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太師有大功于社稷,穩(wěn)定朝堂,謀福天下,朕欲加授太子太師胡濙為太子太傅,以表老太師之功勞,求太傅教教朕!” 早知道就不哭了,朱祁鈺收斂了眼淚,楚楚可憐地看著他。 胡濙終于咳嗽了一聲:“陛下所急,亦是臣之所急。” “宣宗皇帝把太上皇的手放在老臣的手掌心里,告訴老臣,幫著太上皇看好這天下。” “奈何啊,老臣能力不足,連累太上皇。” “好在陛下挺身而出,撥亂反正,方有今日。” “老臣亦擔(dān)心陛下剛猛有余,做事求快,不顧后果,所以屢屢勸諫。好在陛下能聽得進良言,老臣內(nèi)心頗為鼓舞。” “陳首輔其人,功利心重些,但也一心為社稷著想,陛下切莫過度懷疑他。” 這老倌兒! 說了一堆廢話,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太傅,朕都說了,什么都不要了,就想保一條性命!”朱祁鈺眼淚又出來了。 胡濙翻個白眼,你要是真肯放棄皇權(quán),會啰嗦這么多? “朕聞聽胡豅喜愛鉆研文學(xué),對醫(yī)術(shù)頗有見解,朕打算擢升他入國子監(jiān),擔(dān)任學(xué)政,日后朕欲在各省開辦太學(xué),由他去做太學(xué)祭酒,您意下如何?”朱祁鈺只能給好處。 “老臣謝陛下厚愛,但胡豅不成器,還是在家里鉆研經(jīng)史便好,不要放去國子監(jiān)誤人子弟了。”胡濙慢悠悠道。 嫌棄官職低? “那就當(dāng)祭酒,和陳詢并列,如何?” 胡濙還是搖頭。 朱祁鈺有點明白了,胡濙是不想讓二兒子站隊他這邊,給胡家留一條后路。 “朕欲重用通政司,便讓胡長寧擔(dān)任右參政,太傅意下如何?”朱祁鈺帶著點討好。 通政司右參議,正四品官員,居然還要求著給胡濙! 關(guān)鍵人家還不太樂意要! “誠然,右參政官職雖不高,卻隨時伴朕左右,待他立了功,再行擢升,太傅您看如何?”朱祁鈺真有點跪舔了。 “老臣謝陛下厚愛,胡長寧沒什么大本事,當(dāng)不了右參議,便讓他繼續(xù)在錦衣衛(wèi)里混吃等死算了。”胡濙又拒絕了! 正四品的官職都看不上嗎? 難道讓王復(fù)滾蛋?把通政使的職位空出來讓給他? “太傅,朱驥犯罪貶謫,便讓胡長寧做錦衣衛(wèi)指揮使吧。”朱祁鈺捏著鼻子。 錦衣衛(wèi)指揮使,本該是皇帝的走狗。 給了胡長寧,就等于分給文官一半,這是朱祁鈺最大的讓步了! 不能再得寸進尺了! “老臣代胡長寧謝陛下厚愛,但胡長寧不是擔(dān)任指揮使的材料,不過陛下盛情難卻,老臣便為他求一官職吧。” 胡濙一直坐著,頗有藐視之意。 朱祁鈺并不在意,滿臉虛心:“太傅請說!” “求一省巡撫。” 到了景泰朝,巡撫已經(jīng)成為定例,和鎮(zhèn)守太監(jiān)一樣,地方權(quán)柄從通政司逐漸轉(zhuǎn)移到巡撫手中。 而巡撫是都察院的延伸,一般由御史擔(dān)任。 胡濙用心良苦,為兒子操碎了心。 入都察院,擔(dān)任御史,是一層保護色;而離京擔(dān)任巡撫,位高權(quán)重,又遠離京中漩渦。 