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五月初十。 朱祁鈺登上瓊華島。 今日是講武堂掛牌的日子,開課典禮。 朱祁鈺放眼望去,大明軍中精華,俱在講武堂。 講武堂一期生,總共378人。 除了那一百個土人孩子外,京中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只有八人。 其余的全是勛臣家的子嗣,共270人。 朱祁鈺站在高臺上,所有人跪在地上。 “平身!”朱祁鈺緩緩開口。 “臣(草民)等謝陛下天恩!”陳友、任禮等人帶頭站起來。 學生們懶懶散散,說話聲音不一致,叫法不一。 “這講武堂,朕是祭酒,你們都是朕的學生,是天子門生!” “以后自稱學生!” “講武堂內,沒有身份高低之分,沒有爵位高低之分,沒有容貌、氣質、錢財之分!” “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和勛臣家的孩子,全都一視同仁!” “學習成績,是在講武堂里,唯一的劃分標準!” “朕為你們請來大明最厲害的將軍們,為你們授課。” “為的是伱們成材!成為大明的棟梁之材!” “接替你們的老師,去軍中效力!” “所以,朕告訴爾等。” “不要以出身論,無論你是平民,還是庶子,朕只以成績、能力看你們!” “也不要想什么天賦!” “努力,永遠比天賦、出身更重要!” “朕給了你們展示的平臺,只要你們拼命努力,就能嶄露頭角!就能被朕看重,就能為官做宰!” “朕親自為你們制定了課程,在講武堂內為期一年,封閉學習。” “考核通過者,調入邊軍擔任底層軍官為期一年,通過者則從千戶做起。” “講武堂內未經過考核者,復讀一年,一年后調入邊軍擔任底層軍官三年,再升為千戶。” “朕希望你們,會成為大明的棟梁!” “成為朕橫掃漠北的先鋒軍!” 朱祁鈺緊繃著臉,沉聲喝問:“聽到了嗎?” “學生明白!”諸生跪在地上。 動作一點都不整齊,懶懶散散的,毫無軍人作風。 朱祁鈺臉色陰沉:“每過三個月,朕來檢閱一次,朕要看到你們的進步。” 他走下高臺,走到講武堂門口的無字碑前。 “拿筆來!” 馮孝將毛筆雙手奉上,朱祁鈺筆走龍蛇,寫下八個大字。 “忠誠愛國,勇毅前行。” “這八個字,為講武堂校訓!” “看到這塊碑了嗎?” “你們,以后有大功于社稷者,名字會鐫刻在此碑上,和校訓并列,這是你們的榮耀!” 朱祁鈺放下筆。 學生們眼睛亮起,年紀小的人更看重榮譽感。 “任禮、陳友、毛勝、柳溥、施聚、焦禮、毛忠擔任副祭酒,教導教授。” “朝中武將,全部授講武堂教授之職,閑暇時都來講武堂授課。” “調軍機處行走、右春坊中允柯潛,擔任講武堂司業,掌管教令。” “調軍機處行走、右春坊中允劉升,擔任講武堂學丞,領學務。” “以后柯潛和劉升,負責講武堂內務。” 朱祁鈺看向他帶來的柯潛和劉升。 柯潛和劉升,是景泰二年會試的狀元和榜眼,都是他看重的人才,在軍機處為他處置政務,也井井有條。 而且,柯潛極有文才,在翰林院種下學士柏,品行高潔。 近兩日懷恩讀的《詩經》,就是柯潛寫的注釋,朱祁鈺聽得極有興趣,對柯潛極為滿意,不然不會將講武堂交給他。 “臣等遵旨!” 任禮、柯潛等人叩拜。 “諸卿,朕將大明軍中的未來,交給你們了。” “這是第一期,明年招第二期,后年招第三期,年年招新,經久不衰。” “任禮、毛勝,朕知道你們一肚子兵法,想找個衣缽傳人,在這些學生中,你們隨便挑,傳承衣缽。” “若你們后人支撐不起來門楣,也可令學生幫襯著,光耀門楣之事,不用朕叮囑你們吧?” 