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朱祁鈺一驚。 打開密奏,字跡十分凌亂,墨跡也不是同一人手筆,勾勾抹抹,但內容卻觸目驚心。 大明驛遞系統,包含水馬驛站、急遞鋪和遞運所。 水馬驛站,則是依河而建,有水路走水路,無水路走陸路,遍布全國各地。 急遞鋪起源于宋,凡十里設一鋪,是用來傳遞消息的,鋪兵鳴鈴走遞。 遞運所是官方運輸物資的體系,主要是軍事物資和朝廷征收的錢糧賦稅。 可以說十分細致。 “這上面的,是真的嗎?”朱祁鈺完全沒想到,驛遞竟爛成了這樣! 舒良坐鎮山西大同,查宣鎮到京師路段的水馬驛站。 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就說宣鎮附近的保安州,乃是宣鎮到京師經過的第一個驛站。 急遞鋪的鋪兵和歸檔里記載的完全不是一撥人,據說是保安州山里的土匪,把本地鋪兵殺光了,冒充鋪兵,劫掠遞運所的錢糧器械。 而保安州衙門上下都知道,卻沒人向上面稟報。 根據東廠的調查,有人說霸占急遞鋪的不是山匪,而是衛所的兵丁,小打小鬧的遮掩過去就完了,若被打劫得過多,則由保安州衙門去農家里強征,貪墨一部分,補上一部分,再報上來損失一部分,就遮掩過去了。 原來的鋪兵被打發下去,強征民戶的錢糧,有不聽話的,輕則打殘重則殺人滅口。 呈報給皇帝奏章的,就是原保安州十里坡急遞鋪的鋪兵張小八。 “都是真的!” “奴婢沿著保安州,查到鎮邊城所、沿河口所、到石景山,一路上全是這樣的!” “宣鎮正在重建,奴婢偷偷查了從京師轉運過去的物資,到了遞運所,數額全都不對!” “而在懷來,懷來衛正在下鄉強征。” “東廠的人去問,被人打了一頓,告訴他不許亂問。” “奴婢擔心打草驚蛇,就沒讓人深查。” 朱祁鈺眸中寒芒閃爍:“龔永吉呢?” “奴婢沒見到他。”舒良小聲回稟。 “曹泰也沒看到?”朱祁鈺皺眉,他們為何沒上報呢?是不知道,還是在瞞著朕呢? “趙輔原來是懷來總兵,卻也從未上報過。” “中樞對此一無所知。” “若非你查,恐怕朕這輩子都被蒙在鼓里呢。” “這種事估計不是一天兩天了!”朱祁鈺胸口起伏。 難怪宣鎮到京中的消息,路上就走漏了風聲。 原來不是驛遞系統出了問題,而是徹底爛了! 這里面,肯定和各地官府都有關聯。 舒良遞交上來的奏章,涵蓋了沿線四個驛站,都有人作證。 “這條線爛了,說明全國的驛遞系統全都爛了!” 朱祁鈺目光幽幽:“你為何被刺殺?” “回皇爺,奴婢懷疑是晉商干的,奴婢挖出了晉商千年家底,晉商上下恨透了奴婢,所以想除奴婢而后快!” 舒良不懷疑驛遞系統,因為都是小官,不敢刺殺他。 “朕看了你的密奏,弄出來價值上千萬兩銀子的東西,伱確實辛苦了。” “你留五十萬兩銀子在山西,在山西把東廠給朕建立起來。” “向西發展,整個西北,朕都交給你。” “你的大功,不方便賞,但朕記在心里,等你在西北做出功績來,朕一并賞賜下來。” “晉商的錢糧分別運去宣鎮和河套,一些不好出手的古董珠寶等,再運入京中,存入內帑。” “那些煤礦,暫時也由你掌管,出了多少錢,你密奏給朕即可,朕允你全部用來建立東廠。” 舒良眼睛一亮,皇帝果然大方,沒有全都要求運入中樞。 這價值一千萬兩銀子,終究是價值。 多是古董、珠寶、煤炭、物料折價的,其實錢糧約莫價值三百萬兩上下。 