足見興安所言非虛,胡濙的弱點就是他的兒子。 “剛好程信入京,便讓胡長寧擔(dān)任四川巡撫,兼任四川參政,太傅意下如何?”朱祁鈺遂了他的心愿。 “可。”胡濙頷首。 朱祁鈺眼巴巴地看著他。 “陛下稍安勿躁,老臣尚有一言問之。”胡濙慢悠悠道。 朱祁鈺有點蹲不住了,雙腿顫抖,勉強堅持:“太傅請問。” “老臣聞聽,陛下斬殺提學(xué)官馬昇,監(jiān)生陳秉中、羅崇岳,老臣請問陛下,此欲何為?” “太傅,請您明察!” 朱祁鈺哪有半點皇帝的模樣,做事居然要跟大臣解釋,真的連曹芳都不如。 “朕絕非自愿殺人,而是監(jiān)生逼朕,實則陳循逼朕!那陳秉中咄咄逼人,朕若不殺他,難安人心!” “而那馬昇,更是陳循門下走狗,朕越是退讓,他越是逼朕動手,這是陳循的毒計啊!” “害朕失去天下人心!害朝堂動蕩啊!” “太傅您該清楚,若真是朕要殺人,豈能只殺了三人?” “朕已經(jīng)不再殺人了,太傅!” 朱祁鈺眼淚流出來了:“老太傅,請您明鑒啊,朕若想殺人,何須遮遮掩掩?” “看那陳鼎、阮簡、羅通等人,朕殺得可有半絲猶豫?” “外面瘋傳此殿為魔鬼殿,但朕殺林聰了?動您一根汗毛了?” “都是以訛傳訛之言,壞朕的名聲啊!” “這些都是陳循的毒計!朕心知肚明!” “老太傅,先帝雖未把朕的手放在您的手心里,但朕亦是先帝親子,您也該幫助朕啊!” 胡濙微微頷首,渾濁的老眼射出一抹精芒:“陛下,請安坐。” “朕坐立不安啊!”朱祁鈺聲音顫抖。 “能安!” 胡濙慢慢站起來,扶起皇帝,扶著他坐在軟塌之上:“老臣說陛下安,陛下便安。” 這話似乎司馬懿說過? 成了? 朱祁鈺眸露希望,重重點頭:“朕永世不忘老太傅之恩!” “老臣不敢擔(dān)此謝,此乃老臣分內(nèi)之事。” 胡濙退后幾步,跪在地上:“陛下,老臣可證明,陛下乃先帝親子!” 真成了! 有胡濙一錘定音,假的也能變成真的了! 朱祁鈺舒了口氣,這通眼淚沒白流,他站起身來,沖著胡濙深鞠一躬:“朕永世不忘太傅之恩!” “陛下,且將太后的婚書交給臣。”胡濙話鋒一轉(zhuǎn)。 噶? 朱祁鈺身體一僵,你要那婚書做什么?要那偽造的圣旨干什么? 胡濙,你也要拿捏住朕的把柄? “老太傅,您說什么?”朱祁鈺當(dāng)做沒聽清。 “陛下,請將婚書交給老臣,老臣自會為陛下驗明正身。” 吱咯!吱咯! 朱祁鈺攥緊了拳頭! 朕剛要擺脫陳循,就要被伱這個老滑頭拿捏住嗎? 剛逃狼窩,又進虎穴? 老東西! “老太傅,此婚書在咸安宮中,并不在勤政殿內(nèi)。不如等明日,朕派人送到老太傅府中,您看如何?” 朱祁鈺只能商量著他,沒有胡濙托底,他過不了這道難關(guān)。 “老臣歲數(shù)大了,眠少夢多,老臣多等一會也無妨。”胡濙淡淡道。 這是非要將朕的把柄攥在你手里? 你要干什么?拿捏著朕的把柄,非要把朕關(guān)進籠子里?還是要當(dāng)司馬懿? “好!” 朱祁鈺死死咬牙:“老太傅請起,朕派人去取!” “謝陛下!”胡濙慢慢站起來,臉上古井無波。 他根本就不信皇帝說的一句話,哪怕一個字他都不信,什么不要皇權(quán),什么愿意當(dāng)司馬德宗,糊弄鬼去吧! 