,醫者也斗,文學在斗,軍隊在斗,各行各業都開始斗,這是行業上的斗爭。
遍地都在斗爭,比誰更強。
這是一個思想大爆發的時代,這是一個全球各文化碰撞出火花的時代,是皇帝親手推出來的一個時代。
就連皇帝自己,都不知道未來在哪。
他只是希望,用這種極致寬松的社會、言論環境,逆轉大明根深蒂固的小農思想,爆發資本主義萌芽,進行工業革命。
這場戰爭,他都不是裁判,他也只是選手。
胡濙入宮時,看見一群垂頭喪氣的士人。
看見他們帶來的寶物,不由得一嘆,大明這般重視工匠,未來會走到什么地步呢?
他在江南,對江南爆發的新思想,竟有幾分避之不及的感覺,這種思想大潮著實浩浩蕩蕩,他這種老人,接受不了的。
報紙上滿天飛,各種著作滿天飛,一個愛書的人都應接不暇。
在感到恐懼的時候,也感到恐怖的活力。
這是皇帝注入天下的活力,他完全放開管制,甚至民間辱罵皇帝都是家常便飯,皇帝都不管。
思想能不爆發嗎?
進入乾清宮,就看見皇帝生悶氣呢。
心里咯噔一下,誰又得罪他了?
馮孝趕緊將捷報送到皇帝手中。
胡濙立刻明白皇帝生氣在哪了。
“陛下,蕩平播州不易,縱然小節有失,也在情理之中。”胡濙勸皇帝不必管。
朱祁鈺哼了一聲,懶得解釋:“四川太大了,一個督撫都管不過來。”
胡濙凝眉:“陛下,四川確實大,但您看四川占據的地方,都是險要地勢,一旦云貴臓有變,能立刻出兵。”
“若現在拆分四川,老臣擔心烏斯贜和云南有變。”
大明的四川,有一部分烏斯贜,大部分云南,小部分貴州和湖北,地方特別大。
“朕不是想拆分成兩個省,為時尚早。”
朱祁鈺道:“之前把播州劃入貴州了,貴州版圖還小,朕想把鎮雄府和烏撒府、烏蒙府三府之地,劃入貴州。”
胡濙立刻反對:“陛下,您看這地勢,鎮雄三府,是云貴交界之地,劃在四川里,就是用四川挾持此兩地。”
“這是張掖之地,不能劃走。”
他伸開手臂,動彈咯吱窩,就是這個地方。
“老臣覺得,不如再從雪山里劃下來一部分,再從朵思劃入一部分,成立一個省。”
胡濙夠壞的,這是麓川聯絡烏斯贜的懲罰。
烏斯贜太廣闊了,又都是山地,漢人不愿意上去生存,雖逃不出大明的手掌心,卻沒有流官管理,著實讓人不爽。
朵思都司就別說了,如今已經聽調不聽宣了,就連大明在北方節節勝利,他們也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根本不搭理大明。
胡濙在成都府上一劃,成都府以西,劃入新省,以東則是四川。
“把雪山低海拔的地方,劃入新省,治所還在成都,用成都挾制烏斯贜,烏斯贜就永遠也亂不起來了。”
“再把朵思的崇山峻嶺,也劃入成都,日后朵思也翻不起風浪來。”
胡濙這招夠絕。
把四川拆分兩個省,把好東西放在盆地里,烏斯贜、朵思的精華地帶,全都劃入四川了,逼著外藩內附。
“就一個成都府怎么夠的,把松潘衛、龍安府、潼川州、嘉定州、眉州、邛州、雅州、天全六州招討司、黎州安撫司、四川行都司、東川府、馬湖州、烏蒙府,烏撒府劈成三瓣,云南、四川、新省各占一角,建立四川省。”
“以西之地,保寧府、夔州府、順慶府、重慶府、敘州府、鎮雄府,再把永寧宣慰司放入瀘州里,成立瀘州府,就成立重慶省。”
其實,是把現代四川的版圖,變成重慶省。
烏撒府劈開后,四川、重慶、貴州、云南四個省就都有共同的交界之地了。
烏撒府就能成為囤積重兵之地,協管四省重地。
胡濙撫須而笑,還是皇帝壞,四川省版圖西移,這是要把烏斯贜和朵思的精華之地,一口吞進去啊。
然后趁勢,上烏斯贜派設流官,管理烏斯贜。
“那四川的簡稱還是蜀,重慶簡稱是巴呢,還是渝呢。”朱祁鈺壞笑。
“還是叫渝吧,巴地太久遠了,其實四川再稱蜀已經不恰當了,倒是可以用益,而益已經被用了,還是叫蜀吧。”
那就定下來,原四川拆分成兩個省,四川和重慶,簡稱是蜀、渝。
“陛下,暫時還不急,等著四川徹底犁平之后,再行拆分,咱們還沒做好吞并朵思都司的準備呢。”
胡濙笑道:“等拆分后,立刻派流官去管理烏斯贜,這樣烏斯贜只是鍋里的肉,跑不了了。”
朱祁鈺道:“老太傅,既然已經拆分了,干脆把北直隸也拆分出來,拆分成北直隸和河北。”
“陛下,您可知為何北直隸需要這么大的地方?”
胡濙娓娓道來:“這么大的地方,就是達官顯貴需要百姓為其服務,若只保留巴掌大點的地方,您不貪圖享受,可京師里的權貴未必,沒有直隸百姓驅使,他們如何享受啊?”
“后世之君,難免有貪圖享受的,您現在劃走,未來也會劃回來。”
胡濙直言不諱。
朱祁鈺沉吟:“權貴家都有錢,出些錢罷了,拆分,簡稱用燕,北直隸用京。”
冀就可以放在北面去了。
這樣一來,大明又增加很多省份了。
黑龍江、吉林、遼寧、熱河、北直隸、河北、山西、陜西、寧夏、甘肅、四川、重慶、烏斯贜、貴州、云南、廣西、廣東、湖南、湖北、河南、山東、江蘇、安徽、南直隸、浙江、江西、福建、交趾、劍南。
兩京二十七省。
這還沒算都司呢。
“朕覺得漢州這個名字不好聽,還有征伐兀良哈后,在東北還要再建兩個省,老太傅您覺得該改什么名字?”
要不咋民間傳聞,皇帝不愛美人愛地圖呢。
皇帝天天看地圖。
住的每一個殿,都在墻壁上畫地圖。
他對土地垂涎,百官自然得垂涎土地了,百官家里的墻壁上也畫著地圖,大家都經常看。
現在民間的書籍,刊印必須印上地圖。
經廠還印制地圖出來售賣,還有繡娘把地圖繡在衣服上,反正皇帝愛地圖,天下人都愛地圖。
“要不還是叫蒙古都司吧。”
大明強大了,也不怕名字上有問題。
朱祁鈺沉吟:“那以后改蒙古省?簡稱元?萬一喚起他們的記憶,會不會反了朕呢?”
“陛下,大明以勢壓人,以強軍迫人,如今強制漢化,二十年見分曉。”
“老臣說句大不敬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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