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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成在秀江堡下船,急行軍抵達白石山。
潯州府東部從白石山起,全是綿延不絕的山脈,聳立的山林之中,住著沒有統計過的土人。
里面究竟有多少個寨子,也都是白石寨報上來的。
到底有多少,朝堂也不清楚,漢人沒有進去過的。
陶成沒用常規打法。
方瑛打破奉議土司,是抓幾個土人,審問出進山的路,帶著大軍一點點進去,打了幾場硬仗,才攻克奉議土司。
一路上,陶成都在思考,歐信是怎么打仗的。
為什么那么快?
他是舉人出身,出身廣西郁林大族,正統朝棄筆從戎,屢立戰功。
所以他會站在文官角度,剖析歐信成功的原因。
再用武力復制歐信的成功。
“若歐信是本官,他一定會突襲!”
沒錯。
就是突襲。
打得就是快。
陶成想通后,選擇孤身深入。
他比陶成強在一點,他是本地人,能聽懂本地方言,又熟悉本地地形。
所以快速切入到白石寨。
打白石寨一個出其不意,選擇強攻,不計后果,迅速打穿白石寨,招降其眾。
“本官也不比歐信差!”
陶成悟了,歐信的成功,在于快。
只要他足夠快,土人就反應不過來。
他沒派人抄了白石寨,反而收服白石寨土人為己用,壯大兵勢。
他讓兵卒休整,吃一頓好的,飽睡一天,然后扎進山里。
沿途清掃所有山寨。
收土人為兵。
十八天之后,他陶成出現在羅秀寨,清洗掉羅秀寨之后。
分兵六路,南北清掃山寨。
征土人為兵,壯大兵勢。
同時,報功于方瑛。
他不打算在潯州府停留,他下一個目標是梧州府的容縣。
目前,他手里兵力膨脹到六千人,他帶來的鎮國軍僅剩下四百人,全是土兵。
陶成仗著是本地人,收攏土兵比歐信更具優勢。
他兵勢向東,突襲容縣。
沿途不停分兵出去,收繳附近的山寨兵。
因為是本地人,他才敢把土兵放出去,歐信則只打大土司,不敢收所有山寨的兵,因為土兵構成復雜,不允許他分兵。
歐信如果分兵,土兵肯定會逃跑。
陶成則不一樣,本地人的優勢被他利用得淋漓盡致。
他和歐信還有明顯的區別。
歐信明令軍規,完全按照軍規辦事,陶成則睜一眼閉一眼,允許兵卒搶掠,搶掠所得盡數歸兵卒自己。
所以土兵愿意聽命于他,愿意為他打仗。
打破了容縣,和陳旺部打通。
陳旺南下,他則北上。
兩廣總督方瑛已經打破了古江口,打通了南寧府和潯州府的要道,然后把兵卒撒出去,招降附近土兵。
逆江而上,攻克橫州、南鄉、永淳、武羅等地。
卻在橫山犯了難。
橫山以北,全是綿延不絕的小山寨,這些小山寨清掃困難大,功勞也小。
方瑛思來想去:“本督受皇命清掃廣西,豈能舍難就易,他日報功于陛下,本督有何顏面受賞?”
“陳文章、孫震!”
“本督給你們五千人,船支全都交給你們,順江而上,拿下八尺、宣化、馬退山等土司!”
“在馬退山再次分兵,孫震,你和陳文章拆分。”
“一路向北,去隆安、果化州方向;”
“一路沿江南下,去新寧州、陀陵。”
“陳文章,伱北上,打下果化后,折返打下歸德州,往思恩府而去!”
“孫震,你拿下陀陵后,不許進入太平府,南下走忠州、上思州等地,清掃南寧府南部!”
“然后轉道入廉州府!”
因為太平府、思明府都是剛剛歸化府,說是大明的府,其實和宣慰司差不多。
暫時不能動,否則會引起安南干涉,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等他蕩平廣西,再屯兵于此,強勢推平即可。
“標下遵令!”陳文章和孫震躍躍欲試。
其他將領都被派出去了,他們還跟著大軍,難免束手束腳。
誰不想獲取戰功啊。
終于機會來了。
歐信這顆金子實在太閃亮了,大家都想追趕歐信的腳步。
方瑛自己則往金城寨、昆侖山的方向走,進入柳州府,先蕩平柳州府南部。
各方面軍,不斷傳來捷報。
朱儀打破武宣后,沿江西進,攻克來賓、遷江等地,將柳州府一分為二。
朱儀分兵往北清掃。
南面留給方瑛。
朱儀更狠,提拔土將為將,放任土將領兵去搶掠,根本不管后期如何治理,讓土將肆意殺戮。
導致整個柳州北部一片哀鴻。
他還分兵多路,他率軍往慶元府去,分兵往桂林府走。
要論兵勢多寡,朱儀最多,他殺人最狠,禍害最厲害,竟然擁兵五萬,還在不斷膨脹。
歐信打仗最厲害,但兵力還沒到三萬。
原隸屬于北面軍的楊嶼等四路,從秦川、石門出發,也向北攻入樂平府。
但金秀等土司,俱被段思娥平定,段思娥招降土兵之后,竟然攻入黃洞寨,又修仁寨和二狗子匯聚,同時和楊嶼等四路匯合。
歐信還在大山里。
沒有消息傳出來。
段思娥當機立斷,召集大軍強攻荔浦,不計損失,用土兵的人命往里面填,荔浦攻克,但明軍損失慘重,無力北進。
到了八月中旬,歐信才從五指山里鉆出來,出現在賀縣。
和維卻病慘了。
進去一百多斤,出來皮包骨,掉秤了五十來斤。
還得了一場惡疾,吐出來很多蟲子,要不是本地峒醫,他早就一命嗚呼了。
他親眼看到歐信如天神下凡,算無遺策,在大山里把寨兵耍的團團轉,仿佛他才是本地人,那些土人才是外敵。
足足用了一個月,歐信把樂平府東面山脈里的土司,全都推平。
手里兵力達到了三萬人。
同時,他收到荔浦被段思娥攻克的捷報。
得知本部被打殘,歐信大怒。
本來優勢在我,何必急于一時。
荔浦土司是平樂府最大的土司,攻伐不易,等他收攏了山里面的土人,再行攻打,怎么會有這么大損耗?
