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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昭后面追,沙鉉前面走,速度越走越快。
沙鉉: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胡昭:長房的事跟老夫什么關系啊,老夫快累死了。
南昌城中。
一向低調的胡家,竟追著錦衣衛從城東走到城西。
胡昭早就累趴下了,被人用擔架抬著追。
整個南昌城都知道了。
用不了多久,南昌府謠言四起,胡儼后人向錦衣衛奴顏屈膝,毫無骨氣。
胡家的名聲會受到影響。
沙鉉也累得雙腿如灌鉛,倒不是故意領著胡昭滿城走,而是在想辦法自救。
清洗胡家之事,他沙鉉都做不好,必然失去金忠的信任。
“胡太公,要不借您頭顱一用?”
乘涼歇息的時候,沙鉉忽然湊近躺在擔架上的胡昭。
胡昭臉色急變:“大人。”
“我胡家絕不敢阻撓錦衣衛辦案。”
“您想查什么隨便查。”
“老朽讓您去胡家里面查,想查誰就查誰。”
他從擔架上爬起來,湊近沙鉉,開門見山道:“金提督對付我胡家,無非是覺得我胡家礙眼。”
“我胡家愿意交十萬兩認罪銀。”
“然后全家閉門思過,金提督在江西一日,胡家就一日不出門。”
“您看如何?”
這是私相授受,私下談條件。
沙鉉卻看著他的臉:“還是您的腦袋更實在。”
胡昭眼淚流了出來:“去陪先父,雖是吾愿,但對大人而言,并無益處呀……”
“說人話!”沙鉉聽不懂。
胡昭苦笑道:“那就明人不說暗話。”
“金提督派您來,表面是查軍械案,實則是查走私案。”
“胡家在南昌府有幾分人脈,必幫大人查個水落石出,胡家也愿意主動繳納認罪銀。”
“我們胡家也愿意拆分出兩支,一支去廣西,一支去湖南。”
“如此一來,金提督就看到了您的辦事能力,自然會大力提拔您的。”
“而胡家,愿意給您一份應得的孝敬。”
一提錢,沙鉉眼睛一亮。
可這錢有命拿沒命花啊。
他想過所有自救的方式,好像都無效。
“說句您不愛聽的。”
“胡家門生故吏遍布天下,您能逼胡家暫時低頭,但后果呢?”
“您想想,您一死了之,金提督真就愿意承擔后果嗎?”
胡昭語氣充滿誘惑:“要不您暫且查著,派快船去湖口稟明金提督,南昌距離湖口也就兩天的路程,耽誤不了多長時間的。”
沙鉉真的心動了。
但是!
他有選擇嗎?
他想了一路,足足幾個時辰,他都沒想到,自己的活路在哪里?
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了,為兒子博一個未來!
噗!
沙鉉忽然抽出腰刀,一刀劈在胡昭的胸口。
然后,踩著胡昭的胸口,就要剁下胡昭的腦袋。
胡家扈從才后知后覺,把沙鉉圍起來,還不敢對沙鉉怎么樣,因為人家是錦衣衛。
他們敢對錦衣衛拔刀,就是造反!
沙鉉明知必死,就等著胡家人砍死他呢,胡家人拔刀,他保證不反抗。
結果,胡家扈從都不是傻子,沒人動彈。
不止胡家扈從懵逼,錦衣衛也懵逼了,沙鉉這是往死里帶啊。
“走,去胡家!”
沙鉉從殺了胡昭那一刻開始,就沒有選擇了。
而消息傳到督撫府。
馬瑾嚇了一跳:“這個沙鉉瘋了?”
“壞了!”
“金忠這是要用鮮血清洗江西,他等不下去了。”
難道因為江西封鎖時間太長,皇帝沒耐心了?
馬瑾坐鎮江西,眾所周知,江西境內錯綜復雜,督撫極難。
金忠提出一個認罪銀項目,剛開始反對的聲音很大。
認為錦衣衛不顧生民愿景,強行奪取民脂民膏,連帶著把皇帝也給罵了。
但金忠在廣信府,強制大家族析產錦衣衛雖一文不要,卻給了庶族希望,各大家族內的庶族都不太聽話。
江西所有家族立刻閉嘴,覺得繳納認罪銀也不錯。
然而,金忠又改變策略了。
馬瑾現在猶豫,他若再去胡家,等于他本人站隊胡儼,金忠不會拿他怎么樣,但坐在奉天殿上的皇帝,會怎么想呢?
他從基層被提拔出來,全靠陛下獨具慧眼,又委以重任,令他年紀輕輕督撫一省,都是陛下的恩情。
說他不是帝黨,沒人相信。
所以,他不能背叛自己的階層。
“來人,準備車馬!”
馬瑾站起來:“楊信在建昌府俘獲流民三十余萬,本督撫要親自安置流民,江西一切奏報,送至建昌府。”
他不敢在南昌府呆了。
索性離開南昌府,隨金忠折騰去。
而沙鉉提著胡昭的人頭,來到胡家。
把刀架在胡錫的脖子上。
追查軍械走私案。
而消息已經傳至湖口,金忠臉上露出滿意之色:“沙鉉舍身取義,本督打算將他兩個兒子一女收為義子女,全他恩義。”
“閆方,本督親自坐鎮南昌府!”
“你在這九江府坐鎮!”
“所有家族,按照家族產業規模,繳納兩倍認罪銀,不問緣由!”
