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夜里的京城,雞飛狗跳。 巡捕營全員出動,鞭打京中僧道。 這年代的百姓娛樂活動不多,今晚熱鬧卻不少,看著那些高僧、道士被拉出廟觀鞭打。 信徒不忍直視,暗罵作孽。 不信僧道的,圍觀吃瓜,津津有味。 京中雞飛狗跳,朱祁鈺睡得安穩。 早起運動后,開始用早膳。 運動了兩個月有余,身體越來越好,他開始提石鎖,連提十次,尚且不累,過猶不及,并不多練。 每日服藥、用藥膳,精力大大提高,每日早朝、批閱奏章,超強度工作近五個時辰,并未感到特別疲勞。 飯量也大大增加,尚食局、太醫院每日精心給他準備的飯菜,談不上好吃,但以營養為主,他也不挑食,全部吃光,身體肉眼可見的康健。 當然了,這也歸功于戒.瑟。 在太監服侍下,換了龍袍,坐上御輦上朝。 路上,懷恩給他讀《左傳》注釋。 他沒工夫看,就用運動、用膳、路上的時間,讓太監讀,每天他要讀的書,都由太監讀。 如《左傳》,是由侍講學士寫好的注釋,正常應該由侍講學士進宮講學。 奈何,皇帝沒有時間,經筵講學一拖再拖,干脆,讓侍講學士寫好了,交給太監,由太監在皇帝休息間隙時,讀給他聽。 只是有些不懂的地方,朱祁鈺沒法問,問了太監也不懂。 好在懷恩心細,善于察言觀色,知道皇爺哪里不懂,便及時記下來,抄寫給侍講學士,由侍講學士寫好后,明日懷恩再給解讀。 皇帝讀的書非常雜,除了他想讀的,就是侍講學士安排好的,寫好注釋便交給宮中。 進了奉天殿。 朱祁鈺走上丹陛,坐在龍椅上:“平身吧。” “范廣給朕上的密奏,他正在河套上!” 朱祁鈺率先開口:“聽得朕心馳神往,也想去河套上,想站在賀蘭山上登高望遠!” “把地圖呈上來。” “朕打算在這,重建包頭城,在這,重建五原城!” “再擴修銀川堅城,在河套中間,范廣清理牧民后,重建夏州?!? “沿途多修堡壘,百姓農閑時住在堡壘內,農忙時耕種、放牧。” “河套暫時由中樞直管,朕親自來管。” “諸卿怎么看?” 百官圍著地圖看,發現包頭和五原,都在河套之外,如兩個犄角一般。 皇帝太貪心了,得了河套還不知足,卻在河外建城,靡費更多。 “陛下,反正都建了兩座大城,干脆在此,重建云中城?!? 胡濙指著準格爾旗的地帶。 此地毗鄰山西,和包頭、五原,形成三個點,包裹整個河套。 “云中名字好,秦始皇設云中郡,今天朕收回此地,便設云中城,圓了祖龍之心!” 朱祁鈺頷首:“沿著河套,建大城,再以堡壘、墩臺,彼此為哨,相互呼應,便如銅墻鐵壁一般,瓦剌打不進來的!” 您就折騰吧! 早晚自己放棄! 連牧民都看不上的地方,您想想,差到啥地步。 “諸卿,靡費不必擔心,都由內帑承擔?!敝炱钼暰褪呛?。 群臣翻白眼,那是您的錢嗎? 晉商千年積蓄,都讓您撒河套、宣鎮去了。 也對,難怪您不心疼,心疼的是晉商啊,這幾天,布政司門前,天天有商賈哭訴。 “陛下,在河套放牧的牧民,您是想同化,還是殺掉?”胡濙忽然問。 “男人殺了,女人留下?!敝炱钼暡患偎妓骰卮?。 “這些牧民,在此繁衍生息上百年,您若行厲法,恐怕后患無窮,難不成范廣永遠駐扎在河套嗎?” “老太傅有什么妙策,就快些說吧?!? 