他嚴令段思娥、二狗子、楊嶼等部在荔浦休整,不許擅動。
“荔浦打下來了。”
“本指揮使想封爵,就得另辟蹊徑?!?
歐信盯著地圖沉吟:“分兵!”
他拆分出三路,領兵的都是他麾下老人,一路沿江北上去攻打大寧,一路沿江南下去信都。
又派出一路返回邊蓬寨,北上攻打富平。
他則親自帶兵,去攻打蘭侗寨。
懷集這個地方,和五指山差不多,都是綿延的山脈,又鏈接廣東,以前是三不管地帶。
歐信決定親自蕩平。
“和兄,你想和兄弟一起去立戰功,還是回去?”歐信拿和維打趣。
和維確實身體不行,一路上卻從未哼過一聲累,叫過一聲苦,病中還為歐信出謀劃策。
兩個人結下深厚友誼。
“瞧不起哥哥是不是?”
和維大笑,旋即嚴肅道:“兄弟,懷集可不是個好地方?!?
“想徹底攻克懷集。”
“就得先解決廣東境內的連山、廣寧和德慶三大土司?!?
“否則,就算咱們能打下懷集,也沒法徹底懷柔,那些土人會從山路逃走,去其他土司的地界避難,等咱們撤了,他們再回來?!?
歐信恍然,略微沉吟道:“咱們就往廣東去!”
“總督乃兩廣總督!”
“清洗廣西土司,是為了震懾廣東土司?!?
“干脆,咱們轉道去廣東,把土司全都清掃出來!”
和維驚呼:“可總督的命令,沒提廣東啊?!?
“急什么?”
歐信笑道:“本指揮使這就上報總督?!?
“本指揮使估計,這個時候廣西的土司都被我明軍蕩平了?!?
“總督也在思考,該不該趁亂把廣東也清洗掉呢?!?
沒錯。
方瑛確實在猶豫。
關鍵朱儀打仗太狠了,完全不顧日后如何治理,他屠戮的寨子高達二百個!
死了多少人,沒法計算。
全然忘記了陛下如何叮囑的?
難道為了立功,命都不要了?
你殺這么多土人,以后如何讓土人歸心?
陛下在朝堂上總說,土人亦是華夏苗裔,不許區別對待。
你可倒好,把人都殺了!
“傳令給歐信,見機行事即可,廣東也可平定!”方瑛允許了歐信所請。
在桂林府的朱儀也郁悶啊。
老子三令五申,不許殺人!不許殺人!
他娘的,這些土兵沒一個聽話的!
他手里的兵力膨脹到了十多萬,具體多少他也不知道。
就算現在有人扯一件黃衣服披他身上,他都無力反抗。
朱儀已經親自寫密奏,向皇帝請罪了。
也想向方瑛求救,問題是他怕寫了信,土兵回頭就把他剁了。
只能不斷往方瑛手里傳捷報,讓他派兵來救他。
說實話。
那些土人,殺起同胞里,比他狠太多了。
整個桂林府、柳州北部、安慶府,已經遍地烽煙,土人的鮮血染紅了土地,究竟死了多少人,誰也不知道。
然后勝利的大軍裹挾著老弱病殘,繼續屠戮下一個寨子。
兵力如滾雪球一般暴漲。
但都是烏合之眾。
個個都大包小包的,全是金銀珠寶,賺得盆滿缽滿。
朱儀表面是主將,其實明軍才六百人,全是土兵,他連土將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只能等著方瑛救他。
八月中旬,京師。
廣西的捷報如雪片般傳來。
朱祁鈺龍顏大悅:“歐信是個名將??!陶成、段思娥也不錯,方瑛是會打仗的!”
“臣等賀喜陛下!”朝臣不以為然。
不就廣西土司嘛?
閉著眼睛平推便是,有什么可夸獎的。
“諸卿,知道朕為何要清掃土司嗎?”朱祁鈺問。
彰顯您文治武功唄!
要當千古一帝唄。
朱祁鈺緩緩道:“土司的歷史,可追溯上千年,邊陲多個省份,皆是土司自治,朝堂不過羈縻而已。”
“明承元制,太祖時便容許土司的存在。”
“便成為定制,傳承至今。”
“太宗朝,曾在貴州挑動土司內斗,大明才在貴州改土歸流。”
“但效果并不顯著?!?
“到了現在,幾乎沒人愿意擴大漢土,任由土司侵吞漢土?!?
“朕知道原因?!?
“說簡單點,朝堂上下皆以為云貴兩廣貧瘠,打下來沒有誰,未來還要投入大量人力財力建設,得不償失?!?
“自古至今便是如此?!?
“朕非常明白?!?
“但是!”
“朕不這樣想!”
“朕想化土為漢,推平土司,將邊陲省份納入大明,變成核心領土?!?
“不是朕想做什么千古一帝!”
“朕真想做千古一帝,去打安南不就好了?自古皇帝功業皆以戰功計算?!?
“哪個千古一帝,治理地方了?”
“朕當千古一帝,兒孫自有兒孫福,豈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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