“然后家族析產,分成三脈,一脈移去湖南,一脈移去廣西,一脈留在本地。”
“本督再派幾個人,去瑞州府、袁州府、臨江府、撫州府,按照一個標準執行!”
“三個月內,所繳認罪銀送抵京師,不得有絲毫耽擱!”
沒錯。
金忠收到了皇帝的密旨,催促他快些動手。
他已經清理了饒州府、吉安府和廣信府,建昌府清理一半。
等這幾個府清理完畢。
他會親自坐鎮贛州府,再清理贛州府、建昌府和南安府。
今年江水冰凍之前,必須全部犁清。
“提督,那胡家……”閆方小心翼翼問。
“既然做了,就要做絕!”
金忠眸光凌厲:“留一支供奉胡儼香火,其余人殺絕!”
“但是,必須把證據搜集齊全,不能讓中樞挑出毛病來。”
至于胡儼后人到底有沒有罪。
并不重要。
錦衣衛要用胡家,清洗整個南昌府,進而清洗江西北部。
快刀斬亂麻。
金忠登船,船上快速寫下奏報,送出江西。
等朱祁鈺收到金忠奏報時,已是六月下旬了。
胡儼家族以莫須有而被誅殺,在朝野上引起軒然大波。
言官多上奏,請皇帝罷黜廠衛,嚴懲金忠、陳舞陽云云。
民間更是失去了控制,各種報紙上辱罵金忠,大罵錦衣衛,在各地的錦衣衛都不太好過。
連帶著東廠、都知監、巡捕營也吃了瓜落兒。
“金忠,倒是能給朕惹事啊。”
朱祁鈺如今和朝臣關系融洽,正是君臣勠力同心搞建設的時候,偏偏金忠給他搞出幺蛾子。
讓朝臣失去了安全感。
胡儼是名臣呀,名臣的后人,卻遭到皇帝清算。
能不讓奉天殿上的群臣膽寒嗎?
這種事起了先例,以后誰還有好?
連胡濙都不再支持皇帝。
“銀幣兌換如何了?”朱祁鈺忽然問。
“回皇爺,每天運去鋪面上的銀幣,剛發售就被搶兌一空,如今銀幣是供不應求。”
馮孝沒明白,金忠和銀幣有什么關系?
“江西有多少銀子運入京師啊?”
馮孝明白了,若無金忠供應銀子,銀幣根本沒辦法發行。
“陳舞陽雖然有罪,但南直隸送上來多少銀子呀?”
從王竑在奉天殿砍殺程通之后。
這漕運,每天運都是銀子。
如今戶部、內帑的倉庫,堆積如山的是銀子。
按照金忠和王竑的密奏。
總計能得到三億兩銀子。
大明總共才有多少銀子啊?
“皇爺,可外面那些士子并不知道朝堂的難處呀。”馮孝小心翼翼道。
朱祁鈺冷笑:“既然不知道苦,就讓他們去受受苦。”
“去把朝臣宣來。”
馮孝磕個頭,立刻去宣。
這個時辰,閣部重臣都在宮中辦公,聞聽宣詔,立刻進入養心殿。
胡濙身體恢復如初,又開始處理朝政了。
倒是于謙身體不太好,皇帝令其休沐,時間不限。
“臣等拜見陛下!”胡濙等人跪下行禮。
朱祁鈺緩緩抬頭:“還知道朕是皇帝呀?”
朝臣心頭一跳,您為了保金忠,不至于這樣吧?
“朕還以為,都忘了呢?”
“陛下,您是天子,臣等就算忘記自己是誰,也不敢忘記您的身份呀!”胡濙苦笑。
姚夔縮在后面,還是老太傅您來當出頭鳥吧。
“金忠抓了胡儼的后人,天下文人竟戳朕的脊梁骨,這是何道理?”
朱祁鈺不爽道:“金忠犯的罪,跟朕有什么關系呀?”
“當朕的刀口不利?還是當朕是軟弱之君?”
“隨便唾罵朕?”
金忠是您的奴婢,他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您,他犯了錯,當然找您嘍。
“請陛下聽老臣一言!”
胡濙苦笑:“老臣不說金提督所作所為之對錯。”
“只說先胡公之功績。”
“陛下心懷萬民,想讓天下百姓都讀得起書,并打算中樞投入很多銀錢,興辦教育。”
“而先胡公,乃教育的先行者,是教諭中的楷模。”
“陛下而今惱怒天下文人,為胡公后人發聲。”
“這不就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嗎?正因先胡公教諭萬民,蠟炬成灰淚始干,才得道多助。”
胡濙的意思是,皇帝想重視教育,就得為教育樹立一塊招牌,胡儼就是一塊金字招牌。
金忠卻因為小利,把金子招牌給撕了。
難道被唾罵不是應該的嗎?
“那胡昭、胡錫,打造軍械,販賣于外,難道這樣的人,也能逃脫罪責嗎?就因為他的父祖是胡儼?”
朱祁鈺先把屎盆子扣上。
胡濙翻個白眼,這就是您玩賴了,金忠若真拿出證據來,也不至于朝野沸騰。
關鍵金忠沒有證據呀,直接就殺人了。
這是壞了規矩,所以人人自危。
“諸卿,可知金忠今年會往中樞運送多少銀子嗎?”朱祁鈺見群臣不以為然,直接談利益。
“陛下,不能因小利而失去人心呀!”
姚夔高聲道:“金提督確實為國朝解了燃眉之急,但天地君親師,乃國之根本。”
“若因小利,而放棄了根本,未來人心不附,大明日后如何存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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