但絕對是一筆超級巨款,功勞極大。 “老宅子不必動了,留給他們。” “朕在京中賜給他們一些生意,此事就到此為止。” “至于仇殺,你東廠就是干這活的,找出來,統統抄家滅族!” “你是朕的人,他們刺殺你,就是刺殺朕!” “該殺!” 朱祁鈺目光凌厲:“驛遞系統你沒在朝堂上報上來,做得很好,這里面牽扯太大,你不必摻和進去,否則你無法安穩坐鎮山西的。” “奴婢謝皇爺關懷。”舒良也知道。 不然不會冒著生死危險回京。 驛遞系統的雷,太大了,牽扯不知道多少人,若是全國的話,恐怕地方官員都跑不了。 “這次回京,你在京中休整些日子。” “朕打算派金忠坐鎮江西,整飭江西。” “你在京中幫朕盯著,朕昨晚一夜沒睡,閉不上眼睛,你們不在京中,朕更無法安枕了。” 朱祁鈺眸光森然。 舒良跪在地上:“皇爺,奴婢在京中伴駕吧,不如請王公公去山西……” “不用,京中重要,山西同樣重要。” “晉商被拔掉了爪牙。” “朕打算派人清理山西!” “等山西犁清,東廠遍地都是眼睛,給朕盯著山西,然后你就坐鎮西安,為朕經營西北。” “郭登、趙輔可信,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們,朕給你密旨,可調大同、宣鎮精兵,助你成事!” 可該派誰去犁清山西呢? 江西也需要人。 “奴婢遵旨!”舒良恭恭敬敬磕頭。 “去休整一番吧,給朕盯著京中,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要放過。” 朱祁鈺盯著他:“舒良,你在京中,朕才能安枕。” “奴婢遵旨!” 舒良咬牙道:“奴婢為皇爺清理京中!” 他恭恭敬敬行禮后才退出乾清宮。 朱祁鈺想讓軒輗去,但軒輗去了宣鎮,等宣鎮建成,山西也該犁清完畢了。 “調商輅回京!” “皇爺,遼東大戰在即,不應該調動人事,當以平穩為主。”馮孝小心進言。 “商輅要資歷有資歷,要能力有能力,讓他坐鎮山西,犁清山西,是最好的人選。” 朱祁鈺也只能放棄:“彭時的資歷也夠,但他是不是和朕一條心呢?罷了,就讓王偉去吧。” “孫原貞入京了嗎?” “回皇爺,孫尚書已到京中,估計晚間就會來乾清宮拜見。”馮孝說道。 “到了便直接帶進來,不必問朕。” 朱祁鈺嘆了口氣,若外部沒有戰事就好了,就能把商輅、林聰等人調到各地,犁清地方了。 等把全國攥在手心里,他就能捏起拳頭,對外出擊。 朱祁鈺開始處置政務。 “皇爺,陳將軍遞了奏疏,說五月初十,講武堂掛牌,請皇爺蒞臨。”馮孝說著,把奏疏放在書案上。 “告訴陳友,朕會去的。” 朱祁鈺暫時沒看,鄭有義進來通稟,談選侍來了。 “讓她去寢殿歇息,朕忙完便過去。”朱祁鈺頭也不抬。 馮孝松了口氣,皇爺恢復常態了,昨晚究竟發生了什么,是和仁宗皇帝有關嗎? 他趕緊驅散了這個想法,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朱祁鈺皺眉,又是薛瑄上奏。 他認為兩廣暗流涌動,請中樞派兵坐鎮兩廣。 “宣方瑛過來。” 朱祁鈺只能啟用方瑛了。 “回來,把朱儀和朱永一起叫來。” 成國公一脈在京中礙眼,倒可以踢出京去。 天色擦黑。 方瑛、朱儀、朱儀三人匆匆而來。 方瑛面如縞素,沒了往日意氣風發的模樣,一身素衣,不敢過于招搖。 他最近可成了勛臣中的笑話,他對僧道恨之入骨。 進入乾清宮。 三人叩頭行禮。 “起來,賜座。” 朱祁鈺沒提那茬,把薛瑄的奏章拿給方瑛三人看。 朱儀眸露喜色,皇帝終于要啟用他了! 英國公山頭倒塌后,那些勛臣沒有投靠成國公府,反而在觀望,皇帝本來想立方瑛為新山頭的。 奈何方瑛自己不爭氣,失去了皇帝寵幸。 如今皇帝大肆提拔土木堡殉難者一脈,有意提拔李瑾,但李瑾資歷太淺,祖上也不甚耀眼,一時半會成不了山頭。 若這個時候,成國公府能得到皇帝寵幸,就能一飛沖天,成為勛臣中的最大山頭。 “你們怎么看?” “回稟陛下,薛督撫不會無的放矢,想來兩廣情況危及。”朱儀立刻道。 “恩,薛瑄雖是個書呆子,但眼光是有的。” 朱祁鈺頷首:“朕打算派你們三個之一,去坐鎮兩廣。” “朱儀、朱永,朕知道你二人的能力。” “過去的事,朕可以不追究,但你二人以后該知道誰是你們的主子。” 噗通! 朱儀和朱永嘭嘭磕頭:“陛下是我們唯一的主子,微臣等絕對不敢再有旁的心思了!” 二人說著,眼淚流了下來。 這段日子被皇帝折騰的苦啊。 方瑛卻如坐針氈,不想皇帝最信任的人,卻淪落到和朱儀、朱永這兩個二五仔,共處一室。 “都說說,你們三個到了兩廣,會如何做?”朱祁鈺問。 朱儀率先道:“若微臣坐鎮廣西,會主動出擊……” 他意氣風發。 朱永卻在深思,等朱儀說完,他才緩緩道:“微臣以為,當以懷柔為主,陛下三番五次強調,土人也是我大明子民。” “當以好處引誘土人,供出賊首,將一場叛亂消弭于無形。” “再真的拿出獎勵,換取土人的信任。” 這番話說得朱祁鈺眼睛一亮。 沒發現啊,朱永竟是個人才。 難怪當初朱祁鎮叫門的時候,他主動叩拜朱祁鎮,事后得到朱祁鎮的好感,是個面面俱到的人。 他看向方瑛。 “啟稟陛下,微臣坐鎮兩廣,當以不變應萬變,日日操練大軍,穿行于城池之外,震懾賊首,令其不敢異動。” 方瑛辦法也不錯。 朱儀也可以。 但都不如朱永。 朱祁鈺微微頷首:“你們考慮過沒有,打仗的目的是什么?” 三人一愣,他們造反自然要平叛了。 “打仗的目的是震懾土人。” “大明是去亮肌肉去了。” “告訴土人,造反是什么下場。” “再施之以利,令其迅速歸化。” “所以,打仗不是目的,目的是同化土人,令其對大明產生歸屬感,下一代的時候就徹底變成了明人。” “你們去了地方,要記住朕的目的,才能打好這一仗。” “方瑛,朕任你為廣西總兵,朱永為副總兵,鎮守兩廣。” “朕招天下諸王的王府護衛入京,你們從中去蕪存菁,挑選精銳先用著,定額兩萬人。” “這兩萬人,賜號鎮國軍。” “到了廣西,整合廣西衛所,朕再賜下軍號廣西軍,實額三萬人,分散在廣西各衛所之中,合并時方為廣西軍,鎮守廣西。” “微臣領旨!” 方瑛和朱永眸中異彩連連。 方瑛清楚,鎮守廣西有功,皇帝不會再讓他坐冷板凳了,以后肯定謹言慎行,不再給皇帝惹麻煩了。 朱永也知道,這是皇帝對他的考校。 皇帝要用他了! 唯獨朱儀,滿臉失望。 “朱儀,你去廣東,朕給你五千人,鎮守廣州,協鎮廣西!” “微臣謝陛下天恩!”朱儀恭恭敬敬磕頭,但心里是不滿意的。 朱永做了副總兵,他卻只帶五千人,做偏師。 “朱儀,你這五千人,除了打仗之外,主要負責鎮守市舶司,廣東可變,市舶司絕對不能出事!” 朱祁鈺叮囑道:“朕令市舶司和番邦貿易,尋找農作物。” “你到了廣東,這項任務就交給你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