只有將把柄攥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胡濙這輩子都不摻和黨爭,更不涉及皇權(quán)之爭,當(dāng)了一輩子隨風(fēng)草了,就因為他在永樂朝被嚇壞了,也正因他謹慎小心、明哲保身才安穩(wěn)活到了現(xiàn)在。 如今皇帝拖著他進入泥潭,可皇帝是什么性子?能把天捅破了的混世魔王,在仁宣二帝他沒見過,只有太宗皇帝身上才有。 所以他害怕啊,必須得有個抓手才有安全感。 為此得罪皇帝,也在所不惜。 “派人去催促!快些拿來!” 朱祁鈺不敢盯著他,而是死死盯著地毯,恨不得讓地毯立刻吸血!就該把勤政殿變成魔鬼殿,看誰還敢放肆! 他喘息幾口,吐出一口濁氣。 胡濙為何有恃無恐,就是知道,這條流言能讓皇位不穩(wěn),人心思變,所以穩(wěn)如泰山。 而且,殺了胡濙,就便宜了陳循! 他現(xiàn)在最大的敵人是陳循! 不是胡濙! 忍!忍!再忍耐一段時日! 用不了多久了,拿回皇權(quán),拿回兵權(quán),不受任何掣肘! 很快,馮孝和許感共同捧著一個匣子進來,匣子上著鎖,確認沒開啟過,朱祁鈺讓他們再去取鑰匙。 雙手捧著匣子,遞給胡濙。 他的手都在抖! 為了換取胡濙的支持,他親手將把柄雙手奉上。 胡濙安坐,皇帝站著,將把柄雙手奉上,好不諷刺。 觀摩著匣子,胡濙安靜地等待鑰匙送來。 過了一會,馮孝和許感再次將鑰匙取來。 咔! 鑰匙轉(zhuǎn)動,彈開鎖舌,胡濙取出婚書,下面還有冊立詔書,內(nèi)容齊全,印璽無錯。 但是,經(jīng)歷過宣德朝的都知道,宣德八年,并沒有舉行過冊封禮,尤其掌管禮部的他,一清二楚。禮部的架閣庫里,也一定找不到正檔和副檔,甚至皇室架閣庫里也找不到。 所以這份婚書,假的不能再假了。 甚至,偽造婚書的吳太后,還會被追加一條偽造圣旨的大罪! 做此事的人,真是蠢不可及啊。 看過之后,胡濙把東西放進匣子里,重新鎖好。 “請?zhí)倒嗨梨i芯,封死匣子,不許任何人查閱,可否?”朱祁鈺眼巴巴地看著他。 胡濙緩緩點頭。 這就是皇帝的聰明之處,若真用這婚書來自證清白,吳太后的命肯定保不住了,他的皇位也會動搖,天下動蕩,再次發(fā)生靖難也未嘗不可能。 所以,皇帝用把柄換取胡濙的支持。 這是非常聰明的做法。 偽造圣旨是重罪,窩藏偽造的圣旨同樣是大罪。 胡濙也被牽扯了進來,洗清自己,就要洗清皇帝。擺在他面前兩條路,要么將秘密埋葬,所有知道秘密的人封口,此乃下下策;要么就是在各部架閣庫里,增加一份檔案,把假的變成真的。 對別人來說,難如登天,但對執(zhí)掌禮部25年的胡濙來說,易如反掌,他能悄無聲息的做好這些,讓朝堂挑不出任何半分錯處來。 這也是朱祁鈺卑躬屈膝求他的原因。 而胡濙,也敢借此拿捏皇帝,幫了皇帝擦屁股,他就被綁上皇帝戰(zhàn)車了,自然要拿住皇帝的短處,省著被皇帝兔死狗烹。 “朕謝太傅!”朱祁鈺再次行禮。 “陛下安心,陳循翻不起風(fēng)浪的。”胡濙對皇帝的態(tài)度很滿意,算是給他交了實底。 就等這句話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