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他的話,引起朝臣的支持。 錢重要,“義”更為重要。 “上億兩銀子,在姚卿嘴里是小利,那您去給朕弄這些錢來?” 朱祁鈺陰惻惻道:“大明稅賦一年收入多少錢?” “養兵建城,根治黃河,改革幣制,哪樣不用錢?” “沒有錢,你姚夔告訴朕,朕能怎么辦?” “陛下,老臣并未說錢不重要,而是說大義更為重要!”姚夔覺得皇帝在偷換概念。 朱祁鈺就是硬犟:“胡儼是很多人的老師,是一代名臣。” “但他的名聲,就允許其后人胡作非為嗎?” “若是如此,當年楊士奇就不該致仕歸鄉,他兒子無非是老家殺了人,算什么事呢?” 又歪樓了。 “陛下,這是兩碼事。”姚夔苦笑。 “朕看是一碼事。” 朱祁鈺冷冷道:“若金忠拿不出證據來,朕立刻下旨處死他,若拿出證據來,胡儼就抄家滅族!” 朝臣猛然一驚。 皇帝的根本目的,是對付胡儼的后人? 不對呀,皇帝對付胡昭等人,能得到什么好處呢? 皇帝的目的是……文人! “民間倒是風氣開放,讀書認字之后,不為國朝效力,竟蠅營狗茍的辱罵君父!” “朕看是反了天了!” 朱祁鈺目光陰冷:“他們能活著,是朕的先祖建立了大明朝,讓令其祖上活命!他們能認字,是朕庇護他們,給了他們好日子過!” “結果呢,不為朕賣命,反而暗戳戳地罵朕?” “當朕不會殺人嗎?” 皇帝的目的,是天下文人啊! 文官對抗皇權,靠的不止是手中的權力,還有天下文人的嘴呀! 天下文人的嘴,永遠占據道德制高點上。 不管皇帝做得對與錯,只要得罪了他們,他們就能用吐沫星子噴死皇帝,把皇帝噴成狗。 朱祁鈺一直是收權。 但文人的嘴沒法收起來呀,畢竟長人家嘴上,不能把所有人割了舌頭吧? “陛下息怒!”朝臣驚恐。 其實朱祁鈺強勢,文臣并不絕望,因為朱祁鈺不是永生的,早晚會死的。 只要文官不丟筆桿子,不丟天下文人的嘴巴。 等朱祁鈺一死,文官集團就會再次掌權。 皇權,是無法壓制天下人唇舌的。 “朕沒法息怒!” 朱祁鈺目光陰冷:“傳旨,改巡捕營為黑冰臺,官職不變。” “由黑冰臺掌握天下風聞。” “一經發現,有文人辱罵君父,一概……去邊疆服役三年。” “朕不是殘暴之君,不會處死他們,也不會褫奪他們參加科舉的資格,只是要管一管他們的臭嘴。” “讓天下文人,不要坐在家里全憑想象,胡說八道!不知民間疾苦,不知邊疆之苦!” “責令他們去邊疆戍邊,可參與軍政大事,可任幕僚,可擔任基層軍官,可擔任基層吏員,不設限制。” “讓他們去看看,朕這個君父,當得容不容易!” “也看看,大明百姓活得多么不容易!” “別一天就知道長個嘴,亂噴糞!” 朝臣本來驚恐。 后來竟變成狂喜。 這是擴大文人權柄啊。 文人若去邊疆歷練三年,去當武將的幕僚,或者深入基層,不止能博得名聲,還能參與實政。 這樣一來,朝堂就增加一批可用之臣。 同時,文人的權柄也在擴張。 這哪是罰呀,這是獎賞啊! 等等! 這是仿唐朝制,唐朝很多文人,就去藩鎮節度使帳下擔任幕僚,難道皇帝不滿邊將,想在邊將隊伍里摻沙子? 用文壓武? “陛下圣明!”朝臣都是人精,立刻看到其中的好處。 “聽朕說完啊。” 