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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他心想。但房間里沒有特別之處,夜風把窗簾一并掀開,一根帶露水的枝條伸進臥室,地毯上有干涸的痕跡,不知待了多久。這時,敲門聲又開始響。
「稍等!」學徒叫道。一大早有什么事非得這么吵?記憶漸漸復蘇,忽然他一骨碌爬起身。
「見鬼。」尤利爾滴咕,「怎么回事?我沒做夢。」
沒人回答。外面的家伙開始砸門。砰!
他來不及多想,忙去開門,卻只見到個陌生人。「你是?」
「郵差。」來人不帶絲毫感情地說,語速又急又快。「事務司發來一封邀請函,請您務必出席。」
尤利爾本能地心跳加速:「邀請函?」
「禮堂在九點舉辦火種儀式。」郵差瞄一眼懷表,「順帶一提,現在是六點整。很抱歉這么早打擾,但我得走了。這條街上需要被我打擾的倒霉蛋還有不少。」他遞來一封信,接著轉身離開,留下尤利爾獨自思忖。
他終于想起自己的處境。我沒做夢!老天,我睡了一整晚,結果沒能找到先知的夢。出人意料的怪事。他肯定自己在睡前作了諸多準備,還用織夢師的魔法和「圣經」來輔助,當然,面對先知時這稱不上萬無一失,可學徒只不過是要一個對話的機會。拉森先生也在夢中和先知碰面,告知戰況和塔內事務,為什么獨獨拒絕他?
看來我終究還是逃不掉。尤利爾只覺肚中腸子打結。他一邊脫下襯衣,有意不去看那封邀請函,一邊考慮現下闖進先知的實驗室和逃出浮云之城哪個更現實。或許我該從港口跳下去,爭取落到圣米倫德平原上。
然而他最終換上禮服、帽子和天鵝絨斗篷,將領結和外交部的標記佩戴齊全。這身打扮只有一個去處。禮服下擺很長,肩膀和袖口縫有蒼穹之塔的金色星座圖桉,扣子用純凈的藍寶石凋刻成彎月狀。他從箱子底找到一件厚實的羊毛衣作里襯,質地柔韌,針腳美觀。它的樣式是高塔學徒的統一服裝,卻更輕薄,由手工在胸前繡出的銀百合與十字圖桉,也是他獨有的象征。或許這不是尤利爾最貴重的行頭,但也絕對是他最愛惜的。
這都是邀請函的要求。尤利爾讀后才知道自己不是參加火種儀式的學徒,而是捧場的觀眾。事務司和天文室要他替導師出面,觀看神秘學徒們點燃火種。
他動作挺快,旁人卻等不及。『不錯』指環贊嘆,『你這身裝扮倒挺像那么回事』
「這是我導師為我準備的。」
『原來是早有預謀。火種儀式快開始了,***要求大人到場,或者你去替他』指環索倫緊隨郵差之后,只比邀請函慢上幾分鐘出現。
「他自己人呢?」
『不見了。我以為他會來你這』
學徒可以想象白之使對此事殊無興趣,因而徑自在半途起身離場的景況。換成我就不會了,這才是命運***也找不到使者的真正緣故罷。你們要求他到場,他卻不在乎。
『主人很可能去找先知大人了。拉森給我消息說,先知想見他』
「先知大人有空?」真是合情合理。早知道我就把秘密結社的消息貼在使者的腦門上了,好教先知一眼瞧見。尤利爾逼自己微笑:「我可不想干這活兒。你最好帶我去找他們,我要和他說個明白。」
『你不干還能輪到誰?羅瑪?別跟我來這套』索倫不同意,『難道你要青之使閣下去嗎』
學徒皺眉:
「青之使本不用亮相么?」
『代表外交部出席,意義是不一樣的』
「仔細想想,我距離「代表他人」的資格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快走!把領結系好,扣子……扣子呢?小子,你這一身墜子若是再掉,休怪我去告訴主人,最后將它們縫在你的皮上』
尤利爾裝作沒聽見。「好了。」
『缺點兒什么。你的手杖呢,此乃紳士必備之——』
尤利爾向來不是紳士,蓋亞修士和安魂堡的血族應該對此深有體會。當學徒在那里大肆破壞的時候,用的不是手杖,而是長劍。
他隨手抽出信箱的支桿,將其變作一根袖珍短杖。不曉得這玩意兒有什么用,但人們都很熱衷「風格」「搭配」「套裝」。說實話,于尋常學徒而言,今日乃是祭典,可對他來說,禮堂不亞于戰場。我寧愿要把好劍。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拿錯了支架,短杖的主人是鄰居阿加莎·波洛,他另一只手里提著的信箱也屬于她。尤利爾下意識掂了掂,里面空空如也。
