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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最狠的，是移民監(jiān)利裴氏去山東。

    用裴家這口刀，對準(zhǔn)山東士紳，逼士紳配合，把錢糧交出來。

    也用山東士紳，對付裴家。

    “帶下去吧。”

    朱祁鈺低頭看著空奏章，眉頭擰起：“好個(gè)山東啊，官匪勾結(jié)，士紳抱團(tuán)，唯獨(dú)百姓受苦！”

    “找個(gè)匣子來，封好了，原方不動(dòng)送到林聰手上！”

    “按照奏章上的名單抓！”

    “該殺的殺，該罰的罰！”

    沒錯(cuò)，建設(shè)山東，不需要錢嗎？

    興修水利，改造黃河不需要錢嗎？

    若都從內(nèi)帑出，他朱祁鈺又不是財(cái)神爺！

    山東缺錢，就從山東出，太祖、太宗時(shí)，就拿天下士紳當(dāng)韭菜，隨便割，如今朕也拿他們當(dāng)韭菜，開割。

    不同意被割的，就做一顆死韭菜吧。

    “把衍圣公請來。”

    朱祁鈺目光一轉(zhuǎn)：“諸卿，犁清了山東，接下來就是治理山東了，朕給林聰派去了朱英等干將，重點(diǎn)就是治理啊。”

    “朕想著，治理山東，就要治理黃河。”

    “宋朝干的破事，朕都不想提了！”

    “提起來，朕都想把宋朝皇帝的廟給平了！把他們的廟建在黃河口，讓他們在天之靈看著黃河！”

    “朕知道不能移廟，但是諸卿，朕不說出來，心里這口氣出不來！”

    “年年黃河泛濫，把富裕的山東、河南、江淮，沖成了廢地爛地，年年死人，土地種不出糧食來！”

    “朝堂是年年小修小補(bǔ)，年年往里面投入海量的銀子！”

    “結(jié)果，年年災(zāi)害啊！年年死人！”

    “朝堂年年鎮(zhèn)撫，究竟死了多少人，朕都不敢看數(shù)字！不忍心啊。”

    “所以呀，朕打算根治黃河！”

    朱祁鈺話沒說完，耿九疇立刻道：“陛下愛民之心，微臣等感同身受，只是陛下，根治黃河的話，恐怕耗費(fèi)甚巨啊。”

    “需要多少錢啊？”

    耿九疇和其他幾名重臣對視一眼：“微臣估計(jì)，怕是需要數(shù)千萬兩銀子。”

    嘶！

    朝堂上倒吸一口冷氣，內(nèi)帑有了八百萬兩，皇帝已經(jīng)為所欲為了。

    而數(shù)千萬兩，頂大明多少年財(cái)政收入啊。

    大家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數(shù)千萬兩，丟進(jìn)水里，朝堂不受益，受益的不過是貧民百姓，試問那個(gè)皇帝愿意做這種蠢事？

    朱祁鈺也吃了一驚，這么多錢？

    “陛下，不止花費(fèi)甚巨，恐怕夫役更甚。”

    “微臣雖然不懂治水，但也知道。”

    “修行河堤需要多少人力，恐怕要征召百萬勞役，方能興修黃河。”

    “而這些人，征召的不是一年半載，而是十幾年，甚至二十年！”

    耿九疇說的征召，是義務(wù)、無償?shù)摹?

    “陛下，秦始皇強(qiáng)征天下役夫，導(dǎo)致大秦崩塌。”

    白圭上前一步：“如今朝堂上，尚在減免夫役，平復(fù)百姓心中的憤懣不滿，絕不能大肆征召夫役，增加百姓負(fù)擔(dān)。”

    “可不征召夫役，如何根治黃河？”

    耿九疇和他針鋒相對：“白尚書，根治黃河，受益的是黃河兩岸的百姓，朝堂完全是虧本的。”

    “哼，征召百萬夫役，你就知道其中沒有陳勝吳廣？”

    白圭冷笑：“江山社稷重要，還是百姓疾苦重要？”

    士大夫也不裝了。

    畢竟皇帝喜歡做實(shí)事的大臣。

    主要在一般問題面前，天下蒼生自然是放在第一位的，若是有江山傳承問題，朝臣一定會(huì)毫不猶豫的選擇江山。

    畢竟無論皇帝，還是朝臣，都是這江山的受益者，誰都不想砸了鍋，吃不到飯。

    “同樣重要！”

    耿九疇躬身道：“陛下，若是雇傭民夫的話，耗費(fèi)的錢財(cái)恐怕要萬萬兩。”