群臣在看皇帝,皇帝同樣在看群臣,他冷冷道:“這些人,只給一次機會,若還有第二次,本人五馬分尸,其家族,貶為匠籍,永世不得科舉!” “陛下已經給了罪人一次機會,他們若還不知悔改,再行處置也是應該的!”耿九疇站在皇帝這邊說話。 姚夔欲言又止,王復給他使眼色。 點到為止即可,不宜多說。 “諸卿,到時候再有人屢教不改,可就別怪朕心狠手辣了。” 朱祁鈺冷冷道:“江西諸多家族析產,根據錦衣衛奏報,這些家族竟比朕還有錢。” “可他們居然為富不仁,不肯接濟鄉里,也沒有搭橋修路,甚至,建昌府有流民三十余萬,這些流民多是不肯做佃戶,逃逸成了流民。” “你們說說,是誰搶走了他們的田地啊?” 朝臣不答。 “朕替伱們說,就是你們保著的人。” “朕知道,你們的心思。” “無非是把朕熬死了,文官就會再次抬頭,畢竟你們沒有傷筋動骨,朕為了擴張漢民勢力,不停給你們擴大權力,助長你們的實力。” “朕活著的時候,你們蜷縮起來。” “但等朕死了,皇權就會丟掉的。” 這話能隨便說嗎? 朝臣嚇得不停磕頭。 “不必解釋,朕看得通透。” 朱祁鈺也無奈。 這是制度問題,也是人心問題。 從太宗皇帝重用文臣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文官亂政。 漢人骨子里好內斗,文人和武人斗,皇帝和宗室斗,等武人沒了,文人和文人繼續斗,從來沒有停下的時候。 “但你們想過嗎?” “朕和你們,共同掌舵大明這艘船。” “這艘船早晚有一天會沉沒的,等這艘船沉沒了,你們是想換個新主子呢?還是想修修補補,繼續維護這艘船呢?” 這是個誅心的問題。 誰敢說想換新主子呀,自然都得表忠心嘍。 “朕能做的,就是讓這艘船航行的時間更久一些。” 朱祁鈺認真道:“朕犁清大明,又析產大族,所為什么呀?” “還不是減輕土地兼并,讓民間變得公平,安置更多的流民,擴張漢人的生存空間,使朝堂清明,百姓過得好一些。” “無非是讓這艘船,繼續行駛而已。” “呵呵。” “等朕這艘船沉了,換了新船,人家能重用你們嗎?” “你們只有在朕的手下,才是人;換了個主子,還能當人嗎?” 朱祁鈺目光一閃:“姚夔,你說!” “老臣對陛下忠貞不二,對大明愛之深切,老臣愿用一切,維持大明這艘船正常航行。”姚夔磕頭。 “可你在保護這艘船上的老鼠。” “它們在啃食朕的船啊,在吸大明的血呀,在挖大明的根子呀!” “你姚夔家里有多少錢?” “有上千萬兩銀子嗎?” “他們家卻有,不是一家兩家,江西很多大族,家里都有幾百上千萬兩銀子!” “他們哪來這么多錢啊?” “哪來的!” “是攢的嗎?朕是大明第六個皇帝,手里才有多少錢啊?” “是怎么來的?用朕說透嗎?” 朱祁鈺忽然爆吼:“這樣的人,難道不該殺嗎?不該殺絕嗎?” “天下流民上千萬人!” “連飯都吃不飽,他們會做什么?造反啊!為了填飽肚子也得造反啊!” “可這些人,家里竟然有幾百萬、上千萬兩銀子呀!” “若他們把銀子分出來一些,給百姓們吃一口飽飯,這天下會亂嗎?” “用朕當暴君,來殺人嗎?” “大明這艘船會沉嗎?” 朱祁鈺目光兇厲:“諸卿,若大明這艘船沉了,朕怎么辦?朕可以死,但如何去面對列祖列宗?” “太祖皇帝叱罵朕,朕該如何回答?” “太宗皇帝質問朕,朕該如何自述?” “你們告訴朕,朕要如何告訴朕的太祖父,朕的曾祖父,朕的祖父,朕的父皇!