胡濙回稟道:“一手刀子,一手安撫,同化牧民,為我所用?!? “您想想,新搬遷過去的漢民,以及收攏的關西七衛,懂得放牧嗎?懂得本地氣候嗎?懂得耕種嗎?” “與其慢慢摸索,不如用現有的經驗?!? “老臣想過了,能淪落在此放牧的牧民,多是弱小的部族,不如我們同化吸收,充作漢人丁口。” 化胡為漢,這是歷朝歷代一直在做的事情。 “老太傅,范廣密奏中說,鄂爾多斯部,從漠北南移,有心入河套放牧?!? 朱祁鈺忽然想起來,密奏上還有這樣一條。 “鄂爾多斯部?可是蒙古‘八白室’的后裔?” 王偉最近在通讀蒙古史,知道這個鄂爾多斯部,是守衛成吉思汗陵寢衛隊的后人,乃是蒙古萬戶。 朱祁鈺不知道,就是范廣提了一嘴。 胡濙卻點點頭:“蒙古衰微后,鄂爾多斯部北移,如今怕是草原上一片血海,瓦剌、韃靼都陷入內斗,所以鄂爾多斯想南移,進入河套生存?!? “陛下,范廣密報中,可有說鄂爾多斯人,是主動聯絡,還是我方探馬得知的情報?” “沒有細說,只是帶了一嘴。”朱祁鈺讓人去取密奏,給胡濙看。 胡濙沉吟半晌,才道:“陛下,倘若鄂爾多斯愿意內附,大明便應承下來,允其在河套放牧?!? “老太傅,我們的地盤,憑什么給蒙人放牧?”王偉皺眉。 “那漢民,可愿意移民河套呢?”胡濙反問他。 “朝堂若是強征,移民百萬都可以。”王偉冷硬道。 他是個大漢主義者,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和于謙一模一樣。 胡濙卻不生氣,笑瞇瞇道:“漢,之所以強,是因為兼容并蓄,漢文化的偉大,在于包容!” “漢人是從何而來的?” “是三皇五帝、夏商西周一脈相承而來,又化胡為漢,擴大漢人族群、擴大漢人生存領域,以文字、文化、文明產生的認同感,才有了漢!” “而非血脈。” “漢文化的勃勃生命力,在于吸收?!? “漢語是渾然天成的嗎?并不,是不斷發展、吸收來的。” “從漢武帝開絲綢之路起,便不斷翻譯西番文化,從中看西番的歷史、學習西番的文化,然后合并進入漢文化當中?!? “傳承至今,又有胡人文化、有夷人文化,全被吸收成了漢文化!” “漢人,一次次亡天下,為何一次次重建華夏?” “五胡亂華,如今可還有五胡?多少五胡被同化成了漢人?” “遼金元坐天下,才過去多少年,如今可還有契丹人?女真人?蒙人有多少人被漢化?我朝便有多少蒙人效力?” 胡濙笑道:“泱泱大明,還怕漢化不了一個小小的蒙古部落?” “不消三十年,鄂爾多斯部,個個穿漢衣,說漢語,誰都分不出來,他們是漢人,還是蒙人!” “你們在算算,蒙人有多少人,漢人又有多少人?” “把蒙人,放進漢人里面,連個水花都打不起來!” “陛下,諸君,若能同化,何必要打仗???” 胡濙笑道:“只要他們敢來,咱們就安置,用不了多少年,河套人丁繁茂,都是自愿認同自己是漢人的漢人!” 這一番話,惹得朝堂上不斷點頭。 連朱祁鈺也覺得非常有道理。 王偉深深一禮:“老太傅格局、用心之深,下官敬佩?!? “安置三年后,就讓他們改漢姓。” “再讓彼此通婚,讓漢人娶他們的女人,讓他們的男人,娶漢女。” “不消三十年,這蒙人部落呀,就消融于水了。” 