朱祁鈺笑著說:“朕定下的課程表,你們覺得不行就更改,無須顧及朕的顏面,一切以實用為主,不要搞那些華而不實的、虛頭巴腦的東西,每個人的時間都很寶貴,不準浪費。” “走,去看看學生們的食堂。” 講武堂占地面積極大,朱祁鈺恨不得把整個瓊華島都批給他們。 “朕已經令禁衛戒嚴此島,學生不許出入。” “學生們的長衫、短炮、靴子等一應物品,朕都令針工局制作好了,過后便發下去。” “今日準許學生回家探親,然后便不許回家。” “柯潛、劉升,在講武堂里,可不比在軍機處里清閑呀。” 朱祁鈺笑道。 “臣等不怕辛苦。”柯潛心知肚明,他雖是講武堂的司業,其實是祭酒,等于說這些學生,都是他的學生,就憑這份人脈,就足夠令他家百年富貴了。 參觀了食堂,朱祁鈺又叮囑任禮等人將養身體,才返回宮中。 朱祁鈺沒在講武堂用飯,他不放心。 坐在乾清宮里,開始處置奏章。 登時,眉頭皺起來。 啪! “趙輔是吃屎的嗎?” 朱祁鈺暴怒:“明知道宣鎮尚在重建期,為何令兵丁回去過節?忍一個端午能死嗎?” “導致小股瓦剌騎兵越過長城,燒殺搶掠一通?” “一點都不知道防備嗎?” “傳旨,申斥趙輔!不能干就滾蛋!朝中能征善戰的將軍有多是,朕不缺他一個人!” “把趙承慶喊來!” 朱祁鈺怒不可遏。 馮孝派人去叫人。 很快,趙承慶進來,跪在殿中間。 “你爹是傻子嗎?這點事都辦不好?”朱祁鈺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把奏章丟在他的臉上。 趙承慶看完腦袋一片空白。 他爹也是員悍將了,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陛下,臣父……可能驟升高位,粗忽大意,才出現了錯漏。”趙承慶只能想辦法圓。 卻圓不回來。 實在詭異,趙輔有名將之資,頗有韜略,于謙不止一次表揚過他,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還有,大明何時這么重視兵卒的想法了嗎? 在高層眼里,兵卒只不過是他獲取軍功的工具罷了,沒人把兵卒的命放在眼里,所以兵卒在軍中是非常苦的。 還端午放假,朕都沒放假,兵卒放哪門子假呢? 實在詭異蹊蹺。 冷靜下來之后,朱祁鈺越看越覺得蹊蹺。 再加上舒良呈上來的奏章,急遞鋪的鋪兵劫掠遞運所的軍資,這怎么看,都像是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啊。 “趙承慶,你家很富裕嗎?”朱祁鈺忽然問。 趙承慶一愣:“不、不富呀。” “真的?”朱祁鈺目光閃爍,顯然是不信的。 若自導自演的好戲,那么被瓦剌騎兵燒殺擄掠的肯定是富戶,那么趙輔得分多少錢呢? “家父清廉如水,絕對不敢貪墨!” 趙承慶用不敢,意思是皇帝對貪墨查得這般嚴,他家不敢往槍口上撞。 而且,趙輔是皇帝看重的人,晉封爵位,指日可待,怎么可能自毀前程呢? “你先下去吧。”朱祁鈺淡淡開口。 趙承慶都懵了,他都做好了被鞭笞一頓的準備了。 他趕緊磕頭謝恩。 “馮孝,你怎么看?”朱祁鈺看向馮孝。 馮孝咯噔一下:“回皇爺,奴婢以為,趙總兵所報之事很有蹊蹺。” “詳細說說。” 馮孝回稟道:“奴婢只是猜測,所謂瓦剌騎兵入寇,極有可能是自導自演的好戲,搶掠富戶的錢,平遞運所的賬目。” “你的意思是,舒良查驛遞系統,引起了某些人的警覺?”朱祁鈺問。 “回皇爺,奴婢不敢置喙舒公公,但很有可能是這樣。” 朱祁鈺不置可否。 若真如馮孝所說的,各地都會有事發生,比如大火燒了倉儲,流民造反攻破了縣城,又奪回縣城云云。 否則,就是趙輔自導自演,從中牟利。 他接著翻閱奏章。 廣西總兵官陳旺給他上了一道奏章,說土人難治,論述了如何消弭明、土之隔。 