    就是億兩。

    朱祁鈺看向被強(qiáng)詔入京的魏驥。

    魏驥在景泰元年就致仕歸鄉(xiāng)了，如今被皇帝奪情啟用，今年八十多歲了。本人更是尷尬，他有個(gè)學(xué)生，叫陳循……

    沒錯(cuò)，就是被干死的陳循。

    所以，他被啟用的時(shí)候，他自己都震呆了。

    “啟稟陛下，耿尚書計(jì)算的差不多，若根治黃河，就要根治上游、改出海口等等，靡費(fèi)眾多。”

    魏驥顫顫巍巍道：“若是雇傭民夫的話，恐怕需要億兩銀子。”

    “陛下，這些錢不是一口氣拿出來的。”

    “依照老臣治水的經(jīng)驗(yàn)，想根治黃河，起碼需要二十余年。”

    “分?jǐn)偟矫磕甑你y子，五百萬兩銀子就夠了。”

    二十年，每年拿出五百萬兩銀子治水？

    大明就一個(gè)黃河嗎？

    長江不泛濫嗎？嘉陵江就消停嗎？

    其他地方就沒有災(zāi)情了？

    那些滿口天下蒼生的士大夫，此刻全都啞火，不敢說不治黃河，因?yàn)楹蛢r(jià)值觀相悖，但是，絕對不同意治理。

    朱祁鈺也被嚇到了，需要二十年啊！

    上億兩！

    每年拿出來五百萬兩，不能中斷，足足二十年。

    萬一朝堂上有一個(gè)意外呢？

    “讓朕考慮考慮。”朱祁鈺打退堂鼓了，憑國內(nèi)的錢，是不夠治理黃河的，得把目光放到國外才行。

    朝臣全都愣住了。

    頭一次見到，皇帝主動(dòng)打退堂鼓。

    魏驥嘆了口氣，他再次站在朝堂上，唯一的心愿，就是治水，看皇帝的意思，是不想投入了。

    “給朕幾年時(shí)間，給大明幾年時(shí)間。”

    “朕一定會(huì)根治黃河！”

    “魏驥，你把你的治水經(jīng)驗(yàn)，全都寫下來，編纂成書，傳于后人。”

    明顯，皇帝自己說的都沒有氣勢。

    魏驥知道，皇帝無非敷衍他罷了。

    朱祁鈺心情不順，難道要先征倭國？

    那得先解決沿岸的倭寇，再造大船，訓(xùn)練水師，摸清倭國的情況等等等，都得用錢啊！

    朱祁鈺愈發(fā)沉默。

    這時(shí)，衍圣公孔弘緒進(jìn)入大殿。

    “衍圣公，來了？”朱祁鈺看著他，眼睛直接就紅了。

    不能根治黃河，都是錢惹的禍！

    山東的錢，都去哪了？

    他盯著孔弘緒，眸光凌厲。

    “朕問伱，孔承貞是你什么人？”朱祁鈺問。

    孔弘緒發(fā)現(xiàn)，奉天殿上十分沉默，氣氛很怪異。

    提及孔承貞，他就知道了，是山東的事！

    “回陛下，孔承貞乃是微臣族叔……”

    “是親戚就好辦了。”

    朱祁鈺眸現(xiàn)厲光：“這個(gè)孔承貞，勾連裴綸，沆瀣一氣，搞亂山東，導(dǎo)致山東年年災(zāi)禍不斷。”

    “孔弘緒，你說該怎么辦？”

    孔弘緒臉色一變：“請陛下重懲孔承貞！”

    “朕是問你怎么辦！”朱祁鈺盯著他。

    “請陛下殺之！”孔弘緒發(fā)狠。

    “哼！”

    朱祁鈺冷哼：“山東連年災(zāi)禍，朝堂耗費(fèi)了多少錢糧賑災(zāi)？”

    “百姓流離失所，多少百姓因?yàn)榭壮胸懚溃　?