告訴歷代圣主,朕無能,把祖宗江山給丟了!” “朕不當亡國之君!” “也無顏當亡國之君!” “那你們說,朕該怎么辦?” 朱祁鈺慢慢站起來,站在胡濙的身前:“朕說,金忠殺得對!殺得好!” “誰敢讓朕當亡國之君,朕就讓誰十族滅亡!” 朝臣嚇到了。 這事竟上升到了亡國的份上,說明這件事沒的談,皇帝不會聽從任何人的意見。 “傳旨!” 朱祁鈺目光森冷:“江西所有大戶,家產有千兩銀子、丁口在十人以上的大戶,必須分家!” “以真實人口為劃分。” “算上婦人,丁口十人以下,拆分成兩家,一戶留在原籍,一戶移民廣西。” “丁口十到二十人者,拆分成三戶,一戶留在原籍,一戶移民至湖南,一戶移民至廣西。” “丁口二十人到三十人者,拆分成四戶,一戶留在原籍,一戶移民至湖南,一戶移民至廣西,一戶移民至廣東。” “丁口在三十人到四十人者,拆分成五戶,一戶留在原籍,一戶移民至湖南,一戶移民至廣西,一戶移民至廣東,一戶移民至福建。” 不停遞增,拆分成六戶,七戶,八戶等等。 增加貴州、云南、甘肅。 “拆分戶數后,必須析產,公平均分家產,錦衣衛負責監督,只要繳納認罪銀之后,錦衣衛不許拿一針一線!” 朱祁鈺是移民,不是要吞沒其全部家產。 只要把其家產,嫡脈、庶脈均分之后,再多家產,也是化整為零,再行移民過去,就把大家變成小家了。 這是最穩妥的辦法,真要是打土豪分田地的話,他這皇位就坐不穩了。 朝臣沒人敢勸,也勸不了。 “移民之后,土地重分!” “江西清理出來的百萬流民,家室尚在者,發回原籍,給均分田畝,免其五年稅賦。” “無家室者,遷入廣東、福建,多分田畝,建造房屋,免十年稅賦。” 江西真是不清理不知道。 楊信在饒州府、廣信府清理出近十萬流民,又在建昌府清理出三十余萬,在贛州府清理出三十多萬。 再加上其他府的流民,已經超過了一百萬人。 這些人在戶籍上沒有的黑戶。 “傳旨馬瑾,入冬內,必須妥善安置,安置好了土地,官府給他們種子,再借給他們一筆糧食,等自己種了地再分期還清。” 朱祁鈺冷冷道:“告訴馬瑾,誰敢阻攔他,用朕的天子劍,殺之!” “移走的江西百姓,到了兩廣、湖南、福建,務必妥善安置。” “今年的京察,將此作為最重要的政績審查。” 兩京十七省,今年報上來的,清理出來的流民就高達一千一百多萬人。 目前以湖北、湖南、山東居多。 但根據王誠上的奏疏,最多的估計是南直隸,他預計南直隸有超過二百萬到三百萬流民。 這些流民也有丟了戶籍的佃戶。 大明統計的人口數字,是不包括佃戶的。 朱祁鈺預估現在活在大明境內的百姓,在一億以上。 這讓他極為恐懼。 五千萬人沒有戶籍,上千萬流民,若這些人造反起來,天下頃刻間傾覆。 更令他驚恐的是,大明本就人多地少,他之前并沒覺得糧食多么短缺。 結果,統計出人口才知道,大明處于嚴重的糧食危機之中,他必須迫切的解決糧食問題,否則大明的巨額人口,就是一個火藥桶。 “陛下圣明!” 朝臣都沒想到,正生氣的皇帝,結果說起了政事。 有點措手不及。 “朕可一點都不圣明,若圣明,豈會流民遍地?” 朱祁鈺冷冷道:“一千多萬流民啊,朕坐在奉天殿上,都是一身冷汗。” “爾等還在為胡儼伸冤呢!”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