朱祁鈺微微頷首:“這個陳旺有進步,估計是知道朕派方瑛去做總兵官,擔心自己的權力不保,所以才上書諂媚于朕呢。” 這個陳旺,乃是景泰三年于謙舉薦的。 還有鎮守廣東的總兵官翁信,都是于謙舉薦的人才。 “把廉州府劃歸廣西。” “令陳旺移駐廉州府,給朕造海船,用來驅趕海盜。” 朱祁鈺沒露出真正目的,開海,不是一時半會能完成的事情,他必須親自坐鎮南京,才能強行開海。 而且,開海可不能像隆慶開海那樣虎頭蛇尾,最終肥了士紳瘦了朝堂,得不償失。 起碼要有足夠數量的大海船,有自保能力,才能考慮開海。 “翁信仍任廣東總兵官,受方瑛節制。” “令翁信,于雷州府,督建海船。” “馮孝,去找鄭和下西洋時的造船圖,抄送兩份,給他們送去,建造坐船和戰船。” 朱祁鈺叮囑道:“把造船的歸檔全都調出來,謄寫一份,送去工部存檔。” “奴婢遵旨!”馮孝不明白,何必多此一舉呢。 朱祁鈺擔心,一把大火,會將他的造船夢給燒干凈。 動了江南士紳的錢袋子,他們可什么都做得出來的。 那些派去江南的御史,可上了不少有意思的奏章。 “再派人將所有資料,謄寫兩份,存入乾清宮一份,存入南京一份。” 朱祁鈺道:“暫時不著急,慢慢謄寫便是。” “皇爺,造船乃是大明機密,萬一有海盜暗探,盜了南京藏書閣,后果不堪設想。”馮孝充滿擔憂。 “嗯,那就將兩份都存入乾清宮。” 朱祁鈺不放心。 大明的海船,不說世界第一,那也是前幾的存在。 若再有鄭和,便能去歐洲,去美洲,縱橫大洋。 “馮孝,王景弘還活著嗎?”朱祁鈺問。 “皇爺,王公公于正統十三年便去世了。” 朱祁鈺唏噓,朱祁鎮多好的基本盤啊,若再用王景弘,說不定又出一個鄭和,弘國威于海外,煌煌大明! 唉,若他聰明一點,大明何必走這下坡路呢? 反倒讓朕來勞心費神。 “罷了,人才慢慢培養吧。” “皇爺,王公公編纂了幾本書,藏在藏經閣里,您是否要看?”馮孝記起來了。 “拿來朕看看。” 朱祁鈺對他的后裔不感興趣,也沒有加封的意思。 接著批閱奏章。 天色擦黑,他喝口藥茶,站起來抻個懶腰。 藥茶是談允賢給調的,清肝降火。 他開始活動身體,出個滿身大汗,開始用晚膳,晚膳過了半個時辰,才沐浴。 一連幾天,他都埋在枯燥的奏章之中。 同時,宣鎮通往京師的水馬驛站,天天都有壞消息傳來。 朱祁鈺連續幾天,在乾清宮內咆哮大怒。 勒令東廠去查。 其中不泛有從山西運來的古董珠寶船,居然沉了。 五月十九,薊州鎮傳來急報,大寧被圍。 “朕欲調張固北上,諸卿意下如何?”朱祁鈺坐在奉天殿上,臉色陰沉。 最近實在沒什么好消息。 遼東在打仗,大寧被圍,西北各鎮都有瓦剌小股騎兵襲擾的蹤跡,烽煙四起,損失很大。 壞消息如雪花般傳入京中,但朱祁鈺越看,越覺得匪夷所思。 好似這些壞消息,都和錢有關。 都丟了軍資,有的軍資被燒、有的被搶,有的錢糧倉儲被劫、被燒,幾乎每一樁都跟錢有關系。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舒良則令東廠搜捕,結果還真查到了線索。 這個線索,氣得朱祁鈺差點爆炸。 所以,今天早朝上,他臉色極為難看。 “集思廣益,都說說看法。”朱祁鈺道。 王偉已經出京。 內閣成員缺兩個,但不妨礙正常運轉。 “解煩軍屯于薊州鎮,確實用途不大,入駐大寧也可。”耿九疇緩緩道。 “敢問陛下,于太保何時能抵達大寧?”他又問。 朱祁鈺道:“兩日前,于謙給朕的密奏,全軍剛剛開拔,預計三天左右,就能進入薊州鎮,四天到五天進入大寧。” “微臣以為大寧無憂!”耿九疇確定道。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