    “殺一個(gè)人，就能補(bǔ)償這些損失了？”

    “你想的倒是便宜！”

    您幾個(gè)意思？是要錢？

    孔弘緒真是開了眼界了！

    您是皇帝呀，讀圣賢書的皇帝啊，怎么能張嘴錢、閉嘴錢呢？您是皇帝，不是臭商賈！

    “再說了，你們孔家是圣人的子孫，朕敢殺嗎？”

    “殺了孔承貞，朕就得被天下讀書人罵死！”

    “朕害怕，也不敢殺！”

    “但朕是皇帝，山東百姓的君父！朕不能不管他們！”

    朱祁鈺語氣愈發(fā)冰冷：“孔弘緒，你是當(dāng)代衍圣公，背負(fù)著先祖的賢明，是儒教的靈魂，是讀書人心中的偶像，你說說，朕該怎么處置孔承貞？”

    孔弘緒徹底明白了。

    皇帝哪是處置孔承貞啊，就是從孔家摳錢呢！

    甚至，對拆分西孔，孔氏沒有回應(yīng)，表示不滿意。

    皇帝……唉！

    “陛下，微臣乃孔家族長，自當(dāng)秉公執(zhí)法，以禮持家，所以想將孔承貞逐出孔氏，不配姓孔！”

    “但是，孔家對孔承貞所做所為，一概不知。”

    “孔家愿意出一筆錢，補(bǔ)償受災(zāi)百姓。”

    孔弘緒上道了。

    “準(zhǔn)備出多少錢？”朱祁鈺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枴?

    哪有你直接問的？

    “孔家乃清白人家，靠微臣的俸祿過日子……”

    孔弘緒不敢哭窮了，因?yàn)榛实鄣难凵瘢薏坏脷⒘怂骸耙蝗f兩銀子尚且能拿得出來。”

    “你怎么不直說，讓幾百萬受災(zāi)百姓，直接去死呢？”朱祁鈺陡喝。

    這百萬的數(shù)字，是多次受災(zāi)的百姓總和。

    “陛下，孔家確實(shí)拿不出這么多錢啊！”

    孔弘緒知道皇帝不能直接抄家，他貪圖孔家千年家資，那也得偷著來，不能明搶，你當(dāng)天下讀書人是吃素的呢？

    “行，孔家拿不出來，內(nèi)帑出！”

    朱祁鈺目光閃爍：“內(nèi)帑出五百萬兩，補(bǔ)貼山東百姓！”

    “你孔家人不要臉，朕不能給孔圣人丟臉！不能給儒教丟臉！”

    “朕也讀的是圣賢書，朝堂百官讀的都是圣賢書！”

    “你不要臉！”

    “我們還要呢！”

    朱祁鈺拍拍自己的臉皮：“朕出，行不行？衍圣公，你下去吧，朕給你出了。”

    “起居郎，記下來！”

    “圣人的子孫，竟連臉皮都不要了！”

    您這是要幫他出錢嗎？

    您是讓他背負(fù)千古罵名啊！

    他還能當(dāng)衍圣公了嗎？

    估計(jì)這番話傳到曲阜，曲阜孔家就會(huì)上表，請求皇帝罷免孔弘緒衍圣公之爵位，再請封其他人。

    “陛下……”孔弘緒也反應(yīng)過來了！

    五百萬兩，對千年孔家的家資來說，算不得幾個(gè)錢！

    因?yàn)檫@點(diǎn)小錢，他被罵入史冊，后世子孫如何看衍圣公？圣人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而且，衍圣公的爵位，可就轉(zhuǎn)移到其他支脈了，得不償失。

    “你別說話！”

    “朕不想聽你說話！”

    “連祖宗的臉面都不要了的人，朕不想看到你！”

    “叉出去，叉出去！”

    朱祁鈺暴跳如雷：“圣賢書讀進(jìn)狗肚子里了嗎？孔圣人那是漢人的顏面！”

    “漢人為何無數(shù)次亡國、亡天下，尚且能再次統(tǒng)一？”

    “為何胡人坐江山幾十年，最終會(huì)被漢化？成為和我們說一樣話、寫一樣文字的漢人？”

    “就是因?yàn)榭资ト说乃枷耄∪褰蹋　?

    “為何你們孔家，綿延千年，王朝更迭，你們依舊屹立不倒？吃的就是老祖宗的遺澤！”

    “是圣人賜給你們的！”

    “可你們，竟然不要圣人的顏面！”

    “你們干脆一個(gè)耳光打在朕的臉上，不要打孔圣人的臉！”

    “朕出！內(nèi)帑出！”

    “你們不要圣人的臉面，朕要！”

    “圣人的臉面，無論何時(shí)，朕都不許丟！不能丟！”

    朱祁鈺喘著粗氣，雙手伏案：“朕不敢處置圣人的后人，讓天下讀書人去評理！”

    “都記下來，發(fā)邸報(bào)，發(fā)往全國，讓天下文人寫個(gè)奏章呈上來，朕要看看他們的心！”

    轟隆！

    孔弘緒腦袋仿佛要爆炸了，您又來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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