胡濙笑道:“倘若還有蒙人部族,愿意南遷,咱們都一并接收了?!? “河套安置不下,便往寧夏、甘肅安置,安置滿了,就往陜西、山西安置!” “咱們漢家江山,就是地大物博,來多少人,都裝得下!” “何況,陛下還要收回漠北呢,這些人,可都是咱們縱橫漠北的先驅啊,有了他們還擔心找不到路嗎?” 朝堂上下全部點頭。 “老成謀國,哈哈哈!” “就按照老太傅說的辦!” 朱祁鈺揚起笑臉:“不止對蒙人,對諸苗、西域人、朝鮮人、女真人,皆行此辦法!” “愿意投降過來的,一并接納,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咱們大明地大物博,再裝個一萬萬人都裝得下!” “進來了,就別想逃了,全都變成漢人!” “區區三十年,朕等得!朝堂也等得!” “翰林,將老太傅句句真言謄寫好了,交給原杰,帶去河套,就按照這個策略辦!” “再傳旨給范廣,不要驅逐牧民了,留下來,同化掉!” “老太傅策略雖好,但是陛下,如今天下承平,漢女未必愿意嫁給胡人!” 耿九疇出班,道:“微臣掌管戶部,對民間嫁娶略有耳聞?!? “如今盛世,民間女子普遍追求高嫁,寧愿去富戶家為妾,也不愿意做農戶家的嫡妻。” “最近,微臣查閱黃冊,發現個奇怪的事?!? “男女丁口比例持平,甚至女子稍多。” “但是,很多男子卻討不到媳婦?!? “微臣詢問了戶部主事才知道?!? “一家女百家求,女子到了適婚年紀,媒婆踩破了她家的門檻兒?!? “但是女兒家并不愿意平嫁,都在追求高嫁?!? “微臣得知,宛平縣的富戶,家中都有妻妾上百人?!? “父親妻妾多,兒子妻妾更多,導致父子在家比妻妾的數量,何其可笑?!? “連京畿都尚且如此,何況地方了?” “陛下,老太傅的策略雖好,” “微臣擔心,恐怕很難找到適齡女子?!? “尤其是嫁給胡人,胡人的習氣與中原人不一樣,他們逐草而居,陋習極多,連吾等皆視為禽獸。” “中原的女兒家,恐怕都不愿意下嫁?!? 耿九疇深深一禮。 朱祁鈺嗤笑:“富戶過得比朕都舒服啊,朕這后宮里,才兩個人啊。” “耿九疇說的對,但女子不是問題?!? “朕打算將朝鮮女人,多多引入中原,嫁給中原男子,到時候再選出一部分,嫁給胡人也可。” “倒是民間的風氣,朝堂要多多注意啊。” “大明雖然蒸蒸日上,但丁口永遠是缺少的,必須多多生孩子才行?!? “沒有孩子,大明哪有什么希望?” “難道朕帶著一群老頭、老太太,開創盛世嗎?” “傳旨,依太祖制,無官無爵者,不許納妾,納妾者,一律發還原家,家中婢女、仆人數量嚴格控制,不許超過四人!” 朱祁鈺冷冷道:“一經發現,本人錘殺,三族不許科舉;犯兩次者,舉族流放邊關;三次者,誅族。” “官吏包庇者,同罪!” 完了! 皇帝又要禍害富戶了! 他是沖著人家妻妾多去的嗎?肯定是錢財?。? 皇帝鉆錢眼兒里了! 不過,這種風氣確實應該管管了,若適齡女子,都跑去當富戶的妾室了,民間如何繁齒人??? 社會風氣完全敗壞了,如何創造圣賢書中的大同世界? “陛下圣明!”朝堂上叩拜。 “諸卿,說到嫁娶,朕也有心體諒天下百官?!? “朕也知道,大明俸祿很低,朕這個主子,也沒給你們謀些福利,反而處處苛責爾等,動不動就罰,動不動就殺?!? “朕這心里呀,也過意不去?!? “所以呢,朕打算做一件有利于你們的大好事。” “戶部,把天下百官,喪妻未續弦的名單,呈上來?!? “伱們也知道,這宮中啊,打發出去一批宮女兒,朕挑一些顏色好的、會體貼人的、會伺候人的,嫁給你們!” “都是在宮中伺候過的,必然家世清白,人品信得過,長相更是萬中無一?!? “朕親自賜婚,讓你們下值之后,也有個體貼人等在家里,在身邊伺候著,也能安心為朝堂辦事?!? 朱祁鈺笑著說。 朝堂上卻全都倒吸口冷氣。 皇帝這是把密探,安插在他們身邊?。? 如今,他們上朝的路,都被戒嚴,說的話,都被匯總到宮中。 甚至,青.樓營業,又是皇帝監聽天下的地方。 現在,要往他們枕邊塞人了! 哪怕他們幾時幾刻放了個屁,估計皇帝都知道了吧! 比太祖更甚! “諸卿,意下如何?”朱祁鈺問。 “陛下關懷百官之心,微臣切身體會到了,謝陛下天恩!”耿九疇率先叩拜。 百官跟著叩拜。 心里琢磨著,若是沒續弦的,立刻續弦,可不能讓皇帝的手,伸進后院來。 “諸卿放心,這些宮女兒無甚家財,但宮中給補貼一筆嫁妝?!? “不至于入了門,被婆家低看一眼?!? “那也有損天家威嚴不是?” 朱祁鈺笑著說:“家中有嫡妻的,也挑一個宮女兒回去?!? “都是顏色好的,尚且年輕,你們努努力,沒準來年抱個大胖小子。” “以后也好為國效力才是嘛?!? 朝臣一聽,這是誰也躲不過去??! 一網打盡! 論狠,還得看皇帝。 胡濙指了指自己:“老臣這年紀,就沒必要了吧?” “哈哈,老太傅,那些宮女兒給您當孫女還差不多大,如何當您的妾室?” 朱祁鈺笑道:“朕可不是供養不起這些宮女,像踢皮球似的踢給你們?!? “只是朕也想為諸卿做一點什么?!? “歲數大的,朕就不強塞人了,歲數尚可的,都領回去一個?!? “家中有悍妻的,也不必擔心,朕給你們撐腰,綿延子嗣,乃是天倫,誰敢不許?” 您就別解釋了! 就是想監聽我們,說得這么好聽干什么呢! “耿九疇,天黑前把名單送進宮中,朕讓宮女兒們挑官員,這宮中出去的,可不能受了委屈,朕給撐腰著呢。” 這可壞了倫常了! 女子怎么能挑男子呢?天地乾坤如何顛倒? 可是,皇帝這是在給宮女撐腰呢,進了官邸,那就得端起大婦的架勢來,得鎮住場子。 朱祁鈺才給她們撐腰,省著進了后院,被人往旮旯一塞,他的苦心不就白費了嘛。 皇帝,壞著呢。 “微臣遵旨!”耿九疇不敢怠慢。 朝臣只能捏著鼻子忍下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到了家里,女人能翻起多大風浪?找個老媽子,好好治她們,說不定還能讓她們叛變,匯報給宮中假情報呢。 看誰心眼多。 朱祁鈺心情不錯。 “陛下,昨晚巡捕營無故鞭打僧道,僧道遭受無妄之災,心中多有不服,微臣請陛下責罰巡捕營,給僧道一個交代!”太常寺寺卿習嘉言,諫言道。 “無故?” 朱祁鈺盯著他半晌,幽幽道:“這個詞兒用得好,習嘉言,誰告訴你是無故的?” “是、是廟觀主持去太常寺哭訴,微臣才在早朝上提出來?!绷暭窝韵劝炎约赫蓛?。 “哪些主持啊?”朱祁鈺又問。 習嘉言立刻說出幾個名字。 “哼,倒是會貓哭耗子假慈悲,褫奪這幾個人度牒,勒令還俗!”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