「呃,請稍借我一下。」尤利爾只得對她的家門滴咕,并順手把信箱放到鄰居的柵欄尖上。
『她不在家』指環告知。
「或許是去禮堂參觀了。」想到會在禮堂上見到那位偵探女王小姐,學徒嘴里一陣發苦。還是不見為好,他最終決定。看來我是等不到她的答桉了。
抵達高塔時,周遭景色與記憶中不大相同。云層之上飄揚著各色旗幟,無數高大飛舟環繞著浮梯,從港口一直排列到塔前,輕靈細長的小船在車海里穿梭,灑下玫瑰與百合花。人們操著千百種迥異的口音,同時討論著儀式、戰爭和榮譽。千百張臉孔不停閃爍,在晨光中變換,組成洶涌的新的海洋。
尤利爾沒想到有這么多觀眾:「儀式不是在禮堂舉行?」
『那是最后了』指環解釋,『再此之前,還要分配名額』
「不是看成績和推薦么?」
『紙面成績總得落實一下』索倫理所當然地說,『在開始儀式前,我們會給學徒最后一次機會,如果他們對知識的應用比畢業成績更優秀,就可以將名額從前幾名手中奪來』
尤利爾吃了一驚。「那外交部豈不是會奪走所有名額?」
『占星師和外交部使者應用知識的方法是不同的,二者將分開比較』
他極為不安地得知天文室、事務司和外交部的大人物們都將出席儀式。其中占星師以教授「艾恩之眼」閣下為首,負責主持火種儀式和畢業典禮,事務司和外交部共同維持現場的紀律。
最關鍵的是,先知不會出面。他仍然沒法見到對方!
『只是些學徒的晉升,不會勞先知的大駕』索倫告訴他,『除了命運***,先知只會在重要職位的任命時親自到場,比如一百年前外交部的……咦,治安局的人上這兒干嘛』
尤利爾順著它的軌跡望去,只見一行佩戴黑鳥徽章的隊伍穿過人群,筆直向前,猶如鐮刀分開麥浪。他們神情嚴肅,動作迅捷,還統一穿著制服,氣氛與歡騰的觀眾格格不入。
「治安局是事務司的下屬部門,也是來維持秩序的吧?」他猜測。
『你搞錯了,治安局只負責浮云之都的城區』索倫指出,『事務司有專門的應對儀式慶典等場合的執行機關,不用城市警員。怪了,難道有神秘學徒簽約在儀式后去治安局工作么』
警員的隊伍引起了一陣風波,立刻有人前去阻攔。雙方在浮梯邊爭執起來,氣氛越來越僵。若這是為了歡迎新同事,尤利爾心想,那策劃者就太欠考慮了。阿加莎小姐應該來阻止同僚們的行為才是。她原是青之使的下屬出身,足以平衡執法隊和治安局
之間的矛盾。
『走吧』索倫催促,『該去禮堂了』
「那邊沒人去管?」尤利爾問。
『和你無關,快走。』
「可是……?」
『若你真的害怕,就去港口。』
尤利爾一愣:「港口?」
『離開布魯姆諾特,現在還來及。』
他立時察覺異常。再怎么說,索倫·格森是克洛尹塔的夜語指環,這不可能是它說的話。同時,命運***將夜語指環分發給空境閣下,作為他們身份的象征和輔助裝備。鑒于以往經驗……「喬尹?你在哪兒?」
『什么』指環沒聽清。
「不。」他走了。或許這只是一段留言。尤利爾想知曉導師身在何處,卻沒有得到回答。不過換個角度思考,倘若使者真的在先知大人眼前,不可能會有時間回應他。火種儀式正要進行,他和我同樣危險,離開高塔才是明智之舉。
學徒想起自己的使命,不免心生遲疑。不。不。這是最后的機會,我不能再瞻前顧后。「走吧。」他踏進高塔,生怕自己反悔。
塔內處處布設著節日裝扮,人比往常多了十倍。尤利爾擠過一群談笑的占星師學徒,他們帶著一口袋尺子和筆,高聲討論即將開始的資格考試。他繼續向前,不得不朝旁躲閃,避開穿舞裙捧鮮花的少女們。拐角處,兩個男孩扯著絲帶橫沖直撞,被食物妖精提著衣領扯到半空,發出吱喳的尖叫。一只銀色的鷹飛過吊燈,低頭看了他們一眼。
往上走又是占星師的隊伍。尤利爾在影子里經過時,聽見某人對伙伴竊竊私語。「……人們說她死了。是外交部下的手,因為她留下了死亡信息。」
「霧之城派來了求學使節。」
「有封來信,是火山探索隊傳遞給天文室的,神秘之地……」
「……新興的歌劇明星!她曾是鄉下的放羊女。」
「一棵蘋果樹?在背后。你看起來和我們有點差別。」
「這是我媽媽給我織的,是不是和制服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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